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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玄学与古代文学创作论

古代文学理论受玄学影响的又一重要方面在文学创作论。这里主要讨论“虚静”说和“养气”说两方面的问题。

首先是“虚静”的问题。古代文学创作的艺术构思论,是从哲学上的“虚静”说来的。哲学上论“虚静”,有多家思想,其中也与玄学有关。

中国古代哲学上,重要的是老庄的“虚静”说。老子的“虚静”说,与它的君人南面之术有关。老子是强调“虚”的。《老子》五章说:“天地之间,其犹橐筲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十六章说:“至虚极,守静笃。”它所说的“虚”,从君人南面之术来说,是要掩情匿端,是政治上的无为。《老子》四十五章说:“清静为天下正。”二章又说:“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它是从处理政事、施行不言之教、治天下的角度来讲清静虚静的。在老子看来,政治谋略重要的是大智若愚,掩情匿端。作为君主,在政治斗争中,要好恶不形于外,作为政治斗争中的一方,要让对方感到高深莫测,摸不清自己的底细。《老子》十五章说:“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测。”当然,也不要过于扰民,因此要虚静。虚静,是政治哲学的问题,也是一般处世哲学问题。在人君,是政治策略;在一般人,则是一般的处世哲学。老子提出“道”的范畴。老子的“道”,是具体的君道,也是最高哲学本体,把它上升到最高哲学本体的高度来认识。“道”是玄之又玄的,只有虚静,才能体道。

“虚静”也就是体道的境界。它是政治谋略,也是处世哲学,是处世态度,也是精神境界,精神状态,是一种心境。而它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排除一切欲望杂念,特别是名利观念的束缚干扰。

它以为:“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老子》九章)它又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老子》

十二章)目盲、耳聋、口爽、心发狂,就不是“虚静”。它说:

“涤除玄鉴,能无疵乎?”(《老子》十章)“玄鉴”是体道之心境,“道”是玄之又玄,因此体道之心境也是玄鉴。玄鉴要时时涤除,洗清杂念,也就能达于虚静。它的又一特点是精神高度专一。这是高度集中、专一的精神状态,是神气专守的状态。排除杂念,方能专守神气。它常常用婴儿作比喻。《老子》二十章说: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这里可能包含人君掩情匿端的思想,不自炫才智,收敛聪明,以愚自处,不矜才智与众人争短长,因此“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众人察察,我独闷闷”,因此“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但也是主张淡泊自守,不是像世俗之人一样纵情于声色货利。《老子》十章又说:“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至柔,能如婴儿乎?”“抱一”是体道,精神与“道”融为一体,进人“道”的境界,也就进入“虚静”的境界。专气至柔,也就是《管子·内业》所说的“抟气如神”,精气结聚,以致柔顺,是体道的虚静的境界,而只有像婴儿那样无知无欲,才能达于这一境界,才能专守神气。

庄子论“虚静”,有和老子思想相承的地方。《庄子·天道》

说:“万物无足以铙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这可以看作是老子“涤除玄鉴”思想的发挥。但是,庄子直接用“虚静”一词不多,它讲“心斋”、“坐忘”、“撄宁”等。“心斋”、“坐忘”、“撄宁”也就是虚静。庄子论“虚静”,从政治哲学走向人生哲学。它所谓“虚静”,所谓“心斋”、“坐忘”,是体道的人生的境界。“心斋”是《庄子·人间世》提出来的。国政昏乱,不能直接表露自己的思想准则,不能利用别人的劣迹来炫耀自己的美名,而应当“心斋”:“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具体来说,“人游其樊而无感其名,人则鸣,不入则止”,不为名利所动心,人家听得进就进,听不进就不讲。这是人生处世哲学问题。

庄子的“虚静”走向更为彻底的虚无。庄子和老子一样,所谓“虚静”,或说“心斋”、“坐忘”,都是体道的境界,老子和庄子的“道”,都有虚无的特点,但老子讲无为无不为,“无”的背后是“有”。而庄子“无”的背后还是“无”,世界万物均归于“无”,这是“道”的境界,入于这一境界,就达于虚静。“虚静”的境界就是“道”的境界,就是彻底的“无”的境界。强调彻底的“无”,因此一再强调“忘”。要“坐忘”:“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庄子·大宗师》)。同于大通,就是与“道”同一,达于与“道”融一的境界,而体道就在于“忘”,即所谓废弃肢体,减退聪明,脱离形貌,去掉智慧。它反复强调要忘怀一切,忘名利,忘得失,忘是非,忘生死,“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不足以滑和,不可人于灵府”(《庄子·德充符》),让这一切人于灵府,就不是虚静。甚至要“吾丧我”(《庄子·齐物论》),忘记自己的存在,做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逍遥游》)。它说:“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人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也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庄子·大宗师》)“撄宁”也是虚静,是排除一切干扰而后归于宁静自如的境界。而要做到“撄宁”,就要一步一步地忘怀一切,入于虚无。

《庄子》也更强调虚静状态中精神的专一,如《人间世》讲“心斋”,首先是要“一志”;《刻意》说:“一而不变,静之至也,无所于I午,虚之至也。”虚和静的关键在“一而不变”。精神专一,也就是守气养神。《庄子·达生》中关尹讲“纯气之守”说:“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其天守全,其神元,邰,物奚自人焉。”通乎物之所造,是体道,与道融一,“壹其性”而守其气,与道相通。《庄子·刻意》也说:“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恢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此养神之道。”又说:“纯素之道,惟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

一之精通,合于天伦。”合于天伦,也就是合于“道”,而要合于天伦,就要静一不变,要养神守气。《庄子·达生》篇更用大量寓言讲这一点。“疴偻者承蜩”讲“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蜩翼之知”。纪治子为王养斗鸡,“虚侨而恃气”不可,“疾视而盛气”不可,直至“望之似木鸡”始可。养斗鸡的过程实际就是纯气之守的过程,直至消弥其虚侨之气,盛怒之气。

庄子直接将虚静养气和艺术创造联系起来。《庄子·达生》

讲梓庆削木为镰是一典型例子。在悬挂钟罄等乐器的木架子上雕刻各种鸟兽等装饰图案,使见者惊犹鬼神,这是艺术创造。而艺术创造“未尝敢以耗气”,“必斋以静心”,以至“斋三日,而不敢怀庆赏爵禄;斋五日,不敢怀非誉巧拙;斋七日,辄然忘吾有四枝形体也。当是时也,无公朝,其巧专而外骨消,然后人山林,观天性形躯,至矣,然后成见镓,然后加手焉,不然则已”。

不敢怀庆赏爵禄,不敢怀非誉巧拙,忘吾有四肢形体,事实上是讲体道的人生,是讲人生哲学,而它认为艺术创造也需如此。虽然它的宗旨在用寓言说明人生哲学。《庄子·田子方》:“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值值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般礴赢。君日:‘可矣,是真画者也。”’众史谨慎拘礼,是因为怀庆赏功名,而史之后至者,然不趋,受揖不立,且解衣般礴赢,不拘礼节,坦然自若,是忘怀庆赏功名。它没有讲虚静,事实上是讲恬淡无欲的虚静境界。庄子的宗旨,是要说明“虚静体道”的人生的境界,但它也把它与画图,与艺术创造联系起来。

论“虚静”,主要是老庄的思想,但是玄学也常常论及“虚静”问题。王弼注《老》便常常提及。王弼注《老子》十六章说:“以虚静观其反复。凡有起于无,动起于静,故万物虽并动作,卒复归于虚静。”他注《老子》六十一章说:“静而不求,物自归之也。”又说: “以其静复能为下,故物归之也。”王弼注《易》也常讲虚静。他注《复卦》彖辞说:“凡动息则静,静非对动者也。语息则默,默非对语者也。然则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寂然至无是其本矣。”他注《恒卦》“上六”爻辞说:

“夫静为躁君,安为动主,故安者,上之所处也,静者,可久之道也。”王弼“虚静”说,一方面发挥《老子》之说,他解《易》,实际也是用《老》之说。另一方面,则是用“贵无”的本体论解说“虚静”。他所谓“虚静”,常常就是指作为本体论的“无”。他所论,多着眼于万物的普遍关系,着眼于一般哲学意义,没有特别从人生精神境界上提出“虚静”问题。

郭象注《庄》事实上也论及“虚静”。他也提出捐知弃虑。

之所以提出捐知弃虑,是以为万物皆自生独化,因而不可认识。

他说:“至人知天机之不可易也,故捐聪明,弃知虑,魄然忘其所为,而任其自动。”(《庄子·秋水注》)他又说:“知出于不知,故以不知为宗。”(《庄子·大宗师注》)又说:“是故真人遗知而知,不为而为,自然则生,坐忘而得,故知称绝而为名也。”(《庄子·知北游注》)万物自生独化,无形无迹,不可认识,只有冥然自合。他因此常常讲玄冥之境。所谓“玄冥之境”,事实上就是至无虚静的境界。他说:“常以纯素守乎至寂而不荡于外,则冥也。”(《庄子·刻意注》)他说:“若夫视听而不寄之于寂,则有阍味而不和也。”(《庄子·天地注》)他以玄冥体道,以至无虚静的心境体道,排斥耳目感官和心知思虑活动,则与庄子一致。在强调至无虚寂方面,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庄子走得更远。《庄子·天道注》:“我心常静,则万物之心通矣。”《庄子·

知北游注》:“虚心以待命,其神爱也。”这是讲心之静心之虚。

《庄子·人间世注》:“遗耳目,去心意,而符气性之自得,此虚而待物者也。”“夫使耳目闭而自然而得者,心知之用外矣。”《庄子·大宗师注》:“夫坐忘者,既忘其迹,又忘其所以迹者。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觉有天地,然后旷然与变化为体,而无不通也。”《庄子·齐物论注》说:“此忘天地遗万物,外不察乎宇宙,内不觉其一身,故能旷然无累,与物俱往,而无所不应也。”这都是强调只有排斥耳目感官和心知思虑活动,才能与物俱往,与道冥然为一。

这种“虚静”说,加上后来禅定式的“静观”说,就影响到艺术构思的“虚静”说。老庄玄学的“虚静”说和艺术构思的“虚静”说其实是有区别的。一个讲的是处世状态,一个讲的是思维状态。一些论著不加区分的把两者混在一起讲,是不准确的。但在古代文艺论家那里,确实认为两者是相通的。艺术构思的“虚静”说,大体强调的是三个方面:一是排除一切杂念,二是精神专注,三是文学的虚静境界和人生的虚静境界相联系,要求超脱世俗,去除名利之想。

一般的艺术构思论,强调是前两个方面。人们认识到,排除杂念,精神专注,思维才最活跃,才能进入审美创造的最佳状态。陆机《文赋》正是这样认识的。他提出“收视返听,耽思傍讯”,而这正是进入艺术思维状态的基础。有了视听的专注,思维的深入,始能“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始有感情的逐渐明晰,物象的昭晰互进。刘勰也是这样提出问题的。《文心雕龙·神思》

说“陶钧文思,贵在虚静”,而“虚静”首先是促使艺术思维活跃起来,他说:“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

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思接千载,视通万里,都是思维极为活跃的状态,而进入这一状态的前提,是“寂然凝虑”,是“悄焉动容”。 “悄焉”,特别是“寂然”,都是说的虚静状态。皎然则说得更为简明,《诗式·取境》

说:“有时意静神王,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宛如神助。”“神王”,是说神气旺盛,是艺术思维,“佳句纵横”云云,是艺术表现,从艺术思维到艺术表现,都非常活跃,而其基础,是“意静”。明谢榛说得更为具体,《四溟诗话》卷三第九则说:“凡作文,静室隐几,冥搜邈然,不期诗思遽生,妙句萌心,且含毫咀味,两事兼举,以就兴之缓急也。予一夕倚枕面灯而卧,因咏蜉蝣之句,忽机转文思,而势不可遏,置彼诗草,率书叹世之语云……”“静室隐几,冥搜邈然”,方可“不期诗思遽生,妙句萌心”,方可“忽机转文思,而势不可遏”,静思状态正是诗思活跃状态的前提。

静思冥想,排除一切干扰,才能保持文学思维的连贯性,而思维的连贯是艺术形象表现完整性的基础。宋代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二说到了这一点。他说,诗之有思,有时猝然遇之则不可遏止,有时被突然之事打断思路而失之。因为诗之作需要时间,如綮荣作诗,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游历不出二百里,所以诗思不是寻常咫尺之间所能发。他说:“前辈论诗思多生于杳冥寂寞之境,而志意所如,往往出乎埃墟之外,荀能如是,于诗亦庶几矣。”但常常不能将诗思贯之下来,常常有杂事干扰。他举了个例子:“小说载谢无逸问潘大临云:‘近日曾作诗否?’潘云:‘秋来日日是诗思,昨日捉笔得“满城风雨近重阳”之句,忽催租人至,令人意败,辄以此一句奉寄。’亦可见思难而败易也。”催租人至,有了外在干扰,不能处于虚静状态,于是诗思被打断,诗歌形象、情感抒发也无法保持完整,于是诗思失去。他把“虚静”而作诗的状态称为“覃思”、“垂思”、“抒思”,则把因外界干扰而打断思路的状态称之为“乱思”、“荡思”。“乱思”、“荡思”下是写不出诗来的。

虚静也才能物我融一,把自我融人对象,而这正是表现对象的基础。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篇说,神思方运,因此“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这是情感抒发的状态,也是主观情思与客观物象融为一体的状态。王昌龄《诗格》说得好。他说,诗思的虚静,需要万物的澄静,“万物澄静,遥目此乃举用,至于一物,皆成光色,此时乃堪用思”。他所说的“万物澄静”,其实是指环境的澄静。环境的澄静,有助于诗人进入虚静状态,而这所谓进入虚静状态,也就是进入物我融一的境界。王昌龄说:“取用之意,用之时,必须安神静虑,目睹其物,即人其心,心通其物,物通即言。言其状,须似其景。”所谓“心通其物”,就是心物相融,这是表现对象的前提,即所谓“言其状,须似其景”,而心通其物的前提,就是“安神静虑”。

中国书画论中也常常讲到这一点。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有一句重要的论述:“凝神遐想,妙悟自然,物我两忘,离形去智。”“妙悟自然”是绘画创作的极佳状态,而这一状态的形成,在于“凝神遐想”,在于“物我两忘,离形去智”。张怀璀《文字论》也说:“状貌显而易明,风神隐而难辨。……自非冥心玄照,闭目深思,则识不能尽矣。可以心契,非可言宣。”可以心契,非可言宣,涉及到艺术直觉的问题,艺术不仅要表现对象外在的“状貌”,更要表现对象内在的“风神”,要达于艺术直觉,表现对象内在的神韵,就必须冥心玄照,闭目深思。郭熙《林泉高致·山川训》谈到,一景之画,必须“注精以一之”,“不精则神不专,必神与俱成,神不与俱成,则精不明”。他说:“故积惰气而强之者,其迹软懦而不决,此不注精之病也。积昏气而汩之者,其状黯猥而不爽,此神不与俱成之弊也。”所谓“积隋气”、“积昏气”,是说创作状态不佳,之所以创作状态不佳,就因为思不专精。

艺术构思“虚静”说强调的第三个方面,即把文学的虚静境界和人生的虚静境界相联系。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问题。应该说,文学构思的境界和人生处世的境界,是不同的两回事。抱不同处世态度的人,艺术创作同样能进人虚静状态。但中国古代的文论画论家,往往把两者看做一回事。唐权德舆有一段论述很耐寻味。他写《送灵澈上人庐山回归沃洲序》,说:“上人心冥空无,而迹寄文字,故语甚夷易,如不出常境,而诸生思虑,终不可至。”所谓“心冥空无”,不仅指构思时的虚静,而同时指其处世之态度,既是处世的排除功利的态度,又指构思时心无杂念的状态,而处世之不为物役,方可在创作时心无杂念。权德舆说:

“其变也,如松风相韵,冰玉相叩,层峰千仞,下有金碧,耸鄙夫之目,初不敢骶,三复则淡然天和,晦于其中,故睹其容览其词者,知其心不待境静而静。”所谓“不待境静而静”者,是说他心冥空无,因此不论何种环境,都能虚静以待。他把灵澈上人和遗身于会稽山水的东晋逸民相比,说:“予知夫拂方袍,坐轻舟,诉沿镜中,静得佳句,然后深入空寂,万虑洗然,则响之境物,又其梯稗也。”所谓“深入空寂,万虑洗然”,指自然之境,也指处世境界,而这正是“静得佳句”的最佳状态。

古代画论尤其强调这一点。东晋刘宋之际的宗炳《画山水序》

说:“贤者澄不味象,”所谓“澄怀”,是情怀澄静高洁,不以世俗功利萦怀,所谓“味象”,是体味领悟表现于世间万象之中的佛理。

而这是表现山水的重要条件。北宋郭熙则明确提出,画家要有一个“林泉之心”。所谓“林泉之心”,就是“离世绝俗”,做到“万虑消沉”。郭熙撰写的重要画论,题目就是《林泉高致》。《林泉高致·山川训》说:“君子之所以爱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亲也。”身心俱融于山水自然,这才能把自然山水作为审美对象:“看山水亦有体,以林泉之心临之则价高,以骄侈之目临之则价低。”处世境界和艺术构思境界就这样被看做为一回事。这也就可以理解,何以作为处世态度的老庄“虚静”说,会被文论家画论家几乎完全接受,成为论述艺术构思状态的基础。

其次是养气的问题。古代文论家论创作,常常注意保养作家精力元气,以为是创作的基础。这种思想,和道教养生思想有关,也与玄学有关,与玄学的思想基础老庄哲学有关。

我们主要看老庄及玄学这方面的思想。老庄哲学主要是处世哲学(老子则倾向于政治哲学)。它们论养生,也多是从处世哲学的角度着眼,论在险恶的政局中避祸以全生,或含敛韬晦以治政。老子所谓知足、贵身,去甚、去奢、去泰,善摄生者不人死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庄子所谓“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庄子·养生主》),所谓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心斋,坐忘,无用之用,讲的都是处世。

但是,它们也论心理乃至生理上的养生。它们论处世,常常可以归结到生理上的养生。一方面,只有避祸,才能全生,而只有生命保全才谈得上生命生理的保养;另一方面,则是清静寡欲,安时处顺,才不致耗省精力,劳神苦形。它们有些论述,常常既关乎处世,又关乎养生。它们强调气的和谐,强调与天地自然的融一。《庄子·知北游》:“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天地之委顺也。”生命是天地自然和顺交感的结果,是天地阴阳交感产生的和谐之气,因此养生也应该委顺自然之和。《庄子·德充符》说:“游心乎德之和。”又说:“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人于灵府。”又说:“德者,成和之修也。”《庄子·在宥》说:“我守其一以处其和。”这“和”,就指与万物调和相处,指处世,有的也同时含有生理调养上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思。所以它们常常讲全乎天。

《庄子·达生》讲“壹其性,养其气,合其德”,说“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邰,物奚自入焉”,又举例说:“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还说:“彼得全于酒而犹若是,而况全于天乎?”

全乎天,与天地自然和谐相处,在生理的养生上,就讲啬精爱气,反对神劳形弊。《老子》就是这样。《老子》五十九章说:

“治人事天莫若啬。”“啬”,并不指财货之啬,即物质生活上的去奢崇俭、经济上的节俭,而是指精神上的。从南面之术来说,要爱惜精神,积蓄精力,省思虑之费,不倾聪明之力,不尽智识之任,把聪明、智识、思虑收敛起来,深藏不露,这与老子所主张的掩情匿端是一致的。但这也包含生理上养生的思想。“治人事天”,治人是治理人事,而天是天性天赋,“事天”是保养天赋,即修身。个体修身要爱惜精神,积蓄精力,要“啬”。这成了后来道教养身修炼的一个原则。《老子》又讲“三宝”,“三宝”之一是“俭”。“俭”也是“啬”。爱惜精神,积蓄精力,故精力盛,精力盛则能无所不至,无所不至则广。《老子》第十章又说: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集气,保养元气到最柔和的境地,以至像婴儿那样,完全归于天性自然。

《庄子》也是这样。《庄子·在宥》说:“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讲处世,也是讲养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则元气不外泄,精力得以蓄养。《庄子-庚桑楚》:“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为外物所累,心牵萦于世俗名利,是思虑营营,对问题思虑过度,精力耗费过度,也是思虑营营。处世也好,日常思虑也好,都是耗精费神,都有害养生,因此“无使汝思虑营营”。这是“全汝形,抱汝生”,即保养自然天性之身体的需要。《庄子·达生》说:“夫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形体不劳累,精神不耗损,复归于天性之本然,则与天融而为一。

《庄子-刻意》说:“形劳而不休则弊,精用而不已则劳,劳则竭。”它们是强调啬精爱气对于养生是何等重要。

老庄的这种养生思想,为后人所接受,并且大为发展。它影响了道教。道教养生的很多思想,就其源头,就可追溯到老庄。

它也影响了玄学。在养生思想上,玄学和老庄有一致的地方。

养生是玄学著名的“三理”(声无哀乐、言尽意、养生)之一,《世说新语·文学》说,王导过江左,即东晋时期,玄学清谈主要就谈论这“三理”。魏晋士人论养生,集中的论述,现存是嵇康和向秀的论、难三篇,即嵇康的《养生论》、《答难养生论》和向秀的《难养生论》。零散的论述,则有郭象《庄子注》。

嵇康和向秀观点不一。向秀主张顺欲以养生,而嵇康主张节欲以养生。和我们的论题关系更为密切的,是嵇康的养生思想。

嵇康的养生论,包含人生哲学、政治哲学的内容。他说:“乐莫大于无忧,富莫大于知足。”他说,人生应当无为无欲。君主无为,就应该以天下为公,虽然居于君位,享有万国,也应该像普通士人一样接待宾客,虽然身穿龙袍,但要像身穿布衣一样,不要劝天下百姓尊崇自己,宰割天下以满足一己的私欲。但是,生理上的养生,无疑是它的基本内容。

嵇康认为,神仙不可以积学而成,神仙不过是特受异气,禀之自然,导养得理,以尽性命,可以“上获千余岁,下可数百年”。但世人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不能得理尽性。他认为养生要形神共养。就养形来说,他认为呼吸吐纳,却谷服食,可以长生。呼吸吐纳,是气功锻炼一类的功夫。却谷,是说不食五谷。服食,是服用一些他们认为可以延年益寿的药食散和草药。

形神共养,关键又在养神。他认为,精神的作用有时是可以超乎常情的,内在精神受到损伤,外在形体必然受到伤害,因此要“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身,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在这个基础上,呼吸吐纳,绝谷服食,“形神相亲,表里相济”。

嵇康认为,养生的最高境界是和以自然。他反复地说,要“守之以一,养之以和”,要“顺天和以自然”,要“性动则纠之以和”,“性气自和”,“和气充盈”,“以大和为至乐”。他在《琴赋》中也说,琴的作用“可以导养神气,宣和隋志”。

这里更值得注意的是,嵇康也注意到爱惜元气,保养精神,不使过分外泄,不要思虑过度的问题。他主要不是讨论这一问题,但时时涉及这一问题。他说很多人之所以伤性害命,就因为不能节欲。只看见五谷,只耽于声色,美味美酒煎熬着五脏六肺,香芳的东西腐蚀着他的骨髓,大喜大怒搞乱了他的正气,思虑耗损着他的精神,哀乐破坏着它心境的平和精粹。人只那么一点点身躯,而伤害它的地方那么多,外内受敌,身非木石,怎么能持久呢?这里他就说到:“思虑销其精神。”这所谓“思虑”,当既指人生过分的欲求引起的思虑,也指日常生活中思考问题时不注意调养对精神的耗损。他直接说到“爱气啬精”。他还指出养生有“五难”,如果这五者不除,即使你怎样口诵真言,呼吸精气,导引锻炼,服食长生之药,也无济于事。如果这五者无于胸中,则自然“不祈喜而有福,不求寿而自延”。这“五难”是贪图名利、喜怒不除、声色不去、滋味不绝、神虑转发。“五难”中,就有“神虑转发”,所谓“神虑转发”,就是思虑过度。

嵇康接受了当时发展起来的道教思想,但他融人了玄学的思考,或者说,他是用老庄思想对养生思潮和险恶现实进行理论反思和总结。嵇康主要的不是道教方术思想家,而是玄学思想家。

他是从玄学理论的角度提出了养生的问题,而他所论养生,有些思想,就与我们下面将要讨论的文论家们论文学养气的问题有关。

玄学家论及养生问题的,其实还有郭象。人们很少谈到郭象关于养生的思想,而其实,郭象这方面的一些论述,它和文论家关于文学创作“养气”说的关系,很值得注意。

郭象的思想当然是从《庄子》来的,但他作了发挥。他时时谈到不要劳神苦思。《庄子·逍遥游注》:“我荀无心,亦何为不应世哉。然则体玄而极妙者,其所以会通万物之性,而陶铸天下之化,以成尧舜之名者,常以不为为之耳。孰弊弊焉劳神苦思,以事为事,然后能乎?”他是讲无心以处世。他的一些思想和庄子已不一样。庄子主张无名、无功、无己,要像许由一样,即使尧让天下,也不接受,因为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予无所用天下为。但郭象不主张无名,他认为,只要无心得之,不为为之,是可以“成尧舜之名”的。他的宗旨是说明名教即自然。值得注意的是他这里说的“孰弊弊焉劳神苦思”,这也是从《庄子》来的,但《庄子》只说“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郭象稍作改动,加了“劳神苦思”四字,它的意思,或者是更在意精神思虑的劳苦,注意到世事对个体生命的耗损。

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出一些。《庄子·齐物论》说,昭氏鼓琴,师旷调节音律,惠子与人辩论得疲倦不堪,靠着梧桐树休息,这三位先生的才智可以说很了不起了,如果他们用一生精力守着一种技能也算有成就,那么,我也会有一点成就,如果那不算成就,那么,谁都不会有什么成就。郭象则注日:“夫三子,皆欲辩非己所明以明之,故知尽虑穷,形劳神倦,或枝策假寐,或据梧而瞑。”郭象是说,这三人不能以齐同万物、齐同物论的观点看问题,各自呈能显智,以致“知尽虑穷,形劳神倦”。庄子之意只是说明万物齐一的道理,郭象则似进一步说明,之所以不必过于执著万物之区别,是因为如果你过于执著,必然耗损精力,思虑过分。它把问题引到养生上来,引到精力元气的保养上来。

《庄子·齐物论》又说,要与日月相傍,与宇宙同行,任事物混乱不明,把尊贵和下贱看做一回事,一般人忙碌奔波,而圣人像是蒙然无知,它和永久的大道相融合,而把整个世界看做纯然浑然,所谓“参万岁而一成纯”。郭象也把问题引到不要劳形苦思上来。郭象注:“纯者,不杂者也。夫举万岁而参其变,而众人谓之杂矣,故役役然劳形怵心而去彼就此。”他是批评世人过于执著是非差别,以至于“役役然劳形怵心”。他是主张形体心神不要过于劳累,而要调适自然。

《庄子·养生主》说,右师单足,本为天生,但公文轩却大惊小怪。郭象注日,以右师之知不能两存其足,说明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若以右师之知而必求两全,则心神内困而形骸外弊焉”。他是说,不论知还是愚,形体是亏还是全,一切任其自然,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否则,就会对心神造成耗损,就只有劳心费神。他又把问题引到心神精力的保养上来。

《庄子·刻意注》也说:“夫形体精神,禀之有限,而役用无涯,必之死地。故分外劳形,不知休息,则困弊斯生,精神逐物而不知止,必当劳损,损则精气枯竭矣。”这就更是明确反对耗损精气,劳形苦思了。

这就可以来看文学上论养气的问题。古代在文学上论养气,有道德的修养、文学的修养和生理的保养三类。和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有关的是最后一种。这方面有代表性的论述是刘勰《文心雕龙·养气》篇,另外,后来有的文论家也谈到这一问题。

我们先看刘勰的论述。《文心雕龙·养气》首先提出文学创作和作家创作时生理状况有密切关系。他把文学创作和养生联系起来。一方面,生理上养气直接影响创作状态,另一方面,创作状态又影响养生。前一方面,他说:“凡童少鉴浅而志盛,长艾识坚而气衰,志盛者思锐以胜劳,气衰者虑密以伤神。”后一方面,他说:“若销铄精胆,蹙迫和气,秉牍以驱龄,洒翰以伐性,岂圣贤之素心,会文之直理哉。”一味竭精用思,就会“精气内销,有似尾闾之波,神志外伤,同乎牛山之木”。他说,从容抒写,“虽非胎息之迈术,斯亦卫气之一方也”。养生和创作,是互相影响的关系。

刘勰提出,这里最重要的是“和”。他说:“率志委和,则理融而情畅,钻砺过分,则神疲而气衰。”他又说:“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文心雕龙·神思》篇也说:“是以秉心养术,无务苦虑,含章司契,不必劳情也。”这所谓“和”,是写作态度之“和”,指一种从容不迫直接抒写的态度,视文思之通塞利钝、意兴之隐现有无,而决定写还是不写,“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文心雕龙·养气》篇)。但这种从容不迫直接抒写的态度,正是随顺天地自然之和的结果。因为人的生命,就是天地自然和顺交感的结果,就是前面引《庄子·知北游》所说的:“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天地之委顺也。”因此养生也应该委顺自然之“和”。作文既然也是“卫气之一方”,当然也要“率志委和”。形体过于劳累,精神过于耗损,有损生命之气,归根结底是不合于天地自然之“和”。创作状态之“和”和人的生命与天地自然融而为一之“和”是一致的。这也就是刘勰要取《庄子》“天地之委和”一语,造出“率志委和”一词的原因。

创作上要“率志委和”,重要的是不要神疲力竭,不要过分的耗损生命之气,这是刘勰的基本思想。这就看出它和老庄玄学思想的关系了。刘勰这一思想,受着多方面的影响,有司马谈《论六家要旨》所说的“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的影响,有《抱朴子》

“身劳则神散,气竭则命终”的影响,有《老子河上公注》“治身者当爱精气而不放逸”,“自爱其身,以保精气”,医学上《黄帝内经·素问》“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寿敝天地”的影响,也有前面提到的老庄玄学这方面思想的影响。老庄玄学所说的养生,多是从人生处世哲学来讲的。从处世来说,养生就不要为外物所累,不要心牵萦于世俗名利,让精力耗费过度,要使形体不劳累,精神不耗损,复归于天性之本然,与天融而为一。刘勰则主要从作文来说。从作文来说,应当随顺心志,任意兴之自然而抒写,不要钻砺过分,使神疲气衰,以率志委和。把问题都归于保养元气精力,两者是一致的。

刘勰之后,也时有人在提出这方面的问题。王昌龄《诗格》

是一例。王昌龄以“诗夫子”自居,曾向后进士子讲授作诗方法,他的《诗格》可能是根据他所讲的内容整理编撰而成的。他讲的内容中,就涉及到创作状况的培养。他也认为,写不出来不要硬写,他说:“凡神不安,令人不畅无兴。无兴即任睡,睡大养神。常须夜停灯任自觉,不须强起。强起即恬迷,所览无益。”这其实也就是刘勰所说的“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逍遥以针劳,谈笑以药倦”的意思,不过说得更为生动。王昌龄又说:“纸笔墨常须随身,兴来即录。若无纸笔,羁旅之间,意多草草。舟行之后,即须安眠。眠足之后,固多清景,江山满怀,合而生兴,须屏绝事务,专任情兴。”睡是为养神,养神是为了等待意兴。他又说:“若有制作,皆奇逸。看兴稍歇,且如诗未成,待后有兴成,却必不得强伤神。”(见《文镜秘府论》南卷《论文意》)反复说的都是养气安神以作文。

把文学创作和养气安神联系,艺术的思维状况和生理的精神保养状况联系,这是道家一路的思想,这当中,有玄学的东西。

我们在第一章已经分析过,玄学在思想史上的一个重要变化,是思维方式上的变化。受玄学的这种影响,不论是理论上对文艺问题的观察分析,还是创作上抒情写意、表现对象,文艺都有一种新的面貌,形成带有民族思维特色的很多东西。本章就讨论玄学在思维方式上对文艺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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