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察觉到他的目光,两只手收入锦被,右手悄然握在左腕丝缎上,脑海中浮现那女子于生死之际,冷静地为他处理伤口的一幕……
她手上沾满他的血,颤抖恐惧,泣不成声,却还是从容麻利地为他仔细包扎,勒紧伤口止血。
拜她所赐,他保得一条腿,可将来,他若成了瘸子,能回报她什么?
“哥,昨晚你和陌柔……”萧衍欲言又止。
萧恒一念万千,内敛微扬唇角,“我和安玉凝赏花灯时,撞见苏陌柔在等你。”
“她……可有受伤?”
“轻伤,把她带入刑部大牢的人,已经安排御医为她疗伤。”
萧衍忙跪在床边,“多谢哥对陌柔如此关切。”
谢?他定然也在怪他,打晕了他,让他错过了约会。
萧恒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衍,你是有妻室的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
萧衍担心他动气扯痛了伤口,旋即转移话题。“哥,我会查到凶手的。”
“不必查了。凶手是安玉凝和老五,老二,恐怕还有老大的人。”
那三位皇子暗下毒手便罢了。“玉凝?这……怎么可能?她是母妃收养的义女!母妃对她视如己出。”
“老五是嫡子,玉凝选他,很有远见。”
萧衍冷怒握紧拳头,温雅的俊颜,陡然迸射一股杀气。“这忘恩负义的贱人!我这就去杀了她。”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萧恒示意他起来说话,“清平茶楼有不少官员时常出入,你派人盯紧。”
说起清平茶楼,萧恒又忆起昨晚陌柔兀自下马,前往茶楼打探的事。
她聪慧如斯,恐怕已凭安玉凝的《相思怨》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玉凝挨那一记,定不会放过她。
还有林让……林让也定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萧恒担心地握住双拳。
“萧衍,你派人盯着牢里的动静,别亲自去,否则,对方定以为陌柔与我们有什么牵扯,杀她灭口。”
萧衍惊怔,不敢想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恒见他惊疑,忙解释,“昨晚林让埋伏在街角,扮成送信人,陌柔失忆已然不记得她,竟塞了银票给他,让他去你的府邸送信……”
萧衍大惊失色,不敢再耽搁,忙奔了出去。
在窗外一直听着兄弟俩说话的昭帝,不动声色地看萧衍奔了出去,苍冷无奈叹了口气,也悄然离开。
*
陌柔所在的刑部大牢牢房,比在皇宫的大牢时舒适许多。
地上铺了地毯,有张小木床,被褥又软又厚。
牢房中间,炭炉火苗正旺,一壶热水烧得咕咕响。
靠墙的翘首小几上白檀熏香袅袅生姿,祛除牢房的异味。
一早,刑部统领秦池,又派人送来一张梳妆台和胭脂水粉,还有干净的冬衣,为她摆在床榻上。
月白丝锦,绣得是银纹梅花,穿在身上,白锦流光,银纹明灭,煞是好看。
她舒舒服服地坐着牢,不禁闲得发慌。
见牢门口站着的狱卒直按着胃部,她的医者仁心又被唤醒。
“嘿,你伸手过来。”
狱卒瞧着她艳若天仙的俏颜恍惚微怔,忙伸手进去。
然后,细柔的手指按在了他的脉搏上。
狱卒顿时明白,这绝美的女子是为自己看病,心里一暖,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寒邪犯胃,应温中散寒,理气止痛,还有少饮酒,饮食需得规律正常,少吃冷寒辛辣的食物。”
陌柔收回手,命令,“去给我拿纸笔来,我给你写药房。”
狱卒屁颠屁颠就去了,片刻后,几个狱卒就闻讯涌来,有的是给自己看病,有的是帮家人问询。
免费就医,这便宜事儿,谁不稀罕?!
凭他们这些月俸只够养家糊口的可怜人,就医可是一件奢侈的事。
“排队,不准挤!”她一声令下,走廊上的众人忙乖乖排队站好。
不过一个时辰,刑部有病有痛有伤的人争相赶到。
冗长的队伍从牢内,一直排到了牢外,就连刑部统领秦池,也站在队伍中间。
两个时辰后,队伍缩减了三分之二。
一只宽厚白皙的大手伸进了牢门内,手掌内粗擦有茧,是时常握刀剑的。
陌柔抬眸,是昨晚那个送信人,也是追杀她和萧恒的凶手。
后来他虽然蒙着脸,她却清楚记得他的一身蓝袍,以及他的身型,发饰,和腰间的蝠绣香囊。
“在下林让,小郡主还认得我么?”
“认得。”陌柔警惕盯着他,“林公子此来……有何指教?还是,又来杀我?”
林让贪看她绝美的娇态,星瞳静冷深沉,一眨不眨。
“昨晚花市灯会小郡主差点被杀,在下过来探视。”
“哦。”陌柔低垂眼眸,淡淡应着,手指还按在他的脉搏上。“林公子身体健朗,内力深厚,无病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