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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老同学

刘立冬是在“乡村酒店”的包间遇见老同学刘德志的。

刘德志拉刘立冬坐下喝酒,刘立冬却像受了惊的鸟儿,慌慌地飞出了包间。

那天,天还是那么蓝,鱼池上有风轻轻飘过。刘立冬并没感到有什么异样,他像往常一样,按着酒店老板的吩咐,把鲜活的甲鱼拿给客人验看。没想到的是,他在包间里遇见了刘德志。

老同学!刘德志喊他,像久别的人重逢了似的。刘立冬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刘德志。

原来刘德志做了乡长。今天送来的甲鱼就是村里用来款待刘德志刘乡长的,怪不得老板嘱咐要个儿大的呢。

刘立冬和刘德志是高中同学,两个人坐了一年多的前后桌,感情深着呢。八年前,他俩双双高考落榜。刘立冬回乡搞起了养殖,起早贪黑摸爬滚打,如今,光养鱼池就有三处。刘德志呢,花议价上了一所民办大学,毕业后当上了乡长助理,助理了两年半,就把“助理”两个字儿弄下去了,只剩下了“乡长”。

刘立冬一头汗水两手污泥,哪敢坐在包间里喝酒?他红着脸飞出包间,身后却跟出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穷追不舍,直劲儿喊他“大叔”。小伙子是刘德志刘乡长的秘书,在楼梯上,秘书塞给刘立冬一张乡长的名片。

刘立冬把名片掖进衣袋,就拎着刚刚打捞上来的甲鱼直奔后厨。

刘立冬第二次见到老同学刘德志,是半年后的事了。

那天,刘德志刘乡长带领一队人马到沿河村检查副业生产,刘立冬是作为村里的典型接受检查的。检查结束后,村里准备了丰盛的“便餐”,但刘德志刘乡长说,到老同学家吃甲鱼。村主任说,咱也准备了甲鱼嘛。刘德志是乡长啊,乡长是说一不二的,于是,他就坐在了刘立冬家的饭桌旁。

八年时间可不是一瞬间啦!刘立冬、刘德志两个老同学推杯换盏,喝得一塌糊涂。

刘立冬向刘德志倾诉了创业之苦,刘德志向刘立冬讲述了官场之难;刘立冬向刘德志畅谈了成功后的喜悦心情,刘德志向刘立冬展望了未来的美好前程。

酒后吐真言。刘德志说,如今当官儿得有这个。说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一起捻了捻。刘立冬说,你要是缺钱就吱声,多了没有,我这几年攒了几万。刘德志听了就笑,竟笑出了眼泪。刘德志抓起桌上的纸巾擦了下眼睛说,你从王八屁股里抠出的那几个子儿顶啥用?

刘德志夹起一块甲鱼腿放到嘴里,边嚼边说,不瞒你说,我还得奔步儿。奔步儿?刘立冬不懂。刘德志刘乡长说,你以为我会一辈子在这儿当乡长?刘德志刘乡长又说,一过三十七是报啥都不批——我得趁年轻往上活动啊。刘德志刘乡长还说,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呀,老同学你就说吧,有啥要我帮忙的?刘立冬想了想,说没有。刘德志刘乡长说,你可给我听好了,别人求我,我还得看看值不值得帮——你我同学一回,一笔写不出两个“刘”来不是?有困难你就说。刘立冬说真的没有。刘德志刘乡长问,你就不想当个村主任啥的?刘立冬笑了,说我哪是那块料,我还是养我的甲鱼吧。刘德志刘乡长说,养甲鱼好,那你就养吧,卖不出去你就往乡里送,这东西我算是吃服了,百吃不厌哪!

刘立冬抬头仔细端详着刘德志刘乡长,当年那张刀削脸儿,如今滋润得红光油亮,甚是饱满。刘立冬端起酒杯说,一会儿我去捞两口袋,走时给你带上。说着,一饮而尽。

刘立冬起身要去捞甲鱼,被刘德志刘乡长一把拉住。刘德志刘乡长摇了摇头说,放心吧你,只要你的池子里有甲鱼,我家里就不会缺甲鱼的,还用你给我?

刘立冬第三次见到老同学刘德志,是一年后的事了。

那天刘立冬接到信儿后,就让老婆焖了两只甲鱼,用保温饭盒装好。刘立冬赶到县城时,还没到晌午。

刘立冬是用县政协委员的“工作证”才敲开看守所大门的。刘德志在会见室里见刘立冬拿来了好吃的,什么话也没说,伸出一双脏手,抓了便往嘴里填。

刘德志把饭盒里的甲鱼吃了一多半儿,这才喘了口气,说:“香,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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