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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行会制度的利弊

第一项 利益

(1)道德方面

(A)勤勉——工商业者依照行会的习惯,从少年时起便做徒弟,受师傅的陶冶,除正月及行会祖师祭日的例假外,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晨起晚寝,不择衣食,不畏辛苦。行规对于伙计的薪水、奖励金都有规定;若伙计有不正当行为,则此店解职后,他店不能使用,故他们不得不努力尽职。于是养成了勤勉的习惯。

(B)信用——行会禁止同业者间的自由竞争,对于商品的尺度、品质及价格等都有详密的规定,违者受罚。这种信用的保持,不特使同业者互相协调,俾营业跑上繁荣的路,而且令到消费者以合理的价格来购买品质优良的货物。

(C)互助——同业者彼此有联结,常在一定的时间及地点来谈论本业情况,若其中有濒于危殆或遭遇其他不幸者,则协定以救济之。这种互助的精神,在同乡的行会中发展得尤为透彻。

(D)人格地位的提高——个人与个人间没有团结成一组织,只是一盘散沙似的各自为政的时候,力量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从而个人的理想与人格亦只好湮没于无闻。可是,这一盘散沙给士敏土黏结为坚固的壁垒后,伟大的力量发生了,从而地位亦提高了。关于这点,我们且以温州的理发公所为例。清代理发业者,如奴隶那样,没有应考科举的资格。他们同业者间不甘心处于这样低微的社会地位,遂发愤有为,不顾贫苦的共同醵资来建立公所,于是以强有力的行会为后盾,同心协力的与该地官厅交涉,要求准予应考科举,结果卒得后者的批准。

(2)政治方面

行会制度下,同业者团结巩固,能独占一业,无所谓自由竞争,从而如工业革命后那样贫富悬殊的阶级没有发生的可能。而且,在这样工商的组织下,阶级意识是不会产生的。手工业方面固然有老板、伙计和徒弟的分别,但伙计与老板同样的是手工帮内的会员,徒弟满师后可进而为伙计,更可进而为老板,其地位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所谓师傅(即老板)与徒弟的对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商业方面,以商店为单位来加入行会,合股组织的商店固然有资本主义的臭味,但股东与店员以一定的比例来分配利润,股东大抵以得到一定的利息和利润为满足,至于店务则交付与掌柜;掌柜和他以下的店员虽有地位的差异,可是绝不是固定不变的,有缺额时店员也可升作掌柜。阶级意识既没有,劳资的阶级斗争自谈不到,从而政治上便可安宁无事。

(3)经济方面

(A)生产交易的发达——中国的交通技术向不发达,以致水陆都是盗贼横行,通商路则税局密布,在在都足以阻隔交易的进展。加以保护实业的法制不备,上至王公,下至胥吏,均以膏血的榨取为事,而所在的豪族、恶棍更是为害地方,生产之仍为地方自给自足的形态是意料中事了。然而,内地数千里及海外的交易却盛行不已,绢织物、陶瓷器及杂货等工业中心地亦相继发生,天津、重庆、汉口及广东等大市场更日益繁荣,这又是什么缘故?这由于受过行会训练的工商业者,不论天南地北,只要是利之所在,都携同他们优良的土货或特长的技能前去,于是以同乡或同业的关系来组织行会,从而利用行会雄厚的力量来排除障碍,开拓市场。

(B)列强经济侵略的防止——行会对外的反动力极强,加以民族意识的浸润,故很猛烈的抵抗外人经济的侵略。在上海、汉口、天津、广东及营口等大市场中,外人与中国商人发生纠纷时,后者有行会的威力为其后盾,前者多惨败于他的锐利武器——同盟抵制——之前,上述上海四明公所及汉口茶业公所对外的斗争便是例证。

第二项 弊害

中国的行会制度,因为符合中国的实情,故能次第发达,得到上述的种种利益,可是,流行了二千多年以后,随着环境的渐次变化,弊害亦相继发生,而以列强帝国主义侵入以来为尤甚。现举其弊害的主要之点于下:

(1)政治方面

在四方杂处的大都会中,行会每多至数十百个;它们根据各自的习惯来制定规约,以适用于会员——甚且及于会员以外的人物。如汉口各行制定的货币单位共有三百多种,这样一来,工商业的统制未免太过支离破裂了。这种制度本是中国历史的产物,不能遽行加以是非善恶的论断;可是鸦片战争以来,外受资本主义的侵略,国运日益危殆,国民正应打成一片以抗列强的时候,行会各自的订立规约实增大国家的离心力,使她的一切统制不能集中。

(2)经济方面

(A)改良进步的妨害——行会的事业独占成功后,因为排他性大,自然而然的要陷于保守。这种弊害以智识缺乏的手工业者为尤甚。手工业者以为技术是神授的,于是以宗教的热情来维护它,不问事之善恶或便不便,唯旧习惯是重;若加旧习惯以丝毫的改变,则捧出“妄议更张,不达时务”的“莫须有”来作反对的理由。因此,用新机器来生产的人自然要被他们抵制了。以前广东某制丝家,鉴于时间金钱的节省及制品的优良,从法国买进一制丝机器。成绩甚好,有欲仿效之者,可是却触怒了其他的同业者,机器遂被破坏。传说中国建筑第一条铁道于吴淞上海之间,通车那一天,中国人民见火车这种怪物会在地上走动,以为不祥,遂醵资收买该铁道而毁坏之。这也许正中合行会会员的心理吧!故起初本是用来发展生产的行会制度,到了末期便反为妨害它的进步了。

(B)对外竞争的不利——行会会员的企业规模不大,而主持企业者又多是经多年历练,由徒弟而伙计,进而升作师傅或掌柜的人,除墨守旧法外,并无新知识的获得。这当然不是由雄厚资本及优秀人才结合而成的欧美企业家的对手了。

(C)财阀的专横——商人究竟是容易致富的,时机来了,会员一有了贫富的差异,行会的实权便归富商所有,平等民主的话只成了梦呓。这自宋代起已是这样,到了近代尤为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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