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醒龙老师是我非常崇拜的作家之一。虽然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我却熟读了他的长篇少说《威风凛凛》（作家出版社）和《政治课》（湖南文艺出版社），以及散文集《一滴水有多深》（作家出版社）和《寂寞如重金属》（北京十月出版社）。多年前，我曾为《威风凛凛》写过三千字的读后感；前年，区纪委举办“廉政读书征文”，我给《政治课》写过评论《执政为民的典范孔太顺》（原载《武汉作家》），此文获得该项征文优秀作品奖。大前年的建党节，我侥幸获得刘醒龙老师签名赐赠的《一滴水有多深》。今年开春，我又到书店购买了《寂寞如重金属》。醒龙老师这两本散文集我都读完了，其睿智的文笔和深沉的文风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今年谷雨，我又在书店挑选了这本小说集《挑担茶叶上北京》。
壬辰年谷雨时节，在布谷鸟阵阵啼鸣声中，我才读完了醒龙老师的这部中短篇小说集《挑担茶叶上北京》。看完了醒龙老师的小说集，我认为《挑担茶叶上北京》具有以下显著艺术特征。
浓郁的民间风味。好作品在民间，好作品往往是写民间的。刘醒龙老师不仅长篇小说有醇厚的民间烟火味，他的中短篇小说也不例外。机关干部小柳，农民工大河，村官石得宝，镇委书记孔太平，农民作家孙仲望，民间艺术家古九思，县文化馆王副馆长，知青年代的受害者秦四爹，以及具有音乐细胞和爱情渴望的进城民工万方……这些人物形象血肉丰满，他们既有高贵的情操和清纯的品性，也有平凡人的七情六欲；他们虽不是“高大全”式人物，但他们却拥有纯洁无瑕的心灵世界；他们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却也有着内心的苦闷和情感欲求。他们有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优秀气质，永远固守着优雅而高贵、豁达而又忧患等被物质社会所日渐疏远或遗忘的情怀。这几种情怀正是醒龙老师中短篇小说的精髓所在。
小说中蕴藏着大智慧。中篇小说《清水无香》几乎通篇运用睿智的语言，给读者讲述了一段颇有韵味的故事。中篇小说《挑担茶叶上北京》中的村长石得宝为了避免村民付出“采半斤茶叶就要冻死一亩茶树”的惨重代价，与镇领导巧妙周旋，弄虚作假，并用自家的茶树做试验，使乡亲们躲过一劫。《分享艰难》中的孔太平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为兑现自己的承诺，危难关头准备将自家八万元存款用于发放西河镇干部职工的工资；对待下属，孔太平平易近人、披肝沥胆，在得知心腹洪塔山有案底时，义不容辞为他摆脱干系，却落得表妹被洪塔山强奸的下场；因无力挽救衰弱的乡镇经济，孔太平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决定让洪塔山继续担任养殖场的经理。孔太平这种行为决不是故意放纵和随波逐流，它充分展现了孔太平作为基层干部的大智若愚的胸襟与气度。还有《农民作家》中的孙仲望，他宽宏大量，“不计较他人对他的欺骗和利用，最后从名利场中悄然而退，去过他那清贫而又朴素的生活。”醒龙老师笔下的正面人物虽然大多平凡，却智勇双全、表里如一、气质脱俗，无不折射出为人处世的博大智慧和宽厚的襟怀，具有中国士人优雅高贵的传统风范。
坚守传统文化与抵制现代“文明”。《白菜萝卜》写了主人公大河对纯洁人性的渴望，以及他对误入城市、自甘堕落的初恋情人周玲的彻底失望。在《农民作家》一文中，作者浓墨重彩刻画了正面人物孙仲望的田园审美情趣和反面人物华文贤的城市审美意趣的抗衡与较量。《大树还小》描述了男知青“白狗子”泯灭良知，他对大队长秦四爹和知青文兰自由恋爱的蓄意阻挠与刻意破坏，导致了文兰婚姻不幸、饮恨跳江身亡，秦四爹孑然一身、抱憾终生，连大树姐姐一生的贞洁也被白狗子毁于一旦。醒龙老师就是这样——用他手中的笔入木三分雕塑了城里人虽然物质富有，却精神荒芜、灵魂缺位的尴尬情状。
记得醒龙老师曾在一次访谈中说过：“在小说当中，中短篇小说确实很依附于一个时代，如果它不和时代的某种东西引起一种共鸣，它很难兴旺下去。”前些时读路遥中短篇小说集《路遥精选集》，我发现路遥的中短篇小说有鲜明的时代印痕，记录着时代变革中的人事，认为路遥无愧是时代的吹鼓手。因此，我十分认同醒龙老师这个观点。譬如中篇小说《暮时课诵》写因机构体制改革而引发婚姻危机，《挑担茶叶上北京》文中乡官因贪恋政治前途而不惜牺牲人民利益的社会现实，《大树还小》文中知青岁月遗留的荒唐离奇的故事等等，这些都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在这些中短篇小说中，不仅折射出时代的缩影，还散发出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凸显了人物“原初”而微妙的情感欲望，描绘了民间生活的色彩斑斓，体现了诙谐俏皮、妙趣横生的民间风味。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在刘醒龙小说的正面人物身上，永远葆守着高尚的精神追求。我个人认为，这正是醒龙老师中短篇小说与读者产生共鸣的基点，也是其小说突出的审美意趣所在。
总而言之，读醒龙老师的中短篇小说，感觉很养眼，其平和的面孔更贴近读者，让人觉着亲切熨帖，给予人感同身受的审美愉悦，不知不觉间让人忍俊不禁、遐想联翩，等到合上书本，则是回味绵长。我认为好小说就应该像《挑担茶叶上北京》这样写，既养眼又耐读。关于醒龙老师中短篇小说的艺术魅力，我在这篇读后感里只粗略地谈了以上几种，如果还需要补充一点，那就是醒龙老师的小说有着独到精到之处，它具有与众不同的审美追求：借用散文集《寂寞如重金属》后记的意旨，我认为刘醒龙是想把他的中短篇小说写成一只“无论是独立枝头，还是穿越云天，总是从容、安详、优雅、高贵，哪怕是偷猎者的枪口就要冒烟了，必须逃离死亡的飞翔也是有尊严的”喜鹊。因此，我认为小说集《挑担茶叶上北京》是“高贵与优雅的守护神”。
（原载《武汉作家》总第5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