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兄弟是和我们一起分配到我现在这所乡村中学的。几年下来，我们在学校里岿立不动，有几位也顶多只混了个年级组长，可大卫这小子已蹿上科级干部的位置了。
我们佩服大卫，佩服他为了升官的精神和毅力。我们优哉游哉教书时，大卫总是忙里偷闲，积极向组织靠拢。我们笑他为了升官不惜一切代价。到现在我们都娶妻生子了，可大卫连女朋友也忙得没有时间找。我们嘲笑他是嗜官如命，典型的官痴。
但我们一直疑惑，和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大卫对当官没有现在这样热心，是什么让他现在对当官这么痴迷，乐此不疲？是为了地位吗？不像，大卫对地位不太在意。是为了当官发财吗？也不像，大卫为官很清廉，而且一直都很简朴，没有贪污腐化的迹象。
那是什么让大卫当官的欲望如此浓烈？
作为他最要好的朋友，我也多次引出这个话题，但大卫总是欲言又止。
当官后大卫对我们没有任何变化，不像有些人，一当官就变脸，我们在一起还是搂肩拍臂的铁哥们。可大卫还是和我们有些不同，我们好吸烟喝酒，大卫却避之不及，他极力反对吸烟和喝酒，也特别不喜欢外出应酬。
大卫说他每次应酬后，总痛心疾首，有种犯罪感。我们取笑他，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不愿意去应酬就让我们哥们代你去好了。他总是苦笑着摇摇头，说你们不懂啊！
我们不懂？当官的有几个不喜欢吃吃喝喝应酬？
没过几年，大卫又爬上了局长的位置。那次，我们几个哥们逮到他，要他在大酒店请我们的客。我们觥筹交错，可大卫死都不肯喝酒。我们硬灌他。呵呵，没有几杯，他就红到耳根，开始大舌头了。
我们也乘机盘问他，你这小子当官可是坐宇宙飞船的速度啊，有什么诀窍也教教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啊？
半醒半醉的大卫开口说话了。
你们知道我不喜欢应酬对吧，也不喜欢吸烟喝酒对吧。
我们说，这与当官有什么关系？
大卫说，那我给你们讲讲我父亲和大哥吧。
你们知道吗，我父亲生前是个科员。他一生不好吸烟，可和他共一单位的局长是个瘾君子，他没事就找父亲和他一起抽烟。父亲本想拒绝，可能行吗？局长说你小子连局长的面子都不给？父亲为了能在局里混下去，就开始陪局长大量吸烟了。
父亲后来就是因为吸烟太多得肺癌去世的，可以说，父亲的去世是被局长的烟熏死的。
还有，我大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某副局。他每天的应酬特别多，有了父亲的教训，大哥死活也把烟戒了，戒了烟别人都可以理解，但酒能戒吗？现在不是说喝酒也是生产力吗？大哥为了应酬，天天喝酒，他有办法吗？没有，不喝酒上级领导就不高兴了，说他摆架子。
你们也知道我大哥是一次喝酒过多，导致胃出血抢救无效而去世的。
说到这里，大卫竟然泪水涟涟。
大卫反过来问我们，你们知道怎样才可以不应酬，不吸烟喝酒吗？
我们都摇头。
大卫加重语气说，那就是你的官职永远比应酬的人高！大卫怕我们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那就是你的官职永远比应酬的人高！
大卫再问我们，你们见过高级官强迫低级官吸烟喝酒的，可见过低级官强求高级官吸烟喝酒的吗？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说到这里，大卫感到十分委屈，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们纷纷抚慰大卫。不知道为什么，我也突然想哭，不知道是为大卫还是为了自己？
聚餐在午夜结束了，我们都摇摇晃晃准备回家。霓虹闪烁的夜色下，大卫疲惫的背影也渐行渐远了。我默默为大卫祈祷，希望他在官场上的步伐越来越神速。
可我转眼一想：大卫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