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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朱纨的御倭斗争

倭寇的侵略既威胁到中国的领土主权,又使中国人民遭受巨大的灾难,当然也就必然激起热爱和平的中国人民的奋起反抗和斗争。经过十几年的斗争终于消灭了入侵的倭寇,恢复了东南沿海的宁静。人们在和平的阳光下劳动,社会又慢慢得以恢复和发展。

一、整饬海防朱纨(1494~1550),字子纯,号秋厓,苏州府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正德十六年(1521)进士,除景州(治今河北景县)知州,嘉靖初,凋任开州(治今河南濮阳)。

嘉靖六年(1527)迁南京刑部员外郎,历任四川兵备副使、山东右布政使、广东左布政使。嘉靖二十五年(1546),擢石副都御史。嘉靖二十六年(1547),浙江、福建倭患大作,巡按御史杨九泽奏言:“浙江宁、绍、台、温皆枕山濒海,连延福建福、兴、泉、漳诸郡,时有倭患。沿海虽设卫所城池,控制要害,及巡海副使、备倭都司督兵捍御,但海寇出没无常,两省官僚不相统摄,制御之法终难画一。往岁从言官请,特命重臣巡视,数年安堵。近因废格,寇复滋蔓。抑且浙之处州与福之建宁,连岁矿寇流毒,每征兵追捕,二府护(互)委,事与海寇略同。臣谓巡视重臣。亟宜复设,然须辖福建、浙江,兼制广东潮州,专驻漳州,南可防御广东,北可控制浙江,庶威令易行,事权归一。”这一建议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被明廷所采纳。

于是七月,改巡抚南赣汀漳都御史朱纨巡抚浙江兼管福建福、兴、建宁、漳、泉等处海道。嘉靖二十七年(1548)

四月,又据朱纨所请,给他旗牌,使其具有便宜行事的大权。

朱纨“清强峭直,勇于任事”。他到任后,“欲为国家杜乱源”,针对闽、浙地区的具体情况,采取了一系列整饬海防、消除倭患的措施。

其一,革渡船,严保甲。朱纨就任后,迅速了解到闽、浙沿海地区的著姓大族,与倭寇有勾结行为,一些乡官渡船往往与倭寇相为里表,共同劫掠财富。当地百姓虽然知情,却不敢报告官府,朱纨深深感到,要消除倭患,首先要割断倭寇与沿海大姓的联系,只有断其羽翼,削其势力,才能有效消除倭寇。福建按察司佥事项高向朱纨进言:“不革渡船则海道不可清,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复。”朱纨采纳了这一建议,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凡私造双樯大船,都予以毁掉,他公开贴出告示,宣布“先之以不追既往,继之以赏罚利害”。严格禁止船只出海,查禁一切渡船,禁止与倭寇往来。同时,严格保甲制度,搜捕勾结倭寇之人。这一措施实行后,迅速收到成效。“旬月之间,虽月港、云霄、诏安、梅岭等处,素称难制,俱就约束。府县各官,交口称便,虽知县林松先慢其令,亦称今日躬行,大有所得。”

其二,整顿军队,加强海防军事力量。朱纨在闽、浙还设置了某些防御设施,添置了战船,并培养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分驻在各海防要塞。沿海各水寨、港澳、巡检司,原有舰船破损严重,数量锐减。朱纨首先令各寨澳清查、修复破损舰船、福建铜山等水寨原有舰船大部分已不存在,尚存的也不能出海,而经过整顿之后,铜山水寨能出海的船10只,玄钟澳5只,浯屿寨15只,南日山4只,小埕7只,烽火门13只,各寨存修的还共有25只。

其次,估价收买能远洋航行的违式双桅大船,允作军舰。

在“革渡船”过程中,大量装有私货物的通倭船只被查禁,但有的装的是非走私物资,因其为双桅违式船只,也被查禁,数量多,涉及的船户广,不能一一惩治,于是朱纨决定“姑免问罪,量其船只高下,估价官买,给与官银,分给急缺战哨官船寨澳、巡司,编号公用”。如漳州府先后收买玄钟澳船户大船25只,尚准备买的有六鳌(在今福建漳浦东)船户的15只,海沧(在今福建澄海东北)

的9只,月港的1只:有的则对这些违禁船只暂时征用,然后采取估价收买的办法。如拨给镇海卫(在今福建龙海东南)9艘违禁船,出海巡逻,“攻捕夷船”,事后再作价收买。由于采取这些措施,使福建沿海的舰船充足,甚至有余,“可令浙寨估买”。再次,募乡兵,募民船,加强海防。当时沿海卫所军队孱弱,对舰船不够爱护,“旬月之间,非其蓬舵之破,则必绳楫之缺”,不能出海。这使他感到,沿海“寨澳之军不可用,而必募乡兵”,“寨澳之船亦不可用,而必募民船”。即对那些违禁之船不予没收,官予低价收买编号,船只的保养、驾驶由原船主负责,派将官督领,禁绝其非法走私及与倭寇勾结,平时分成三班,一班值勤出海巡罗,二、三班在附近从事生产活动,二班值勤,一、三班从事生产活动,遇有紧急情况,全部听官军调动出战。这样既可免除官军平时保养不善,船只破损的弊病,又有熟练人员驾驶船舰,便于对敌作战。第四,购买广东大船,作为旗舰,以壮军威。广东东莞的乌尾船以铁犁木制造,板厚7寸,长10丈,阔3丈余,“其硬如铁,触之无不碎,冲之不破,远可支六七十年,近亦可耐五十年”。采用这种“木坚可以经久,广大可以壮威,冲击可以必胜”的战舰,将有力地加强沿海的防卫。但是朱纨的这些措施,因其不久被诬陷去职,竟没能完全贯彻执行。

朱纨不仅注意添置战舰,加强海上防御,对沿海岸上防御也十分重视。凡防御疏漏之处,该添置寨所的加以添置,该调整防务的加以调整,以使倭寇即使在海上不被歼灭,也难登岸劫掠地方。如福建福宁州的防卫原有沙埕(在今福建福鼎东南)、烽火门、官井洋(在今福建宁德东二都澳内)等水寨、官井洋有一处为淡水,倭寇远渡大海之后,往往在此取水,但官井洋的防守军逐渐内移,遂使敌人逐渐深入,流劫地方。为防止倭寇劫掠,经当地官员详细勘察,决定在离官井洋10里的大箬头建立水寨。这样就可防止倭寇进入官井洋,保卫其附近的安全。

随之附近寨所的兵力也加以调整,使整个福宁州的防卫有所加强。

朱纨还周密地部署兵力,严守沿海,防止敌人劫掠。

他令福建都指挥卢镗率福清兵船泊福宁州,遏守福建北部;海道副使柯乔以福清兵驻漳州,以遏倭寇南下入广之路;副使翁学渊驻福宁州;佥事余驻泉州;备倭黎秀驻金门所(在今福建金门岛上);把总孙敖驻流江(在今福建福鼎东南),各分信地,水陆截捕,防范是严密的。

朱纨在加强军事防御的同时,总是尽量节约开支,以减轻百姓的负担,他说:“百凡供亿,皆出小民膏血,亦应常加点阅,使兵皆强壮,毋致闲旷,庶几地方有赖,不至浪费钱粮。”

其三,正确处理同日本的勘合贸易。嘉靖二十六年(1547)六月,日本贡使周良率船4只、人600来中国进行勘合贸易,不仅违背十年一贡的期限(前次入贡是嘉靖十八年),人数也大大超过。对此能否正确处理,将关系到沿海的安全,远在嘉靖二年(1523)的“争贡之役”已有明验。朱纨深谙此事,正确予以处置。第一,在进攻双屿之前,将贡使暂留宁波宾馆居住,使其不得出外劫掠,待到贡期,再送京城。第二,对超过的人数,略加赏赐,选择风顺时口令其回国,防止其骚扰沿海。第三,正确处理奸民的挑拨。当日本贡使进入宾馆后,有人投书,散布朱纨要杀贡使的流言,妄图激起日本贡使先发制人。朱纨妥善处理了这件事,严加防备,使日本贡使始终未能启衅。

二、双屿之捷及朱纨之死

我们前边已经讲过,葡萄牙(佛郎机)人被逐出广东后,转赴浙江、福建,并在双屿和浯屿建房屋,设立各种机构,把中国的土地视作他们领土,并同日本海盗、中国海盗(李光头、许栋等)相勾结,四出劫掠,既侵犯了中国的领土主权,又威胁了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朱纨任巡抚后,为保卫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和维护国家的领土主权,决心消灭盘踞在双屿港的东西方夷寇和勾引夷寇的海盗。

双屿东西两山对峙,南北俱有水道相通。水道入口处有小山作为屏障,港内空阔20余里,能避风涛,能泊舰船。夷寇和中国海盗在此修建了营房,置备了战舰,日夜派人扼守入口,是一个难以攻破的巢穴。朱纨鉴于这种情况,决定采取“合闽浙二省之兵,协力夹攻,待时而动”的作战方略。

福建都指挥卢镗长期驻守在沿海地区,对沿海情况十分熟悉。于是,朱纨于嘉靖二十七年(1548)四月将攻击双屿港的任务交给了卢镗。卢镗受命后,与海道副使魏一恭、备倭指挥刘恩至、张四维、张汉等,部署兵船,集结在双屿港外围,向港内夷寇挑战。夷寇最初坚壁不动。

四月七日,日落后,海雾迷漫,一片漆黑,夷寇和海盗乘机而出,待守的明军奋勇出击,大获全胜,俘斩溺死者数百人,生擒汉奸头目许六等。卢镗率军入港,焚毁港内战舰和营房。双屿港自此荡平,葡萄牙海盗和倭寇逃往福建浯屿。

双屿港被平后,朱纨欲于此地立营戍守,一劳永逸。

但附近以海为生的小民因此而失业,一些靠海获利的乡豪也乘机煽动沿海百姓的不满情绪,一时谣言四起。福建籍士兵也以为不便。五月,朱纨不得不依从众议,以木石将港口堵塞,使倭船不得入内。

双屿之捷后,朱纨令卢镗和海道副使柯乔继续追剿。

卢镗分兵,四月与倭寇战于九山大洋(今浙江象山东南韭山列岛附近海域),百户张烨为先锋,指挥张汉继其后,大败倭寇,俘斩倭酋稽天新四郎等55名,溺死无数。七月,汉奸许二与倭寇合拒官兵,把总王麟率兵与之鏖战,从寅时至午时战斗了七八个小时,俘斩敌80余人,敌赴水死者千数。

嘉靖二十八年(1549)正月,双屿逃往浯屿的葡萄牙人,在明军的压迫下退出浯屿。二月,又窜犯诏安。副使柯乔、都司卢镗与之战于走马溪(今福建沼安海滨),共擒斩200余人,其中既有葡萄牙人,也有勾结葡萄牙人的汉奸头目李光头等、朱纨根据当时情况,将李光头等斩首于演武场。

经过双屿之战、诏安之战,朱纨将葡萄牙人赶出了浙江、福建。葡萄牙人欲在浙、闽建立永久据点的企图破灭了,不得不再回到广东,于嘉靖三十三年借口进驻濠镜(今澳门),并逐渐把濠镜作为他们的永久据点。

朱纨出任巡抚,改变了过去闽、浙二省各行其是、各管本土、互不联系的分散状态,使闽、浙形成了完整的政治、军事区域,便于协调行动,有利于东南沿海的防务和对敌斗争。朱纨到任后,严格海禁,侵害了闽、浙沿海奸商的利益。这些奸商及其政治上的代言人,就造谣生非,极力诋毁朱纨的所作所为。双屿之捷后,“怨四起”,“摇惑人心,沮丧土气”,声称双屿之战被擒者并非贼党,而是良民,要求对他们从轻发落、日本贡使周良违期来贡,朱纨安置于嘉宾馆,就有人造谣生事,写匿名信投入馆中,声称“天子命都御史起兵诛使臣,可先发,夜杀都御史”。署府事推官张德熹的叔父张珠是通倭海盗,被朱纨执杀。张德熹便与朱纨作对,凡是被朱纨诛杀的人,张德熹皆为之收殓。闽人御史周亮与张德熹友善,便公报私仇,上书诬陷朱纨说:“纨原系浙江巡抚,所兼辖者止于福建海防,今每事遥制,诸司往来奔命,大为民扰。”给事中叶镗也上书说:“纨以一人兼辖二省,非独闽中供应不便,即如近日倭夷入贡,舣舟浙江海口,而纨方在福建督捕惠安等县流贼,彼此交急,简书狎至,纨一身奔命,已不能及矣。今闽、浙既设有海道专官,苟得其人,自不必用都御史,若不得已,不如两省各设一员。”

由于“福建多贤之乡,廷论素所倚重”,吏部认为:“浙江旧无巡抚,或遇有警,遣重臣巡视,事宁即止,今宜裁革巡抚,而复巡视旧制。”朱厚熜则说:“浙江巡抚,去岁无故添设,一时诸臣依违议覆,以致政体纷更。今依拟,朱纨仍改巡视,事宁回京。凡一切政务,巡按御史如旧规行。”于是,改任朱纨为浙江巡视,削弱了他的权力。诏安之捷后,处决勾结西番和倭寇的海盗头目李光头,御史陈九德劾朱纨“不俟奏覆,擅专刑戮,请治其罪,并坐镗及乔等”。朝廷竟听从陈九德所言,“纨罢职待勘,镗、乔等下所遣官讯之”,并决定派兵科给事中杜汝贞去察勘。朱纨闻知后,慷慨流涕说:“吾贫且病,又负气,不任对簿。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朱纨自撰圹志,作俟命词曰:“纠邪定乱,不负天子。功成身退,不负君子。古凶祸福,命而已矣。命如之何,丹心青史。一家非之,一国非之。人孰无死,维成吾是。”然后,抱恨吞药自杀,终年58岁。嘉靖二十九年(1550),杜汝贞勘察的结果认为,朱纨诏安之捷打的是满剌加国商人,“未尝有僭号流劫之事”,朱纨擅自诛杀,诚如御史陈九德所弹劾的那样。于是命逮朱纨,朱纨已死。柯乔、卢镗等均论死。但是正如后人指出的杜汝贞“盖不知满剌加即佛郎机也”。

朱纨确是一个勇于任事的官员,在任职的短短时间内,尽管“内负痛楚,旦夕不知死所”,依然顽强地整饬海防,既防止奸民同倭寇勾结,又维护传统的中日往来;

既加强沿海的水军建设,又注意沿海岸上的布防,防守严密,使沿海防务迅速得到加强。他倾力进剿西番和倭寇,取得了很大成绩,把葡萄牙人赶出了浙、闽,维护了国家的领土和主权,保卫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正因为如此,他招致了奸豪的不满和攻击,正当“荡寇几尽”之时,被劾罢职。此后,“舶主豪右,唾手四起,倭患大作”。“自纨死,海禁复弛,佛郎机遂纵横海上无所忌。”“自是舶主土豪益白喜,为奸日甚,官司莫敢禁。”

“自纨死,罢巡视大臣不设,中外摇手不敢言海禁事。浙中卫所四十一,战船四百三十九,尺籍尽牦。纨招福清捕咨船四十余,分布海道,在台州海门卫者十有四,为黄岩外障。副使丁湛尽散遣之,撒备弛禁。未儿,海寇大作,毒东南者十余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为朱纨之死而惋惜,人们才开始思念朱纨的功绩。

朱纨一生当中最大的功劳就是指挥明军收复了双屿和浯屿,维护了中国领土主权的完整。他是中国人与西方殖民主义者较量中的第一位英雄,值得人们永远怀念。他一生清廉,“十年中丞,田不亩辟,家徒壁立。曰:既尽节为官,岂能顾妻子乎”!这种高贵的品格,也值得人们敬仰。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品格高尚的卫国保民斗士,没有死在御敌战场上,却死在了闽、浙权势之家和奸豪的构陷之中。这一历史悲剧的出现,是明中期政治腐败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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