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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杂文(1)

石鼓记

予每过成均,徘徊石鼓间,辄竦然起敬曰:此三代法物之仅存者!远方儒生或未多见,身在辇毂,时时摩挲其下,岂非至幸!惜其至唐始显,而遂致疑议之纷纷也。《元和志》云:石鼓在凤翔府天兴县南二十里,其数盈十,盖纪周宣王田于岐阳之事。而字用大篆,则史籀之所为作也。自贞观中,苏勉始志其事。而虞永兴、褚河南、欧阳率更、李嗣真、张怀瓘、韦苏州、韩昌黎诸公,并称其古妙,无异议者。

迨欧阳文忠,则疑自周宣至宋垂二千年,理难独存。夫岣嵝之字,岳麓之碑,年代更远,尚在人间,此不足疑一也。程大昌则疑为成王之物,因《左传》成有岐阳之蒐,而宣王未必远狩丰西。今蒐岐遗鼓既无经传明文,而帝王辙迹可西可东,此不足疑二也。至温彦威、马定国、刘仁本,皆疑为后周文帝所作,盖因史“大统十一年西狩岐阳”之语故尔。按古来能书如斯、冰、邕、瑗无不著名,岂有能书若此而不名乎?况其词尤非后周人口语。苏、李、虞、褚、欧阳近在唐初,亦不遽尔昧昧。此不足疑三也。至郑夹漈、王顺伯,皆疑五季之后,鼓亡其一,虽经补入,未知真伪。然向傅师早有跋云:“数内第十鼓不类,访之民间,得一鼓,字半缺者,较验甚真,乃易置以足其数。”此不足疑四也。郑复疑靖康之变未知何在;王复疑世传北去,弃之济河。尝考虞伯生尝有记云:“金人徙鼓而北,藏于王宣抚宅。迨集言于时宰,乃得移置国学。”此不足疑五也。予是以断然从《元和志》之说而并以幸其俱存无伪焉。

尝叹三代文字,经秦火后至数千百年,虽尊彝鼎敦之器,出于山岩屋壁陇亩墟墓之间,苟有款识文字,学者尚当宝惜而稽考之,况石鼓为帝王之文,列胶庠之内,岂仅如一器一物供耳目奇异之玩者哉!谨记其由来,以告夫世之嗜古者。

注:石鼓于唐代初年发现于陕西凤翔三畴原,上面刻有四言诗,但文字已残缺不全。对于此石是何时之物众说纷纭,无有定论。石鼓先后曾被安置在凤翔孔庙和学府,宋大观二年,徽宗将其迁到汴京国学。金兵入汴京后,见到石鼓颇以此为奇,便将其运到燕京,后由元大德间虞集移置于国子监。纳兰性德于康熙十年辛亥(一六七一年)就读国子监,当有机会观览石鼓,并于其后撰此记。纳兰性德旁征博引,力主石鼓为周宣王时物,可供参考。

贺人婚序

桥填乌鹊,停梭传天上双星;门列鸳鸯,挟瑟艳人间三妇。荧荧碧月,玉镜临台;扰扰绿云,珠帘动幌。谱秦箫于岭上,岂有他欤?解郑佩于江皋,方斯盛矣!东家某子,芙蓉秋藻,杨柳春姿。临琪树于崔生,照玉山于裴叔。纪瑜逸藻,青镂投怀;江令高情,彩毫入梦。才擅枯珠之岸,缘成种玉之田。青锁窥窗,香染尚书之宅;红绡系幔,丝牵宰相之楼。觅杵臼于玄霜,得灵犀于彩翼。于是雀屏夜启,鸳帐晨开;旭日初升,方当奠贽;晓霞未烂,早赋催妆。

争萦潘岳之车,轻飏弱袂;顾盼王濛之镜,重整新冠。百子催铺,七香待驾。路焚石叶,携来红泪之壶;台照环榴,看挂火齐之钏。流苏四角,垂锦带于中心;罗绣双缠,系朱丝于上腕。正安抹额,反插搔头。繁休伯之定情,相于永结;贾公闾之联句,叹息应知。莞蒻横陈,丽三星于洞户;葳蕤浅闭,对满月于高楼。况复七日初还,五云方现。纹添弱线,可知缘结今生;漏永银壶,幸值筹长此夜。凤皇应律,自识阳回;鹖旦销声,无忧天曙。仆燕贺未能,凤占有庆。美人公子,宁代董生却扇之词;名士倾城,庶同曹植感婚之赋。聊疎短引,用佐美谈云尔。

拟《设东宫官属谢表》

康熙十五年月日臣等恭遇皇上册立东宫,特设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经局等官,以资辅导。臣等谨奉表称谢者:伏以宫悬银榜,长男题青石之书;门启铜扉,元良居白鹤之禁。正重离之位,玉册金文;命洊震之官,银章紫绶。爰求博望之多才,允入瀛洲之妙选。庆流宗祏,欢洽舆图。窃惟冢嫡所以系人心,储闱所以贰宸极。是以帝王大典,豫教为先;辅导得人,宫僚为重。承华斯建,必资羽翼之功;崇贤既开,即勤师傅之任。不登嗜鲍,引礼惟严;旋赋钓鳌,绳愆特峻。

晋重贺循之儒宗,亲受太子之拜;汉尚桓荣之稽古,群看博士之尊。温峤上侍臣补益之箴,伯药献赞导嬉游之讽。未有九旗初建,四友即宾,五胜夙娴,三长咸集如今日者也。陛下太室呈祥,尧门启瑞。幼敏等于汉幄,孝德迈于周门。胥臣之答文公,端俟贤良之赞;贾生之规汉帝,快瞻有道之长。将君我而齿让之惟先,自长世而慈保之无尽。亦有山涛作傅,小辇称荣;刘寔为师,行高致誉。于是斟酌隋唐之制,增设辅导之员。一宫弹肃,答于王珉之书;一时才贤,让诸王恭之表。萧傅风高于杜曲,殊宠攸加;窦婴戚重于西京,清秩斯显。遂使龙楼应制,瞻驰道而从容;凤阁登英,向苍旂而赓拜。五礼六乐,无非毓性之方;三德九功,并是储精之具。岂直处瑶山而作咏,见诸山海之经;吹铜律以迎和,得之太师之户。臣等愧家丞之秋实,鲜庶子之春华。藻思难窥,本乏卞兰泉涌之赞;盛德靡际,惟矢乐人海润之歌。伏愿天姿玉裕,茂德川沉。得保傅若二疏,有宾客如四皓。问安视膳,克尽两宫之欢;继体重轮,大慰兆民之望。则千年少海之波,光浮若镜;五色前星之曜,气蔚成珠矣。

注:胤礽于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一六七六年一月二十七日)被立为皇太子,纳兰性德拟此谢表以颂圣。

节录嵇中散《与山巨源绝交书》并书后

“不涉经学,性复疎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而为侪类见宽,不攻其过。又读《庄》、《老》,重增其放。故使荣进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此由禽鹿,少见驯育,则服从教制;长而见羁,则狂顾顿缨,赴汤蹈火;虽饰以金镳,飨以嘉肴,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

嵇中散绝交书为澹兄写,丙辰余月哉生明成德

赋性迂僻,落落寡合,益成真懒。澹兄索书甚久,不为握管。偶于案间见中散绝交书,喜其懒与予同,乃为书此。

注:此文并未载入《通志堂集》中。正文中前几行为纳兰性德节选并亲手书写的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来应答高士奇的请求,其后则为纳兰性德为此文所写的“书后”,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从中仍可看见浓浓衷曲。

高士奇,字澹人,号江村、全祖。清朝史学家。官至詹府少詹事,为清圣祖康熙帝所崇信。后因结党营私被弹劾,解职归乡。他与纳兰性德是字交,颇有才华。

嵇康,字叔夜,三国著名思想家、音乐家、文学家。他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是历史上第一篇真正体现文人独立性格的讽喻作品。

拟《御制大德景福颂贺表》

康熙十六年月日臣等恭遇皇上御制《大德景福颂》,恭祝太皇太后万寿。臣等谨奉表称贺者:伏以瑶池高宴,白云飞长乐之宫;骞树清歌,玉霞映濯龙之殿。青瞳白发,下金母于西池;琼佩仙琚,联婺光于南极。集九重之庆,君子惟祺;进万年之觞,天颜有喜。窃惟大电绕斗,统辟寿丘;瑶光贯虹,庆流华渚。吞神珠而诞禹,晕璧月而生汤。仰圣哲之降祥,实隆慈之载育。他若汉皇提三尺剑,瑞启昭灵;唐宗成一统功,美钟神武。各本让善于天之义,以展事亲如帝之思。然上和熹圣德之颂,著述徒出史官;尊文明崇化之宫,徽号空加文母。未有兼禄位寿名之德,致显扬祝嘏之休,焕彩兰宫,增华桂殿,如今日者也。陛下仁孝性成,尊养备至。两宫定省,奉太任太姒之欢;一德趋承,竭文子文孙之力。

钦惟太皇太后福懋三朝,恩昭九有。诚周方甸,非止崇曳练之风;机协圆灵,不仅恃观图之识。诒谋恭俭,上掩汉京;缔造艰难,争光邰室。犹念非景福咸备,曷瞻四海之母仪;惟大德在躬,斯表九重之福禄。维时当阳春布泽之辰,正宝婺腾辉之日。玉舆随侍,翟服齐班。八千岁为春秋,孰比大椿之遐算;三千年一花实,谁似蟠桃之植根。亲制《卿云》、《晨露》之词,恭上南山万寿之颂。奏《霓裳》于大内,如聆侍女之笙;庆长宁之永年,应送上元之酒。乌飞可祝,引彼虎贲之弓;鸽放未央,纪以金笼之数。岂止奚斯颂鲁,燕喜来寿母之诗;文考歌风,思媚及周姜之妇。臣等《内则》粗窥,阴教未谙。学惭博物,讵进张华女史之箴;才谢天人,敢效陈思姜嫄之颂。伏愿道洽彤庭,范垂椒寝。启贤启圣,龙栋盘于亿龄;母地母天,燕玺宝于百世。法宋家圣后,号尧舜于女中;追汉代贤妃,习经典为博士。不须泰山进长生之枕,授术神仙;新垣刻延寿之杯,迓休人主矣。

注:康熙十六年(丁巳)四月二十五日(一六七七年五月二十六日)为太皇太后的寿辰,圣祖康熙帝制《大德景福颂》,书锦屏,进献给太皇太后。纳兰性德撰此《拟御制大德景福颂贺表》以贺。也有学者怀疑此文乃为代明珠拟。

赋论

诗有六义,赋居其一。记曰:登高能赋,可为大夫。诗一变而为骚,骚一变而为赋。屈原作赋二十五篇,其原皆出于《诗》。故《离骚》名经,以其所出之本同也。于时景差、唐勒、宋玉之徒相继而作。而原之同时大儒荀卿亦始著赋五篇。原激乎忠爱,故其辞缠绵而悱恻;卿纯乎道德,故其辞简洁而朴茂。要之,皆以羽翼乎经,而与三百篇相为表里者也。

汉之兴也,名儒则有董仲舒、贾谊、儿宽、司马迁、萧望之、扬雄、刘向、刘歆父子;东京则有班固、崔驷、崔寔、张衡、蔡邕之徒,多者至数十篇,少者亦数篇。而其最著者曰司马相如。相如之词虽称侈丽闳衍,失讽谕之义。然考之佚传,相如尝受经于胡安,蜀人多传其业,其功至与文翁等。故曰:“文翁倡其教,相如为之师”《地里志》语。后世以俳优目相如之词者非也。班固书称枚皋善为赋,特以皋不通经术,为赋颂,好嫚戏,以故得媟黩贵幸,仅比东方朔、郭舍人,而皋亦自言为赋不如相如。由此观之,则知相如之赋之所以独工于千古者,以其能本于经术故也。其言曰:“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推相如之意,盖真有所谓不可传者哉!其可传者侈丽闳衍之词,而不可传者其赋之心也。若能原本经术,以上溯其所为不传之赋之心,则所可传者出矣。

经术之要莫过于三百篇,以三百篇为赋者,屈原、荀卿而下至于相如之徒是也;以三百篇为诗者,苏、李而下至于晋、魏、六朝、三唐以及于今之作者皆是也。《艺文志》曰:“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厚薄云。”则乐府者,又赋之变也。诗变而为骚,骚变而为赋,赋变而乐府,乐府之流漫浸淫而为词曲,而其变穷矣。穷则必复之于经。故能以六经持万世文章之变,即诗赋一道犹可以见贤人君子之用心。若遂薄之为雕虫末技,吾未见扬雄之《法言》、《太玄》,谓可直驾《离骚》而上之。天下万世可无《法言》、《太玄》,决不可无《离骚》;《法言》、《太玄》或有时可泯没,《离骚》决不可泯没也。愚按赋之心本一原,而其体制递换,亦可缕数:骚,一也;两京之浑融博奥,一也;黄初以还及乎晋、宋之初,潘、陆、孙、许以隽雅为宗;南北朝以降,颜、鲍、三谢以繁丽为主;萧氏之君臣,争工月露;徐、庾之排调,竞美宫奁;至唐例用试士,而骈四俪六之习,风雅之道,于斯尽丧。中世杜牧之辈始推陈出新,更为奇肆,实以开宋人漶漫无纪极之风,而赋之体又穷矣。本赋之心,正赋之体,吾谓非尽出于三百篇不可也。

注:文中提到的《地里志》为《汉书?地理志》,《艺文志》为《汉书?艺文志》。《法言》《太玄》二书皆由西汉扬雄所著。

《法言》一书旨在捍卫和宣扬儒家的仁义道德思想;而《太玄》一书则是以儒家思想为出发点,阐发了作者的哲学思想。

原诗

世道江河,动成积习。风雅之道,而有高髻广额之忧。十年前之诗人,皆唐之诗人也,必嗤点夫宋。近年来之诗人,皆宋之诗人也,必嗤点夫唐。万户同声,千车一辙。其始亦因一二聪明才智之士深恶积习,欲辟新机,意见孤行,排众独出,而一时附和之家,吠声四起。善者为新丰之鸡犬,不善者为鲍老之衣冠。向之意见孤行,排众独出者,又成积习矣。盖俗学无基,迎风欲仆,随踵而立,故其于诗也,如矮子观场,随人喜怒,而不知自有之面目,宁不悲哉!

有客问诗于予者曰:“学唐优乎?学宋优乎?”予曰:“子无问唐也,宋也,亦问子之诗安在耳?《书》曰:‘诗言志’虞挚曰:‘诗发乎情,止乎礼义。’此为诗之本也。未闻有临摹仿效之习也。古诗称陶、谢,而陶自有陶之诗,谢自有谢之诗。唐诗称李、杜,而李自有李之诗,杜自有杜之诗。人必有好奇缒险、伐山通道之事,而后有谢诗。人必有北窗高卧,不肯折腰乡里小儿之意,而后有陶诗。人必有流离道路,每饭不忘君之心,而后有杜诗。人必有放浪江湖,骑鲸捉月之气,而后有李诗。近时龙眠钱饮光以能诗称。有人誉其诗为剑南,饮光怒;复誉之为香山,饮光愈怒;人知其意不慊,竟誉之为浣花,饮光更大怒,曰:‘我自为钱饮光之诗耳,何浣花为!’此虽狂言,然不可谓不知诗之理也。”客曰:“然则诗可无师承乎?”曰:“何可无也!杜老不云乎:‘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凡骚、雅以来,皆汝师也。今之为唐为宋者皆伪体也,能别裁之,而勿为所误,则师承得矣。”作诗原。

注:此文体现了纳兰性德诗论的最主要的核心思想,即诗要有自家的面目。

原书

予笃好书,每谓书有天分,而非尽关乎仿效;书有兴会,而不必出乎矜持。《传》云:“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桓温欲似刘琨,而琨婢以为甚似而非。予谓惟书亦然。聚千百能书之人于此,其笔迹无一同。聚千百不能书之人于此,其笔迹亦无一同。使必出于同,则千古书法止一右军足矣。即如右军学卫夫人,而究之卫自卫,王自王,临《兰亭》者亦各自见笔意也。若铢而较,寸而合,岂复有真面目耶?王绍宗曰:“我书每精心空思,率意而成。闻虞世南不临摹,但被中画肚,我亦如之。”坡公云:“我书意造,本无法。”盖古人绝技必有神明所寓,兴会所触,动与天随而不自知。

予每当笔砚精良时,或无意中有得意之笔,否则不但掣肘迫书,即稍一勉强,而愈作愈不佳。程子所云:“作字须敬。”此亦儒者持心语,而书法岂关此哉!古之能书者或观剑器,或听江声,或见蛇斗,此岂有书之事哉!然而会心有在矣。予尝谓熟读蒙庄即可悟作书之理。悠悠千古,解吾语者谁也?予恐书家之涉仿效矜持者有鹦哥娇、秦吉了之诮,故作书原。

注:“鹦哥娇”为鹦鹉的俗称,宋代苏轼《仇池笔记?李十八草书》有云:“刘十五论李十八草书,谓之鹦哥娇。”比喻书艺犹鹦鹉之学人语仅能数句,尚未成熟。秦吉了,鸟名,又称吉了、了哥、八哥,能说人语。

忠孝二箴有序

窃惟含齿戴发之伦,罔不知有君亲。而生成高厚,在某更有不同者。肉食锦衣,朱轮华毂,出自襁褓,至于弱壮,承恩席宠,溢分逾涯。而悠悠岁月,罔知报称,朝夜兴思,怵惕靡安。夫苍穹之高,非虫豸所能感;春晖之煦,非寸草所能答。然而犬马之诚,乌鸟之私,有不能自已者。敬赋二箴,书之座右,庶几出入观览云。济济群工,盈盈朝列,独臣卑微,瞻天近日,缀衣趣马,俾之供职。长杨五柞,豹尾龙脊,晷刻无离,时呼在侧。尔发尔肤,咸帝之德。尔食尔衣,咸帝之泽。恩之渥矣,真同罔极。葵思倾阳,马思竭力。曾是有知,不共朝夕。脰踵可捐,敬勤无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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