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满了。后天吧,后天你可以过来看看。”薛岳刚进门,差点撞上了一个人。他没有看清脸膛,大约是个中年人,只见他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店主见薛岳回来了,便朝他笑了笑,“我这店也是全镇最便宜的了,很多人都想住在这里,但是客房不够呀。”
薛岳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那还是老板心好。”
的确,那店主是个好心的人,还特地给他加了一床被子。但是薛岳仍不觉暖和,好似有凉气从身下侵入。
薛岳本来想,将就这一晚上便了事。无奈,他还是睡不着,便拉开了灯,只见床头旁边,那一束百合花依然鲜艳如初。难道,这店主每天都来更换吗?他正在出神之际,突然“嘭”一声,惊醒了他。这个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深夜里却显得很突兀,而且还是从床底下发出的。他慌忙披上衣服下了床,呆呆地望着那张床,许久却没有声音再发出来。
他刚想再走回去,又听到轻微的“嘭”声,仿佛是某个东西在挣脱什么,而触发的声音。薛岳一阵毛骨悚然,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张床。他暗想,这不像是从楼下传来的,难道是里面有什么古怪?
薛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了出来,这仿佛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决定。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前,把被子放在地上,然后再轻轻地揭开麦秆席子;把席子卷放在一边后,又把下面那层厚厚又沉重的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放在一侧。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丝毫不敢弄出太大的响动。他想揭开这个谜底,可有怀着深深地恐惧。
他这才发现,下面的床板似乎是两个合在一起的,中间有道暗锁,顺着缝隙从上中下,贴了三张黄色的纸条,上面不知写了什么,鬼画符似地。他退后一步,突然发觉这张床四四方方的,像是一块严封的盒子。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一种不好的感觉,从脑海里漫溢出来,缠绕在这座房子里。里面一定藏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他直觉这么想的,而且肯定不能够随便打开。鬼?妖怪……
可是人就是很奇怪,明明知道不能为的事情,却偏要去为,偏要去试探最后的结局。薛岳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从一边的包里拿出了一张身份证,从暗锁上的缝隙插了进去,想先打开那道暗锁。里面应该是插了一道栓,根本弄不开。此时,里面传出悉悉索索地声音,好像是人翻身的动静,紧接着“哐”一声,不知什么打开了,但随即又陷于寂静。薛岳的手一抖,那身份证便顺着缝隙掉了进去。
同时薛岳的内心深处,那个平时慈善的店老板,渐渐变得面目憎恶起来。那个老头到底弄了什么古怪,放了什么东西在这个房间,在这张床里。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现在最纠结的是,他的身份证掉到里面去了。
开始他的脑子里还能够清晰地猜测会遇到的各种情况,可是现在却好似一团浆糊,嗡嗡地旋转着。暗锁是打不开了,他的目光又投向了画符。“哗——”一声,他撕开了第一张画符,然后又不假思索地撕掉了第二张画符。薛岳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侧,那一瓶白色的百合,渐渐地枯干,萎缩,低首。就在他撕开第三张画符的时候,却听见“嘭”得,那两张床板炸开了。薛岳当即跳后老远,他大着胆子往前探了探,——里面竟然躺了一个人,一个中年女人。又黑又长的头发搭在肩上,上身穿了墨绿色绸缎袄,袖口处绣着相互缠绕的白色百合;下身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双黑色的皮鞋。
但是令薛岳倒吸一口气的,是她的脸。她的皮肤惨白,如同一张皲裂的薄纸,她的眼睛紧闭着,嘴巴却张得大大的,那幽幽的黑洞,白森森的牙齿,似乎想要吞噬掉这里的一切。薛岳的如同传染了般,脸色也煞白煞白,他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店老板为什么在床底下放着这么一具尸体,也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但此刻也无暇去弄明白,——逃离,这两个字跳出他的脑海。
薛岳还没挪动脚步,便听“咚”得一声,那尸体一蹦老高,一下弹跳在他的面前。两者距离只有一个巴掌远,此时薛岳大气不敢喘。眼前的尸体,仍然闭着眼睛,抬动着她的头颅,慢慢地嗅着,超前嗅着。薛岳觉得,她的肢体仿佛在变的柔软,头颅的转动、胳膊的弯曲、两腿的走动渐渐不再僵硬。
“救命啊”薛岳竭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朝着门口跑去,那尸体同时赶了过来,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薛岳猛的拉开门后,瞬即趴在了地上。那尸体正要张开嘴巴,却见楼梯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响。——那个老店主跑了上来,他目瞪口呆,却又欣喜万分。“铃儿?你真的活了?”店主好像并不管薛岳的死活,而是直奔那具尸体过去。薛岳不禁对店主又恨又憎,暗想这下死定了,这个店主果然有阴谋,两个人都是一伙的。可那女尸见又来了一个人,便放下了薛岳,朝店主扑去。
薛岳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拔腿便朝店外跑去。
“铃儿,铃儿……”店主抱着女尸殷殷呼唤着。
可那女尸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语,反而张开嘴巴,锋利的牙齿没入了店主的脖颈里。店主睁大难以置信的眼睛,仍然没有放手,忍痛说道,“铃儿,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丈夫啊……”他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和着鲜血湿透了胸前。
女尸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并不似人类,像是猫眼,仅中间一点细黑色的瞳孔,其余皆是白色。那呆滞的目光似有所动。她怔怔地看着那店主,须臾猛地推开了他,然后便朝门外奔去。“铃儿,铃儿……”那店主趴在地上,不停地呼叫着,声音越来越虚弱,最终痛疼掩盖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