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互相拜年。往常人满为患的李局长家，今年却显得分外冷清。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李局长不由唉声叹气，真是人走茶凉啊，想当初……李局长的夫人见他脸色不好，便劝道，看开一点吧，老头子，都知道过年之后一上班，你就该到站了，谁还来巴结你干吗呀？
这时，门铃忽然唱起歌来。李局长紧蹙的眉毛不由舒展开来：呵呵，我就说嘛，世态不会炎凉到这等地步！老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去开门哪！
李局长的老婆开门，进来一个笑眯眯的人。李局长看了却一愣，来人并非自己预料中的下属和“朋友”，而是一个土老冒。不过，李局长见他手里托着东西，还是很高兴，赶紧招呼他坐下，迟疑地问：你是……
李局长，您不认识我啦？我是下洼村的村主任袁大投啊！去年，我们村修公路，全托了您的福，闲来没事，我们老念叨你，过年了，我代表大伙来看看您！
李局长恍然大悟。李局长是交通局长，去年下洼村修公路，袁大投确实找过他好多次，求他给省里、市里说说好话，争取点款子。说实话，李局长不是没那个能量，但他不是事情多嘛，刚买了房子等着装修，儿子想买个新潮手机，老婆想买个白金项链……李局长摆了一大堆事情，然后就意味深长地看袁大投。但这个袁大投分明没有领会他的弦外之音，晃了晃硕大的脑袋瓜儿，说既然您这么忙，那我以后再来找您……一拍屁股，走了，气得李局长直在后面骂娘。
更可笑的是，过了三个来月，这袁大投竟然真的来了，仍然死皮赖脸求李局长办事。李局长只好耐着性子说，不行啊，我还是忙啊，苦啊，我每月挣个仨瓜俩枣，装修了房子就不够买手机，买了手机就不够买白金项链，买了白金项链就装修不了房子，最近，我的手表也坏了，想换一换呢，哎，你知道现在我这种牌子的手表多少钱吗……袁大投脸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说，李局长，我明白了，我给您问一问，问一问……
这回，袁大投总算开了窍，不久就带着硬通货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拼凑来的，反正是一捆皱巴巴的钱，还带着汗馊味呢。李局长也不计较，终于表了态，说执政为民嘛，建设新农村嘛，无论多忙，我也要到省里、市里，哪怕把腿跑细了，也要给农民兄弟争取一个说法。
李局长在任十多年了，一旦他真心出马，自然力度十足，不久，省里批的、市里划的，就陆续拨来了。那天，李局长看一看数目，那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款子呐，于是，他自然而然就又想起几件事，比如家里的彩电该换个液晶大屏幕的了……
后来，这笔款子真正拨到下洼村的时候，虽然比账面上少了很多，但想必袁大投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吧，因为这毕竟是白得的嘛，李局长想，要是没有我跟上头说话，哼……
李局长正沉浸在往事中，袁大投已经起身告辞：李局长，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送走袁大投，李局长对老婆说，瞧见了没有，这个土老冒啊，是越来越进步了，连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呐！
李局长的老婆笑吟吟地直点头，说，老李，我看还是农民兄弟朴素啊，你给他办一件事，他就感激你一辈子！说着，就打开袁大投送来的那个礼品盒，只见里面是一个观音的塑像，还有一个条幅：送给活菩萨李局长！
李局长也过来了，他只看了一眼那个菩萨，就脸色突变，大骂道，这个乡下土包子，还知道落井下石了！
李局长的老婆仔细端详一番那塑像，说，老李，算了吧，虽然不是金的银的，但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意嘛，你看，人家都拿你跟观音菩萨比呢，那是夸你心肠好，给他们做了善事啊。
李局长一瞪眼：屁！你没看出来吗，观音倒是个观音，可这是个千手观音，身上那么多手往外伸着！他们是拐着弯骂我呐……
原发于《民间故事》2009年第2期，《文学报·手机小说报》2009年34期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