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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轰动世界的日本首相受贿案揭秘(1976)

1976年2月4日,美国参议员丘奇在参议院跨国公司小组委员会上捅出了洛克希德公司为向外国推销三星式客机而大量行贿的内幕。两天后,洛克希德公司副董事长科奇安到参议院作证时,对行贿事件供认不讳,并承认自1969年至1975年向日本推销三星式飞机时,曾向日本政界行贿1200万美元。日本舆论大哗,新闻界跟踪追击,挖出了政界大腕,导致内阁倒台。这一秘密的揭出,轰动了全世界。

洛克希德公司掀起政坛风暴

1976年2月4日,美国参议员丘奇在参议院跨国公司小组委员会上捅出了洛克希德公司为向外国推销三星式客机而大量行贿的内幕。

洛克希德公司是美国主要的飞机和空间飞行器制造公司,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开始为军方服务。从60年代起,该公司开始以L—1011型三星式飞机打入商用喷气式客机市场。1971年,公司严重亏损,停付股息,由联邦政府贷款担保,才免于破产。为了推销三星式飞机,该公司大量行贿外国官员。据统计,该公司每出售一架飞机,就得行贿300万美元。洛克希德公司行贿事件败露后,洛克希德公司董事会副董事长科奇安供认,为向日本推销三星式喷气式客机,从1969年到1975年,该公司曾向政界的幕后人物儿玉誉士夫与丸红、国际兴业等公司,共行贿1200万美元。行贿丑闻的冲击波通过新闻媒介撞击了大洋彼岸的日本列岛。

日本各大报刊、广播电台、电视台竞相报道,纷纷投入可观的人力,穷追勿舍,追踪采访,丸红股份公司负责人桧山广、大久保利春、伊藤宏,以及国际兴业公司老板小佐野贤治,一时成了新闻人物。但不久,人们的注意力便从企业界转向政界。记者特别对知情者关于日本政府的高层官僚中也有一两个人得到了钱的提示倍感兴趣,纷纷猜测所谓“政府的高级官僚”究竟是何许人。

2月16日,在公众期待的目光下,日本众议院预算委员会召开会议。在荒船清十郎委员长的主持下,传讯了有关洛克希德公司行贿案的证人。出席作证的有小佐野贤冶、大久保利春、佐藤宏,还有全日本空运股份公司的若狭得治、渡边尚次。儿玉誉士夫因病卧床,没有出席。然而,被传讯作证的人在回答质询时总是说“记不清了。”这句话一时成为朝野的流行语。

发端于华盛顿的洛克希德行贿案件似晴天一声霹雳,打乱了日本政局,加剧了执政党内部的派系斗争。长期执政的自由民主党是日本最大的政党,党内一直有六、七个派系或集团。这些派系或集团背后都有财团或地方势力集团撑腰。党内职务、内阁阁员均按派系的实力分配。议员多少是派系势力强弱的标志。自由民主党内分主流派(田中派、铃木派、中曾根派)和非主流派(福田派、河本派和中川派)。田中派号称“田中军团”,势力最大。1974年10月10日,提前出版的《文艺春秋》11月号刊登了题为《田中角荣研究———他的金脉和人脉》的长文,揭露田中以权谋私、偷税漏税和隐瞒财产等一系列问题,在日本政界引起强烈震荡。自由民主党内外掀起了追究田中的波涛。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在议论田中的金钱来源问题,议论田中跟人称“越山会女王”的女秘书佐藤照的艳闻。田中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不得不引咎辞去内阁总理大臣的职务。然而,田中引咎辞职并未影响田中的威信。号称“田中军团”的田中派在党内依然势力最大。

现在,围绕洛克希德行贿丑闻,各派系台上谈笑风生,台下相互踢脚。进攻者与防御者之间,以传播小道消息的形式,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宣传战。那些本来并非出自正道的消息,却由各派系的智囊通过吹风的形式介绍给新闻界。起初,某政府人士在对记者进行内部吹风时说,“政府高层官僚”是指大藏大臣大平正芳,田中把钱交给大平。大平坦然自若,斩钉截铁地声明:“我跟田中的关系是没有问题的。经费都是从干事长那里来的,全部有案可查,在金钱问题上,我是问心无愧的。”

不久,社会上开始出现“田中角荣可疑”的传闻,报上相继出现诸如福太郎、西古、片山之类怪里怪气的名字。田中本来设想,依靠大(平)角(荣)联合的力量,在11月份逼三木内阁下台(三木武夫是自由民主党内一个最小的派别的领袖,而且不占主流位置),然后,把政局引向能够使他重返内阁总理大臣和自由民主党总裁宝座的轨道。不过,洛克希德事件一下子打乱了整个日本政局,田中角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不时披露的消息,已无暇过问政局,只要一出现政府高级官员的名字,他就准备亲自接见记者,予以否认。但是,在公开场合,田中角荣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坚持说:“真相一定会大白。”他甚至对其亲信也丝毫不露声色,自民党元老二阶堂进问他:“您没有卷进去吧?”田中干脆利落地答道:“我从来没有干过给你们添麻烦的事。”

执政党各派你争我夺,引起了公众的强烈不满,普通读者纷纷投书报社,愤怒地表示,“这样下去,将来日本会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受了愚弄,以后不再缴纳税金了。”“我们再也不投自由民主党的票了。”

所谓“政府高层官僚”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成为朝野的热门话题。美国方面可能知道谜底,但它是否会公布呢?也许泄露倒有可能,但公布的可能性不大。日本社会舆论的猜疑日甚一日。

2月23日,日本参众两院通过决议,要求美国政府向日本方面提供全部资料。三木武夫总理也写信给美国总统,要求对此提供合作。

逮捕前首相田中角荣

4月10日下午5点40分,一架巨型喷气式客机滑进日本东京羽田机场停机坪,从舷梯上走下200多名乘客,其中夹杂着3名男乘客,装出若无其事、悠然自得的样子,其实,他们是带着特别任务,悄悄地从华盛顿回国的东京地方检察厅和外务省的特使。其中一人非常谨慎地挟着一个黑色的大皮包,他就是特搜资料课课长田山。他的面孔,新闻界十分熟悉。每当要逮捕什么大人物,他的形象便会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和报纸照片上。现在,高举着照相机的新闻记者们早就围在舷梯周围,但老资格的田山却没让记者们认出自己,他和其他两个人一起,巧妙地甩掉了记者,悄然离开机场。

离开羽田机场约两小时后,在检察厅大门前,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的田山课长等人,立即被蜂拥而来的记者们包围起来。他们好像担心黑色皮包会被抢走似的,拼命地挤出了记者的包围圈,黑色皮包里装着通过外交途径从美国方面弄到手的绝密资料,上边记载着卷入洛克希德行贿事件的“政府高层官僚”的姓名。

6月,东京地方检察厅与警视厅周围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采访的记者们预计搜查工作在“蝉鸣之前将会突破”。记者和摄影师们不仅连日守候在涉嫌受贿的儿玉誉士夫家门前,而且扩大到丸红股份公司和全日本空运股份公司(简称全日空)的干部的住宅。

6月22日,检察厅终于开始逮捕人了。这天上午,东京地方检察厅与警视厅以违反外汇法的嫌疑,联合逮捕了全日空公司常务董事泽难次等3人。下午,东京地方检察厅与警视厅根据伪证罪嫌疑,逮捕了丸红公司前常务董事大久保利春。

7月,检察厅接连逮捕了丸红公司前常务董事、前董事长以及全日空公司董事、副经理等人。至此,检察厅共逮捕了涉嫌洛克希德案的案犯14人。剩下的只是政府大员和儿玉誉士夫了,问题是在什么时候逮捕谁。

东京地方检察厅的特搜部根据被捕者的口供,逼近到了田中的身边。田中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更没有料到自己会遭受逮捕。不过,他还是很担心,即使自己不被追究,而越山会负责资金的秘书难免不进法院。秘书于7月中旬突然去了香港,原因不明。20日回国,就住进了东京的医院。

7月26日上午6点30分,松田检察官和特搜资料课田山课长突然出现在目白台的田中公馆。田中事前既未听取情况,也未收到通知,对此颇感突然。田中一向早起,此时,早已穿好西服,打好领带,可以立即接受传讯。于是,田中乘上地方检察厅的车,离开了家。

上午7时许,从清早就守候在东京霞关检察厅联合办公大楼大门前的摄影师和记者发出一阵喧哗声:地方检察厅的事务官拦起绳子,整顿秩序。记者凭直觉感到,这一次逮捕的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7点27分,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滑行进来。轿车后座的左右门同时打开,飞快地跳下两个人,先下的是松田,从对面下来的是田山。当紧跟着松田下来的人一露面,人群中便发出一片吃惊和兴奋的叫喊声:“是田中角荣!”拦人的绳子顿时被挤乱了。

田中的深色西服上衣领上佩戴着国会议员的徽章,白衬衫的领口,用扣针整齐地别着淡青色带横纹的领带。不过,他忘了拿平时随身携带的折扇。在照相机镁光灯的闪耀中,田中向记者们轻轻地举手招呼,但他的脸色非常紧张。两小时后,根据逮捕令逮捕的田中被移交到东京拘留所。

检察厅逮捕田中的理由是:1973年8月至1974年2月,在他担任首相期间,他从丸红公司的桧山广等人手中,先后4次接受洛克希德公司的现款共5亿日元,从而违反了外汇法。

同日上午11点10分,越山会负责资金的秘书也因同谋嫌疑而被捕。

田中的铁窗生涯

在经过一番审讯之后,田中给自民党干事长中曾根和七日会会长西村写了离党和退会的申请报告。报告说:“谨启者,由于本人现实之处境……”田中对此类事一向十分注意。他很清楚,自民党和七日会现在感到头痛的是,如何处理他田中的问题。

田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进东京拘留所铁格子大门了,自从1948年因牵涉国家管理煤矿事件的受贿嫌疑而被捕以来,已经过去28个年头。但这次被捕不能与第一次等量齐观,那一次,他是当选为议员刚一年的“新兵”,而这一次,他是登上首相宝座之后的大挫折。

田中的单人监房只有3张铺席大,和一般尚未判决的犯人没有任何区别。它由两铺席和一个狭窄的带有便桶和洗脸池的木板间组成。墙上有一个铁格子窗户。为了防止犯人自杀,他的领带、皮带、手表、鞋子等统统被警方暂时没收了。

田中在监房里既没有愁眉苦脸,也没有虚张声势。拘留所的干部反映他“态度好”。他在狱中会见顾问律师原长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很好,希望大家坚持!”

田中被捕时,仅有违反外汇法的嫌疑。而在起诉阶段,则又加上了受托受贿这样一个严重的实质性罪名。东京地方检察厅起诉的事实是:田中在担任首相期间,洛克希德公司和丸红公司希望让全日空公司进口三星式客机,田中接受了这一请求和委托,利用总理大臣的职权,指挥运输大臣,决定引进三星式客机。后来,根据事前的商定,他接受了5亿日元现金。但是,田中究竟具体进行了什么活动,他对起诉事实作了哪些供述,检察当局认为“有碍于公审”,一概不予公布。

如果田中在保释后说的话同他在审讯中的供述是一致的话,那么,田中的态度则是:“关于5亿日元,本人一无所知。”

如果像逮捕令上所说的那样,秘书接受了5亿日元,那么,这笔巨款在田中看来,并不是“私财”,而是所谓“政治资金”。田中在目白台、砂防会馆以及他的家乡新泻共拥有20多名秘书。当年50岁的敏夫秘书在砂防会馆里的田中办事处(越山会)的职务是会计负责人,负责在竞选时给田中派的候选人发送经费。田中于1972年7月住进首相官邸时,敏夫的头衔是“首席秘书官”。可是,其他秘书官都不清楚他承担的是什么任务,只知是一个特别的秘书官。

田中角荣对于政治资金的态度,与党内其他派系的领袖大相径庭。他接受政治资金时,一向是堂堂正正的,压根儿不感到有什么负疚和亏心。他在担任自由民主党干事长时就说过:“全日本的企业,不论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应当每月给自民党捐献10万元,就等于是雇了一名帮工,这样,企业即能维持保护自己企业活动的体制,花钱又不多。”有人曾揶揄田中说,他愚蠢地在大门旁边引人注目的地方堂而皇之地造了一座厕所。金钱这种肥料当然不可或缺,但历代的领袖都把厕所盖在后门不显眼的地方,而他却没有这样聪明。

田中在狱中的生活十分单调简朴,每天,除了长时间地接受审讯外,既不能读报,也不能听广播。他穿着不系裤带的裤子,不系领带,拖着凉鞋。折扇对于爱出汗的田中是必不可少的,但监狱却不允许他带进来,另外给了他一把公用的团扇。

铁窗生涯十分无聊,不过也有很多时间。在狱中,田中想到了许多事情,而最使他懊悔不迭的是,1年半前,他因金钱问题下野时,把总理的宝座交给了三木,没料到三木捣鬼,吃了哑巴亏,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他不能后退,一定要争取无罪,恢复自己的政治生命。“让我经历七灾八难吧!”田中很喜欢战国时期武将山中鹿之助的这句名言。

8月17日下午,田中拿出两亿日元的保释金,获得了保释。这次,他在拘留所里蹲了21天,头上增添了一些白发,体重掉了6公斤。

结束政治生命

1977年1月27日,东京地方法院开庭审理洛克希德案件。法庭上争论的焦点是:(1)总理大臣、自民党干事长、运输省政务次官对私营的全日空公司提出希望,劝导他们购买某种型号的飞机,这究竟是否属于职务权限之内的事?(2)他们接受的赠款是受贿,还是用于选举的政治资金?

田中的律师团阵营强大,以一些杰出的退职检察官为主要成员。律师团认为,田中总理的职务权限同洛克希德航空公司出售飞机一案“无关”,因此,“以此为重点展开法庭争论,受托受贿罪是不能成立的。”但田中本人却完全不听律师团的意见,放弃以总理权限进行斗争的有利战术,决定以“未接受5亿日元”的事实为重点,展开法庭争论。

在开庭审讯后的长达7年时间里,东京地方法院对田中等人进行了184次公审,为日本刑事审判史上所罕见,其原因是牵涉到自民党内部的派系斗争。

党内主流派与非主流派几次展开斗争,明争暗斗,相互倾轧,几次大的斗争都是围绕着田中角荣和福田纠夫这两个中心人物展开的。两人都是佐藤荣作的弟子,1972年,佐藤想让福田作自己的继承人,可田中却在竞选中大获全胜,当上了自民党总裁。从此,自民党内便展开了“角(田中)福(福田)之争”。如今,田中虽然退出了自民党,但仍然控制着田中派。

1982年前,田中与福田的斗争曾使田中派议员人数几次下降。1977年参议员竞选,福田派居首位。几经周折,在1982年12月的选举中,田中派议员人数达到最高峰,几番得意的福田派败北。由于田中派势力强大,7届法务大臣有5届是田中派。因此,田中是否有罪,摆动幅度较大,一直难以明朗化。

1982年12月举行的第183次公审结束后,检察方面的主张占据上风,取得了更多的证据。1983年1月26日,东京地方法院进行了第184次公审,东京地方检察院根据7年来的查证,提出一份长达30多万字的公诉书,论证田中有罪,要求判田中5年徒刑,并追征5亿日元罚款。

1983年10月12日清晨,东京各报以醒目的标题,把“判决田中”的消息传播开来。东京的7家电视台和9家广播电台总动员,利用转播车从田中的住宅、东京地方法院门前、东京的闹市区以及田中的故乡新泻县,不停地转播有关田中的消息。在田中的住宅和东京地方法院门前聚集的记者竟达2000多名。

审判田中的法庭只能接纳52名旁听者,想去旁听的人从头天中午便开始排队,到开庭前,队伍连绵已达两公里长。

上午10点,东京地方法院宣判田中有罪,判处5年徒刑,罚款5亿日元。田中接到判决书后,立即提出上诉,并办妥了重新保释的手续。田中的律师团交纳了1亿日元的保释金(1976年8月保释田中时已交纳2亿日元)后,田中才离开法院。

田中在保释后,通过秘书发表谈话,坚持自己无罪,表示决不辞去议员职务,决不退让,坚持斗争到底。事实上,田中被判有罪并未影响田中派势力。到1984年6月,田中派议员继续增加到120人。到1987年则增加到142人。田中派领袖田中角荣因是“非党人士”而被冠以“幕后将军”。

10多年来,人多势众的田中军团不仅左右着日本政局,甚至按照田中的谋划,推出了大平、铃木和中曾根三代首相,田中角荣因此获得了“首相制造商”的称号。

1987年7月29日,东京高等法院对田中作出二审判决,维持一审原判。田中不服,再次提出上诉。

二审判决是在田中军团散伙之时作出的。10多年来,尽管田中派的力量越来越大,但自从田中下台后,田中派内再也没有出过一个首相,充其量是为其他派系做嫁衣。这就增加了派内志在问鼎首相者的严重不满,抱怨情绪越结越深。竹下登在田中派内拉起了山头———创价会,准备出马竞选总裁,但田中不同意,他认为,他的代表是二阶堂进。二阶堂进自认是田中政治的“真正继承者”,抢先宣布自己出马竞选总裁。田中派两巨头同根相煎,竹下登于1987年7月14日打出“竹下派”大旗,致使田中军团散伙。113名田中派议员归到竹下麾下,田中派二阶堂进系只剩下15名议员。

这时,田中已是80高龄,不管法院如何判决,被洛克希德案拖得年迈体衰的田中已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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