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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瑞约离开亚特兰大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他临走时,杰拉尔德刚死了,爱拉·洛雷纳还差很长时间没有出生。思嘉以前也想念过他,但是现在她真想找个什么办法躲开,不见他。事实上,她一见到他那黑脸膛,心里就因内疚而感到慌乱。有件事关于艾希礼,一直使她心里不安,但是她不愿意与瑞德讨论这件事,但是她明白,不论她多么不想讨论,瑞德是坚持要讨论的,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在大门外停下来,翻身慢慢下了马,思嘉一边紧张注视着他。想到了,他很像韦德常常央求她读给他听的书中画的插图。

“他就缺少一副耳环和衔在嘴里的刀子了,”思嘉想,“唉,管他是又海盗,只要我有办法,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把我给杀了。”他顺着小路走过来,她跟他打个招呼,同时装出一副最甜蜜的笑容。她正好穿着一件新衣服,戴着一顶适合她的帽子,显得那么漂亮,真是好看啊!他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番,思嘉凭感觉就知道,他也认为她是很漂亮的。

“刚生的孩子!哎呀,思嘉,真没想到!”他一边说,一边笑了,一边弯腰掀开毯子,看了看爱拉·洛雷纳不好看的小脸。

“看你说的,”思嘉说着,脸都红了,“瑞德,还好吧?你离开了很长时间呢。”“确实这样。思嘉,让我抱抱这小家伙吧。唔,我懂得怎么抱孩子,我有许多奇怪的能力。他长得真像弗兰克,除了不长胡子,不过到时候会长的。”“还是别长的好。而且是个女孩儿。”“是个女孩儿?那就太好了,男孩子都讨人烦。你可别再生别的了,思嘉。”思嘉本来想顶他一句,说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不愿再生了,可是话到嘴上,她又咽下去了,她不愿意谈什么生育情况。她笑了笑,在脑子里到处搜寻合适的说词,以拖延时间,暂时不讨论她最害怕的那个问题。

“这次外出,一切都好吗,瑞德?你这次到哪去了?”“唔,到了古巴——新奥尔良还是还有一些别的地方。哎呀,思嘉。快把孩子抱走吧,她流口水了,我又无法掏手绢儿。我明白,她是好孩子,不过她把我的衣服弄湿了。”思嘉把孩子接过来,放在腿上,瑞德不安地坐在栏杆上,从一个烟盒子里拿了一根雪茄。

“你总是去新奥尔良,”她张开嘴接着说,“你从来不愿意告诉我去那儿干什么。”“我这个人工作刻苦呢。思嘉,我是因为公事去的。”“你居然工作勤奋!”她毫不客气地笑起来,“你一生就没工作过。你太懒了。你只知道帮助北方来的冒险家,让他们偷盗,好处和你平分,然后你就贿赂北方当官的,让你参加与他们的规划,来掠夺我们这些平民。”他把头往后一仰,情不自禁地大笑着。

“你难道不是想赚够了钱去收买官员们,你也好那么干呀!”“你怎么能这么想——”思嘉开始有些恼怒。

“犯人的事,我不想多说了。人们都不同意,可雇用犯人是我自己的事——你并未告诉我你在新奥尔良干什么呢?你总是到那,大家都说——”说到这里,她打住了,她原先不想提这件事。

“大家都怎么说?”

“说——说你在那里有个情人,说你要娶她。是吗,瑞德?”她很久以前就想知道究竟有没有这回事,现在她忍不住了,坦率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她想起瑞德要结婚,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忌恨心理,感到隐隐的痛苦。究竟为何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镇定的眼神顿时机警起来。他迎着思嘉的眼光,盯着她看,也不说什么,看得她两颊都有红晕。

“这和你相关吗?”

“怎么说呢,我不想失去你的情谊啊。”思嘉一本正经的。为了表现出对这些并不十分在乎,她还低下头弄一下毯子,把孩子的头围了围。

他突然大笑一声,接着很严肃地说:“思嘉你看着我。”她不情愿地抬起头来,脸更红了。

“你的朋友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要是我娶妻,那只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把那个女人弄到手。至今,我还没有发现一个女人是我一定要娶她不可的呢。”这样一来,她倒真的不明白了,而且感到难堪。因为她想起围城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也是在这个回廊上,他说:我是不准备结婚的,而且流露出要她充当情妇的意思。她还想起那天到监狱去探望他的可怕情景,想到这里她又感到一阵不好意思。瑞德注视着她的眼神,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讥笑,最后他还是道出了实话:

“不过你既然坦率地问我,我还是能够满足你这无聊的好奇心的。我到新奥尔良去,不是为了什么情人,只是为一个孩子,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小男孩儿!”这样的消息使她十分惊讶,她更糊涂了。

“是的,我是他的监护人,对他有使命。他在新奥尔良上学。我经常到那里去,主要是去看他的。”“给他带东西吗?”她问。这时她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明白韦德喜欢什么礼物。

“是的。”他有些不高兴,简短回答说。

“我可从来不会这样,他长得好看吗?”

“太好看了,不过这对他并没有好处。”“他乖吗?”“不乖,可不听话了,我真希望从来就没这么个孩子,男孩子全部讨人嫌。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突然脸色不好,像生气似的,她后悔不该提起这些。

“你要是不想说,我当然就不说了,”她傲慢地说,实际上她是很想多知道一些情况的,“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你可以当监护人。”说完了,大笑起来,想以此来讽刺他一下。

“你当然看不出,你的视野是十分有限的嘛。”他没有说下去,抽着烟安静了一会儿,思嘉很想找一句不礼貌的话来回敬他,可是想了一会儿也找不出一句别的话来。

“这件事你要是能保守秘密,我就十分感激你了,”他最后说,“但是我知道要求一个女人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我是能保守秘密的。”她说,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你能吗?了解到朋友的真实情况的确是很好的。思嘉,别撅着嘴了。非常对不起,我刚才失礼了,不过你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好怪你自己了。开心点,我们愉快地待一会儿吧,下面我就会提出一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了。”“哎呀!”她想到,“现在他肯定要谈艾希礼工厂的事情了。”于是她立即装出一副笑脸,笑了一下,想借以讨他的欢心:“瑞德,你还去过哪些地方?总不会一直待在新奥尔良吧,对吧?”“对,最近这一个月,我在查尔斯顿,我父亲已经死了。”“唔,真遗憾。”“没什么事情,对于他的死,我敢说,他不这样认为,我也不遗憾。”“瑞德,你怎么这样说话,太不可思议啦!”“我是明明不遗憾,却硬装作遗憾的表情,难道不更可怕吗?我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好感,我想不起老头子在我那些事情上持过赞成的态度,我和我爷爷像极了。而他对我爷爷也每天说不赞成就不赞成。我长大至今,他从不赞成渐渐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不喜欢。我承认,我也没有想办法改变他对我的这种想法。父亲要求我做什么事,做什么人,全是极为无聊的。最后他把我赶出家门,我没有钱,也没受过什么教育,只能作为一个查尔斯顿男子汉、神枪手和扑克天才。我没有饿死,而是充分发挥了打扑克的本领,靠赌博,日子混得很不错。而我父亲认为这是莫大耻辱,巴特勒家出了赌徒。他不接受,所以我第一次回家,他就不答应我母亲见我。战争期间,我在别的地方跑封锁线的时候,母亲撒了个谎,才到这看了看我,这自然不会增加我对他的感情。”“唔,这些情况原来我毫无所知。”“我长辈,人们说他是一位正派的人物,是属于老派的,也就是说,他既没有知识,又顽固,而且容不得人,和老派的先生们想法相同,根本没有自己的东西。他抛弃我,说我死了,大家都很佩服他。”“‘假如你的眼睛使你犯罪,把它挖出来,’我就是他的眼睛,他的长子。他为了报复,于是把我挖掉了。”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回忆这段有趣的往事,他两眼没有动。

“尤拉莉姨妈?真是天知道,瑞德,没有我给她的钱,她会有什么呢?”“噢,原来她的钱是从你这里来的!你的确没教养了。我的宝贝儿,居然当着我的面卖弄这件事来寒碜我。那我非把钱还给你才行!”“那太好了。”思嘉说。她突然张开嘴笑了,瑞德也朝她咧嘴笑了。

“天哪,思嘉,怎么一提到钱,你就眉开眼笑?你可以肯定自己除了爱尔兰血统以外,身上就不存在一点苏格兰血统吗?说不定还有犹太血统呢!”“烦人!我刚才并不是有意提到尤拉莉姨妈,让你感到难堪。但是说真的,她认为我浑身是钱,所以总写信来要钱。天知道,就算不接济查尔斯顿那边,我的开支同样已经够多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饿死的,我想是这样——我也希望如此,他这是罪有应得。他是想让母亲还有罗斯玛丽和他一起饿死的。现在他死了,我可以帮助她们了。我在炮台山给她们购置一栋房子,还雇佣人伺候她们,当然她们不喜欢说钱是我给的。”“那是为何?”“亲爱的,你还不清楚查尔斯顿吗?你到过那。我家虽然穷,但也得维持它的社会地位,要是让人家知道用了赌徒的钱,坏人的钱,北方来的冒险家的钱,这地位就无法维持了。她们对外是如此说的:父亲留下了一大笔人寿保险金——他没死时为了按期付款,节衣缩食以至于饿死,目的为了他死后他们生活能够得到保证。如此一来,他这个老派先生的名声可就太大了……实际上,他成了为家庭殉难的别人。他要是在九泉之下知道母亲和罗斯玛瓦全部过上了好日子,而他的努力都白费了,肯定不能瞑目……他是想死的——并且很愿意去死的,所以我对他的死,能够说什么遗憾。”“为什么?”“天哪,事实上他在李将军投降的时候就死了。你明白他那种人,永远也不可能适应新的时代,不停地唠叨过去的好日子。”“瑞德,莫非老年人都是这样吗?”她想到父亲杰拉尔德还有威尔说的关于他的情况。

“上帝,不是的。你就看享利叔叔和那老猫梅里韦瑟先生,就拿他们二人为例吧。他们随乡团外出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种新生活。依我看,从那以后他们显得更年轻了,更充满力量了。我今天早上还遇到梅里韦瑟先生,他赶着雷内的馅饼车,和军队里赶车的一样,一边走,一边骂牲口。他对我说,从他走出家门,避开媳妇的照顾,开始赶车至今,他感到自己年轻了10岁;还有你的那位享利叔叔,他在法庭内外和北方人斗,保护寡妇和孤儿,对付北方来的冒险家,干得十分起劲——我猜想他是不要钱的。要不是爆发了战争,他早就退休,去治他的毛病去了。他们又年轻了,这是由于这些人又有用了,而且发现人们需要他们。新时代给老年人提供了新机会,他们是不讨厌这个新时代的。但是许多人,包括大多数年轻人与我父亲和你父亲一样,他们既不能顺从,也不想适应。既然谈到这里,我很想和你讨论一个不愉快的问题了,亲爱的。”瑞德突然改变了话题,使得思嘉一阵紧张不安,所以她结结巴巴地说,“什么——说吧——”而在内心里痛苦地说:“老天爷,问题出现了。不知能不能把他压住”“我了解你的个性,所以并不幻想你说实话,讲情面,公平交易。但是我当时信任你,真是太不聪明了。”“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我想你明白的,不管如何,你看上去是心虚的。我刚才来这,路过艾维街,有人在篱笆后面和我打招呼,不是别人,恰恰是艾希礼·威尔克斯夫人,我当然停下来,和她谈了一会儿。”“天哪?”“真的。我们谈得非常愉快。她对我说她一直想告诉我,她认为我在最后时刻可以为联盟而出击,这是多么勇敢的做法啊!”“一派胡言!媚兰是个笨蛋,由于你的英雄行为,那天晚上她几乎死了。”“要是死了,我想她会认为自己是为了高尚的事情而牺牲的。我问她在亚特兰大做什么,她看我对这里的情况陌生感到惊讶,她说他们现在搬到这里来住了,对我说你待他们很好,让威尔克斯先生与你合伙经营工厂了。”“那有什么关系?”思嘉快速地问。

“我借钱给你买那家工厂的时候,以前作过一条规定,你当时也答应了的。就是不能用这家工厂来养活艾希礼·威尔克斯。”“你真烦人。你的钱我已经还了,现在这个厂属于我的了,我要怎么办,那是我自己的事。”“你能否告诉我,你还帐的钱是怎么来的?”“的确是卖木材赚的。”“你是利用我借给你生活的钱赚来的。这才应该是你的意思。你居然利用我的钱来养活艾希礼,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讲信用。如果你现在并未还我的钱,我就会来逼债;你若还不起,我一定会把你拍卖,那才有趣呢。”他的话虽然很轻,眼里却冒着怒火。

思嘉赶快把战火引到敌人的领土上去。

“你怎么这么恨艾希礼?我认为你准是妒忌他吧。”她刚一开口,就希望把舌头咬掉,因为瑞德仰天大笑,这使她很是羞愧,满脸通红。

“照你这么说,南方所有正经人就都不能活了!”“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办,我想艾希礼之类的人是宁愿不活的。死了就可以在坟上树一块方方正正的碑,然后写着‘联盟战士为南国而战死长眠于此’。或者写着‘Dulceetdecorumest’要么写着其它常见的碑文。”“你究竟怎么想!”“要是不用一英尺高的字母写上去,放在你鼻子底下,你是什么也看不明白的,对吗?我是说,一死了之,他们死了就不需要解决问题了,那些问题也是无法解决的。除了这个,他们的家庭会世世代代因为他们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我听说死人全部是很幸福的。”他马上转问道,“你觉得这个人幸福吗?”“那当然……”她不能说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最近见到艾希礼的目光。

“莫非他,还有休·埃尔辛,还有米德大夫,他们全部幸福吗?他们比我父亲、比你父亲还好吗?”“唉,也许他们没有感到幸福。原因是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钱财。”他又笑了。

“是吗?那你就试试看吧,我在银行里有非常多的股份。”“真的吗?”“没错,我对一些可靠的企业很感兴趣。”“还有其他的银行嘛……”“银行倒是很多。但是我要是想点办法,你就休想从他们那里弄来一分钱,你要是想用钱,去找北方来的有钱人吧。”“我会很高兴去找这些人的。”“你可以去找他们,但是一听他们说出来的利息,你是会惊诧的。我的小宝贝儿,你该知道,生意之间,搞鬼是要受罚的。你必须规规矩矩地跟我打交道。”“你又有钱,又有权力,用不着跟艾希礼和我这样有难处的人过不去?”“不要把你自己和他强扯到一块,你根本算不上有困难。因为什么也难为不了你,只是他有困难,而且解脱不了,只有他一辈子都有一个强有力的人支持他,帮助他。可是我决不允许有人拿我的钱来帮助这样一个人。”“你就曾帮过我的忙,那时候我有困难,而且——”“亲爱的,你是个天才,是个很有趣的冒险家,为什么呢?因为你没有依赖亲属中的男人,没有为怀念过去流泪。你出来大干了一场,如今你的财产有了牢固的基础,这里面不单单有从一位死者的钱包里偷来的钱,还有从联盟弄到的钱。你的成就包括杀人,抢别人的男人,有意乱搞,说谎骗人,做坑人的交易和各种阴谋诡计,没有一项是经得住仔细审查的,真是令人佩服。这已完全说明你是个精力充沛、意志坚强的人,是个善长赚钱的冒险家。帮助那些自己能独立人,是件很愉快的事。我宁可借一万块钱给某个罗马式的老妇人梅里韦瑟太太,甚至能够不要借据。她是从一篮子馅饼发财的,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开了一家工厂,有五六个伙计,上了年纪的爷爷也开心地送货,那个法国血统的不爱干活的小伙子雷内,现在也干得很起劲,并且喜欢这份工作……还有那可怜的托米·韦尔伯思,这个人的身体相当于半个人,却干着两个人的事情,而且干得很好——唉,不说也罢,而且你都烦了。”“我已经烦了,烦得快要不正常了。”她冷冰冰地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让他生气,改变话题,不再谈这件有关艾希礼的倒霉事。而他只是笑了笑,根本不会将她的挑战当回事。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值得援助的,而艾希礼·威尔克斯——天哪!在我们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世界里,他这样的人是没用的,是没有价值的。天下大乱的时候,首先消失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呢?他们没有资格继续活下去,因为他们不斗争——也不了解怎样斗争。天翻地覆,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过去发生过,以后还会发生。要是发生天翻地覆的大事变,个人原有的全都失去,人人平等,然后白手起家,所有人都重新开始。所谓白手起家,就是说只有脑子好使手有劲之外,别的任何也没有了。

“但有些人,比如艾希礼,脑子既不好使,手也没有劲,或者说,即使脑子好使手有劲,却有重重顾虑,不可以加以利用,就这样,他们沉了底,他们确实也应该灭亡。这是自然规律,除掉这样的人,天下会更美好,但总有少数坚强的人能够挺过去,一段时间后,他们就恢复到大事变以后的状况。”“你也曾经过过没钱日子!你刚才还说你父亲把你赶出家门的时候,你没有钱,”思嘉气愤地说,“我觉得你应知道而且同情艾希礼才对呀!”“我是理解这个人,”瑞德说,“但如果说我同情他,那真是见鬼了。南方投降以后,艾希礼的家当比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多得多。他起码拥有朋友肯收留他,而我却是被社会唾弃的人,然而艾希礼又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呢?”“你如果拿他和你相比,你这个高傲而又不明理的家伙——感谢上帝,他和你不同,他不愿意像你那样把两手弄脏,和北方的人、冒险家、投靠北方的人一块儿去挣钱。他是一个谨慎,正直的人。”“可是他并未因为谨慎、正直而拒绝接受一个什么人给他的帮助,给他的钱。”“他不如此又怎么办呢?”

“这件事我不能再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本人,被赶出来的时候干了哪些,现在干什么。我只知道别的一些其他人干了什么。我们发现在旧文明的废墟上有机会能够利用,于是我们就充分利用这个时机。有的光明磊落,有的见不得人,现在我们还要费尽心机利用这个机会。艾希礼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同样的时机,却不加以利用。他们就是不会想办法,思嘉,如今只有会想办法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瑞德讲了些什么,思嘉几乎没有听进去,原因是瑞德开始讲话时她回想起来的一些不清晰印象。现在回忆起来了,她记得某时冷风吹过塔拉的果园,艾希礼面对着她,站在某些做栏杆的木棍旁,两眼望着远处,他讲——他说什么了?他谈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外国名字,听起来像是异教徒的语言,并且谈到了世界末日,当时他不理解他的意思,现在她了解了,感到非常吃惊,同时也有一种很累、不舒服的感觉。

“天哪,艾希礼说过——”

“他说什么了?”

“在塔拉的时候,他有一天谈到——就是诸神的末日,谈到世界的末日,还有诸如此类的傻话。”“啊,上帝!”瑞德的眼神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还讲了什么?”“唉,记不清了,我当时也没注意听。噢,对了,他还说过什么强者生存,反之被淘汰。”“这么说,他是清楚的。可能他就更难以忍受了。他们大部分人不明白,也永远弄不清楚。”瑞德并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他们一辈子都弄不明白,失去的泡影究竟到哪里去了,他们只好无声忍受着一切,既感到高傲,又感到没办法,但艾希礼和他们不同,他是清楚的,他明白自己已被淘汰了。”“不对,他并未被淘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他这样。”瑞德平静地看着思嘉,他那棕色的脸膛完全舒展的。

“亲爱的。你是如何取得他的同意,到亚特兰大来帮助你经营这个锯木厂的?当时他是否极力推辞?”思嘉马上想起父亲葬礼之后她和艾希礼谈话的情景,但随即抛到一边。

“当然不是,”她显得很生气的样子回答道,“我告诉他说我需要他帮忙,因为当时我信不过管理木材的那个家伙,弗兰克自己又忙得没时间帮我,而且我也快要——快要生我的爱拉了。他是很乐意来给我帮忙的。”“以你做母亲当借口可真是个不错的理由!我明白了你是这样说服他的。现在你把这个家伙放到你需要他的地方,并用他的责任心将他拴住,和用链子把你那些犯人拴住是一样的。我祝你们二人幸福。不过起初我就说了,今后不管你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也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你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思嘉既生气,又伤心,也非常难过。她已经盘算了很久,想重新向瑞德借钱在城里买一块地,重新开一家工厂。

“我用不着你的钱。”她说,“我凭借约翰尼·加勒格尔那个厂,赚了不少钱,因为现在用不着自由的黑人了。我拥有作抵押的钱,而且我们的店做黑人生意,同样很赚钱。”“是啊,我听说了!你可真不笨,专门找那些没有生活来源的人,孤儿寡妇,没文化的人,从他们身上捞钱。思嘉,你如果非捞不可,为什么不找那些有权力的人,而一定要找这些软弱的穷人呢?当有罗宾汉到现在,劫富济贫才是最无私的行为!”“那是因为穷人的钱好捞得多,并且捞起来也安全得多——暂且就用你嘴里的这个‘捞’字吧。”思嘉坦率地告诉他。

他笑起来,连身体都抖动了:

“思嘉,你的确称得上一个很直率的流氓!”

“流氓!”这话也能使她伤心,真可笑。她激动地对自己说,我并非流氓!至少她并不想去当流氓。她想的是一个有地位的上等人。她突然回想起以前的情况,仿佛看见母亲在走来走去,很厚的裙子沙沙作响,随身的香囊散发着香气,两只小手毫无倦意地为别人做事,赢得了人们的爱戴、尊敬和怀念。想起这些,她心里突然感到非常难受。

“自尊心、体面、真诚、纯洁、宽厚,”他友善地一一列举,“思嘉,你做得没错呀!船要沉的时候,这些东西是不可比拟的,可是看一看你周围的朋友吧,他们要么把船安全地划到对岸,使货物完好如初,或者宁愿仪容平整地全船覆没。”“他们是很多大傻瓜,”她怒气冲冲地说,“时候变了嘛,等我有了很多钱,我也会好好地去做人,我会做一个老实忠厚的人。”“现在你同样做得起——只是你并不愿意去做。落水后的物品是难以打捞上来的,即使打捞上来,也经常损坏得面目全非,无法恢复如初了。恐怕等你认为有能力把你扔掉的面子、纯洁与宽厚打捞上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些已经在海里起了很大变化,但我想并非变得充实,变得新奇……”他突然起身,拿起帽子。

“你要离开吗?”

“是的。你不觉得轻松一点吗?你如果还有良心的话,我走了之后,你就好好扪心自问吧。”说完后,他略停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孩子,伸出小手指让孩子来抓。

“我想弗兰克必然欢喜得很吧?”

“没错,当然。”

“我想他一定替他作了很多安排?”

“哎呀,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对孩子时刻在胡思乱想。”“那就告诉他,”瑞德说完后突然停下来,脸上有一种不寻常的表情,“告诉他如果他想实现他对孩子的一切安排,那就最好晚上多待在家里,而不可以像现在这样。”“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告诉他待在家里。”“你真是个坏蛋!你怎么敢说可怜的男人——”“哎呀,我的天啊!”瑞德放声大笑着说,“我没有说他去玩女人了!弗兰克!天哪,我的天啊!”他一边笑着,然后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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