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海）崔立
现在的孩子可都金贵着呢。
从农村来的张三带着妻到城里打工。忙乎了几年也就赚下万把块钱。城里房价贵，买不起。便找房去租，租房也贵，就找便宜的住。
最近妻老呕吐，一查，怀孕了。张三便慌了神，家里的爹娘让妻回乡下生。张三咬着牙不肯，张三知道乡下医疗设备差，他不想苦了妻。
城里生小孩贵。张三看着妻，说，咱不怕。张三是个建筑工人，妻替外国人做保姆。穷，也不能穷孩子，张三喊。
一次一次检查，张三总陪着去。请假就请假，扣钱就扣钱。做什么不都是为了孩子。张三从小体会着乡下孩子的苦，他想让儿子成为城里人。
城里医院收费却贵，啥都要钱。挂个号还要十多块，一次检查下来就得二三百的。这钱，像草纸一样花。很快就不够用了。张三咬着牙就去拿存折，妻摇头，说，咱回乡下生吧？张三摇头，很坚定地。
三个月后，便要求一月一次的检查了。便一次一次往医院去交钱，一次医生眼一瞪，说孩子有问题。张三的心就慌了，手也抖了。再看妻，脸也急得煞白。医生稍缓了缓面色，说，还有个办法。张三一下来了精神，说，您说，您快说啊。医生顿了一顿，说，去买点东西，回去调养调养。医生说着就开了个方子。张三毕恭毕敬地接过单子，忙去买。医生在身后喊，在楼下超市买。
那药，够贵的。一盒125元，5盒一个疗程，625元。超市营业员面无表情地说。说着就从柜台下拿出那些类似补品的东西。尽管有些心疼，但一想只要孩子好，张三的心就开怀了许多。
钱是一天一天少了。张三的不断请假，终于引起了包工头的愤怒。包工头眼一瞪，张三就被宣布除了名。工资是结了，但那薄薄的几张，又能维持多久呢。
回家里，妻叹息，说，要不咱回老家去生吧，生完再回。张三摇头，说，不行，已经到这一步了。妻看到张三眼神中的坚定，只好点头。
妻的肚子慢慢隆起来很明显了，以前的衣服明显没法穿了。张三就带妻去买孕妇衣。这孕妇衣好贵啊。张三倒抽一口冷气。服务员跑来，介绍了一款。妻还价。服务员居然满脸轻蔑，说，孕妇的衣服是不好还价的。这样对孩子不好的。张三一听差点气晕过去。
给老家打电话时爹娘问给孩子起了名吗？张三看了下妻，说，起了，叫金贵。妻在一旁苦笑。张三放下电话，就淌泪，这孩子，生得可太金贵了。
终于熬到生孩子了。妻在产房叫，张三的心就不由自主揪起来了。手心里有汗，张三也不去擦。张三脑子里默念着等妻出来该给她买些什么补补。张三又算钱，算着算着，他脑门上的汗又出来了。
“母子平安！”医生护士们出来了，却不见脸上有任何表情。张三去看妻，妻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满脸疲惫。张三找不见孩子，妻强打着精神轻笑着说，医生说了，是儿子。张三一听，也笑了。笑着想这段时间的辛劳真没白费。
张三按着号码，终于找到自己的孩子。张三和妻相视一笑，拉开帐子，很快就都傻眼了。眼前的孩子，居然是金发碧眼。妻还没反应过来，张三一个巴掌就已经甩了过去。妻吃痛就大哭。医生护士闻声赶来，忙把张三和妻劝出。
回了家，张三恨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花了那么多钱居然是给别人忙乎了。张三更痛心妻居然怀了别人的孩子。张三气啊，早就说过不让妻给外国人做保姆，妻却非去不可，原来是和外国人有了一腿啊！
张三不停地骂，还打。在此之前，张三是从不舍得打妻一下的。妻只是哭，哭得满脸通红。妻终于哭着跑出了家。张三想追，站了起来，又坐下了。张三忽然觉得有些累。
电话响了，是医院来的。医生声音很平静地告诉张三，让他和妻去医院一趟。
张三不想去，想想就去吧。
张三就耷拉着脑袋，跑进医院。医生居然破天荒地给张三倒茶，张三看着有些发愣起来。医生说，张三先生，是我们的失职，不小心把你的孩子和其他人的孩子弄错了……
接下去医生还说了什么。张三就已经听不见了。张三的手机响了，妻的好友在电话那端说，妻出车祸了，刚送医院，生命垂危啊……
张三像疯了一样冲出大厅，在门口撞上一个搀着大肚子女人匆匆往里赶的男人。张三把男人撞倒在地，没说抱歉，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兄弟，悠着点。孩子很金贵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