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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女儿的求助短信

梨花镇的许大妈,年轻下乡中年下岗,靠买断工龄的钞票,在小镇上开了家快餐店维持生计。谁知祸不单行,投入的本钱还没“回笼”,老伴就在送外卖的路上,被一辆摩托车撞进了太平间。许大妈连肇事者都没找到,只得关了小店料理老伴的丧事。

死了老公,关了小店,许大妈当保姆、做钟点,独自拉扯女儿,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直到19岁的女儿去城里打工后,许大妈才苦尽甜来熬出了头。

许大妈的女儿翠花乖巧、聪明。自从进城打工后,每年捎回家的钱,总是小镇上在外打工的姐妹中最多的,许家的日子自然比别家过的更有盼头。

半年前,买断工龄自缴养老保险的许大妈,终于到了领取养老金的年龄。翠花见母亲的养老金虽然不多,但总是有了笔稳定的收入,再加上自己满月捎回家的钱,母亲的温饱已不成问题,便坚持让母亲辞了家政公司的工作。

说实话,一心要让老妈安享晚年的孝顺女儿,既怕老妈出去干活辛苦,又怕她待在家里烦闷,回家过年时,不光给老妈带回来一只诺基亚手机,还承诺等自己攒够了钱,就将母亲接到城里安家。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许大妈牵挂了一年的女儿,只在身边呆了没几天就又远走高飞了,心里很是失落难过。但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现在赚钱不容易,当老板的没一个会把钞票轻轻松松掏给打工者的,既然女儿挣的钱比小镇上所有出去打工的人都多,肯定也要比别人离家更早,更辛苦。更何况,女儿还手把手教会了她用手机。

许大妈强颜欢笑地将女儿送上了车。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家,直觉得孤独、冷清扑面而来。想起翠花临出门时说过,有了手机就可以随时随地联系上她,许大妈忍不住跃跃欲试。可不知是许大妈拨错了号码,还是女儿在车上没有信号,许大妈试了两次也没联系上,只得作罢。

次日,许大妈起床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和女儿通电话。她匆匆洗漱了一下,顾不上吃早饭,就捧出了宝贝手机。正欲拨号,“滴滴——”手机响了。许大妈忙不迭查看,见诺基亚的屏幕上显示有条新信息。忙按翠花教她的使用方法,按部就班地点开了短信。

“妈,我被车撞了,现在刚到医院,请您赶快给我汇2000元钱来……”许大妈只一瞥,便吓得脸色剧变,心跳如鼓。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条短信会是女儿发给她的,更没想到昨天刚离开家的女儿,竟然会被车撞断了腿。

虽然从短信上看,女儿神志清醒没什么大碍,但许大妈知道懂事、孝顺的女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今日向她开口求助,肯定是万不得已。许大妈不知道翠花是被什么车撞的,伤势如何?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探个究竟。

许大妈牵挂女儿,那里还按捺得住。翻箱倒柜将平日节余下来的800多元钞票,连同翠花过年带回家的1500元钱,全部揣进怀里,咬咬牙花50元钱,叫了辆摩托车送她去长途车站。

傍晚时分,踉踉跄跄的许大妈,跨下了春江市的班车。她难得进城,眼前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晃得她头晕目眩,眼花缭乱,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尤其,女儿短信上说已去了医院,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许大妈人生地不熟不知怎么找,怵了好一会才想起,翠花曾将在城里的落脚地址写给她过。当时许大妈宝贝似的把女儿的字条,和节余的钞票放在了一起。幸好,这会儿放钱的旧信封正带在身边。许大妈赶紧掏出了“联络图”。

许大妈上南落北,四处打听,累得腰酸背疼,终于找到了翠花的住处。“哎哟,来了来了。我说肥猫,你业绩不错也不用使劲敲门……,啊?怎么是您?妈,妈您怎么来了……”许大妈为女儿担了一天的心,累出了一身的汗,怎么也没想到,应声开门的会是她活蹦乱跳的女儿。面对安然无恙的翠花,许大妈懵了。

翠花不知道母亲咋会突然降临,也是满腹疑窦。但孝顺的女儿见母亲一身尘土、一脸疲倦,哪里还顾得上细问,忙不迭给母亲打水洗脸,让座奉茶。围桌而坐的几个年轻男女,得知她是翠花的母亲,纷纷上前嘘寒问暖,彬彬有礼。

许大妈喝了大半杯凉茶,才缓过劲来。许大妈见女儿与同事们相处融洽,很是欣慰。当然,最让她高兴的还是有惊无险,女儿平安无事。

不过,善良的许大妈想起那个求救短信,又情不自禁地为那个开口就叫妈的受伤女孩担忧上了。她不知道被车撞伤的女孩伤势如何?也不知道她晓不晓得发错了短信,叫错了妈?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上这个可怜的姑娘。许大妈左思右想,决定向女儿阐明进城的前因后果,也好听听翠花的建议,看看能否帮得上发错短信的女孩。

许大妈正欲和女儿叙谈,“叮咚——”门铃响了。许大妈见进门的胖小子满脸沮丧,女儿与工友们也是神色凝重,猜想孩子们一定有正事要忙,便知趣地避进了卧室。

“师傅,我按惯例操作的,可这批客户没一个配合的……”许大妈听得小伙子恭恭敬敬地叫女儿师傅,心里很是受用。庆幸,还没把进城来的缘故告诉女儿。许大妈觉得,既然翠花已晋升为师傅,肯定要为人师表,劳碌在前,岂能再拿一条发错的短信给她添乱。

“……我这里按劳取酬,肥猫这个月的奖金、提成全部取消……”许大妈决定明日就回乡下去,免得影响女儿的工作。正欲去客厅收拾衣物,还没跨出卧室,翠花严厉的训斥,徒然炸响。许大妈进退两退,很是尴尬。

翠花见母亲杵在那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瞪了肥猫一眼,亲昵地扶母亲在沙发上坐下,转身钻进厨房给她准备晚餐。许大妈晓得年轻人工作上的事,自己不懂也插不上嘴,可见胖小子被女儿训得唯唯诺诺,心里反倒有点不忍,便下意识走了过去。

“咦,这、这些都是你的客户……”许大妈不知肥猫在忙些什么,好奇地探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只见肥猫手上那张标题为“问题客户”的纸上,清清楚楚地记着一长串数字,而自己那个“吃要女儿睡要女儿”(13071223122)的手机号,赫然入目。

胖小伙子晓得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妈,就是师傅的母亲,哪敢怠慢,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承认这上了他“黑名单”的就是今日联系的客户,还表示不怪师傅责骂,只怪自己没用,才会找了这批不肯配合他工作的客户……

许大妈听得“联系”两字,心里没来由地打了个激灵。见许大妈似懂非懂,胖小伙忙耐心解释:“哦,联系就是给客户发短信。我们用群发短信联系客户,既省时又省力。师傅这个提议真的不错……”看来,胖小子虽挨了一顿指责,但对师傅的领导才能、工作成效倒真是心悦诚服。

胖小子的一番话,听得许大妈瞠目结舌。她怔了怔,恍然大悟,原来手机上那条开口就叫妈的求助短信,真的就是她的宝贝女儿在“呼唤”。许大妈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幸成了女儿的客户……

“师傅,按您吩咐,我已经把这批不肯配合的客户列入‘黑名单’了,您看下一步……”肥猫见翠花从厨房出来,恭恭敬敬地向她请示。翠花环顾众人,让肥猫将“黑名单”复印出来,人手一份分发下去,然后轮番给上面的客户打电话。

“师傅,我知道了,打了挂、挂了打,让他们尝尝不配合的后果!嘿,师傅就是高明,师傅……”肥猫不愧是做徒弟的,没等翠花说完,早已心神领会,跃跃欲试。

胖小子口里一连串的师傅,似一根根钢针扎进了许大妈的心窝。说实话,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宝贝女儿,一直是许大妈的骄傲。她怎么也没想到,翠花谎称打工赚的钱,其实是在城里诈骗来的。女儿成了“骗子”的师傅,自己不就荣升成了骗子、混混的师公奶奶!更让许大妈难以想象的是,翠花竟然会想出用打骚扰电话的方法,来报复、坑害那些没汇款的“客户”。许大妈气得脸色铁青,胸闷气短,只听“卟嗵——”一声,急怒攻心的许大妈一跟头栽倒了地上。

翠花见母亲突然晕厥,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掐人中、灌凉水,乱了阵脚。“啪——”一只深灰色的手机,从许大妈的衣兜里滑落出来。肥猫忙上前捡起手机,转身递给了师傅。翠花接过诺基亚,倏然间神色聚变,呆若木鸡。她认得这只手机就是自己买给母亲的,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的手下阴错阳差地把诈骗短信,发到了母亲的手机上……

“妈,您怎么了?您醒醒呀!妈,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我去投案!我、我跟您回家去。妈,求您,求您快醒过来啊!”翠花抱着昏迷的母亲,悔恨交加,跺脚捶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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