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136500000022

第22章 父亲离休(2)

父亲:我的病咋的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说活十年,二十年也没问题,老在家呆着还不得把人憋死。

母亲就忧郁地望着父亲,她真怕父亲憋出什么毛病来。母亲搓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父亲长叹一声,几步来到客厅,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抬眼望着窗外,此时的窗外太阳普照,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窗外的树上落着两只鸟,不知深浅地鸣唱着。父亲想起了在办公室时,他那套宽大的办公室窗外,也有一片茂盛的树疯长着,树上也经常落着鸟,经常高高低低地唱,那时父亲的心情是愉悦的,累了的父亲,时常伸个懒腰,踱到窗前,逗树上的鸟玩儿。那时,父亲的日子是多么的充实呀。此时,父亲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宁静和平和,他奋力地挥舞双臂冲树上的鸟吼:滚,再叫老子毙了你们。

这是父亲的一句口头禅,父亲这句口头禅已经说了有好多年了,他当连长时就轻车熟路地说这句话了,父亲说:冲上去,把小日本拼掉,拼不掉小日本,老子就毙了你们。父亲当团长时说:一营长,限你半小时之内,把高地给我拿下来,拿不下高地老子毙了你。师长时父亲仍说:老子毙了你。军长时父亲仍说:老子毙了你。父亲已经“毙”了许多年了。

在林、晶、海还小的时候,三个孩子经常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那时的孩子没什么好游戏的,只是一味的疯闹,一会林推倒了晶,又一会晶咬了林的耳朵,吱吱哇哇的,永无宁日的样子,父亲不在家里,任他们疯闹。一旦父亲回来时,却无法忍受他们的疯闹了,孩子们管不住自己的天性,仍疯仍闹,父亲就吼:都住嘴,再吵再哭,老子就毙了你们。孩子们起初不怕,待父亲真的掏出手枪,把乌黑幽深的枪口对准他们时,他们都害怕了。因为他们都见识过,父亲用手枪打死过狍子,那是父亲星期天带他们去山里狞猎的结果。父亲一枪能打死一只狍子,难道一枪就毙不了他们么?孩子们果然害怕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父亲在家,他们个个都噤若寒蝉,从不敢大声说话,就连他们玩闹时,也是把拇指和食指比画成枪的模样,意思是相互提醒,不老实毙了你。三个孩子一直到长大成人,心里仍惧怕着父亲。那时,父亲也很忙,没工夫和孩子们扯那些没用的东西。父亲一直认为和孩子感情上的交流是没用的东西。很自然,三个孩子的大事小情都和母亲说,三个孩子离母亲近,离父亲远。父亲不在乎这些,那时父亲就是父亲,哪有工夫和一群孩子们说长论短。父亲在没离休前,三个孩子也很少登门,即便登门,也是来看望母亲,他们每次来,父亲十有八九不在家,他有很多事情等他忙。那日子,父亲觉得孩子也就那么回事,把他们养大了,尽一份责任而已。

此时,父亲却第一次想起了他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后,父亲都毫无例外地让他们参了军,在父亲的观念里,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自己是军人,孩子自然也得是军人,于是,三个孩子别无选择地都参了军。父亲在军区当着副司令,在家里自然也说一不二,违背父亲的意愿,决没有好下场。父亲最小的儿子海就曾试图违抗过父亲一次。海的性情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海自小就有些多愁善感。上中学时,海总爱写写画画,总爱独自一人琢磨些事,经常被一片落叶、一泓秋水弄得神经兮兮,眼泪汪汪,因此,父亲很不待见海。只要他看见海,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经常咬牙切齿地说:没出息个东西,老子咋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虫。他一直称海是虫。父亲发誓,只要海中学一毕业,就把他送到海岛部队经风雨见世面去。虽然海这样,却有自己的主意。海在上初中时,爱上了画画,快高中毕业时,海的画已经很有一些模样了。海誓死不想当兵,虽然海自小生活在军队大院里,起床号声让他睁开眼睛,熄灯号声让他闭上眼睛,父母又都是军人,可他对军人这一职业却没什么好感。总之,他和军人格格不入。毕业那一年,他知道,自己不力争一下,自己的命运一定会和哥哥姐姐一样,被强行着送到部队,所以,在即将毕业前夕,他报名参加了市文化馆举办的一个绘画写生班去了外地的深山老林。海走的时候告诉了母亲,母亲除塞给海一些钱外,对这一结果,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果然,父亲发现海“逃”了,大骂了一通母亲后,派出侦察连几个战士分头去寻找海的行踪,训练有素的侦察战士没几天就发现海的行踪,并把这一结果报告给了父亲。父亲又派一名侦察排长带一名战士火速把海抓回来。这是父亲的原话。侦察排长不辱使命,终于把海“抓”了回来。几天后。海果然被送到了海岛连队,当上了一名守岛兵。那是个孤岛,与外界是差不多完全隔绝,只有交通船,十天半月的上一次孤岛,给那里的兵送去供给和淡水。海这次真是插翅难逃了。然而,海最终还是逃了一次,那一次海差点被父亲打个半死,要不是母亲跪下来求父亲,海不皮开肉绽,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世上有许多事是无法讲清的,后来随着形势的变化,林和晶先后转业到了地方,惟有海留在了部队。他早就不在海岛上了,军校毕业后,他先是当排长,后来是连长,现在他已经是副团职作战参谋了,工作地点,就是父亲工作过的军区办公楼里。

父亲在此时此刻,第一次想起自己的三个孩子。他转过头冲母亲说:三个孩子好久不来了吧。

母亲不解地望着父亲,样子显得惶惑而又谨慎,她不知父亲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地方。

父亲说:让他们来吧,热闹热闹。

这是父亲第一次说这样极具人情味的话,为了这句话,母亲差点感动得流下泪来,母亲哽咽地说:老石呀,那你就打个电话吧。

你打,你打,还是你打。父亲此时的神情显得有些羞涩,他不是不想打,是还没学会给孩子打电话,不知在电话里该冲孩子们说点什么,更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孩子们家里的电话号码。父亲红头涨脸地把电话推给母亲,于是母亲就用一双激动得发颤的手拨打电话。

林、晶、海三个孩子,在差不多同一时刻里,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的意思明了而又简单,那就是:晚上有时间回来一趟。三个孩子接到母亲这样的邀请还是头一次,以前都是三个孩子主动来电话,每次来电话大都是母亲接,孩子们在电话那端说,母亲在这面答,父亲若在时,母亲从来不多和孩子们说什么,因为从母亲嘴里永远说不出什么大事和正经事来,母亲总是一味地冲孩子们说:天凉了,多穿点衣服,让孙子孙女们不要受冻,吃得好不好,家里最近又有什么变化之类的话。父亲每次都满脸的不高兴,认为母亲这些话纯属多余,按父亲的话是母亲的这些话很不着调,太婆婆妈妈了。母亲每次说这些时,父亲在一旁挥着手说:得了,没啥事就把电话放下,别扯那些没用的。父亲一直都认为母亲的话是没用的。所以每次母亲给孩子们打电话总是很简洁,这也成了母亲的习惯了。

母亲主动请三个孩子一同来家里,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三个孩子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天不黑便来了。

孩子们答应了,母亲自然是皆大欢喜,放下电话后,就兴高采烈地到菜市场去了一趟,买回很多东西。父亲历来对吃是无所谓的,但他同时也显得有几分激动和不安,背着手在几个房间里踱来踱去,也不时地来到厨房门口和正在择菜的母亲说上两句,父亲说:咱那几个孙子、孙女都长大些了吧。在这之前,这些话题都是父亲不足挂齿的,母亲在父亲话题的鼓舞下显得激动无比和语无伦次起来,她先说了林的儿也就是他们的大孙子琳琳,已经上初中了,又说到晶的女儿,他们的外孙女淼淼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还说到海的儿子,他们的小孙子小岛也快幼儿园毕业了。母亲在历数孙子外孙女的时候,话题是喋喋不休的,眉宇间洋溢着幸福和自豪,父亲破天荒地没有打断母亲的话茬,他不住地点头,似在听下级汇报什么大事,他听得很认真,其间不住地点头,表情上看得出父亲是满意的。父亲心里很没底,也很没经验地问:今天他们都能来吧。母亲停止了择菜,思索了片刻说:这不好说,孩子们功课都忙,要是周末还差不多。

父亲听了母亲的话,便来到书房。在日历牌上翻到周末,在周末那一页很重地画了一个圈。

傍晚临近的时候,父亲显得很不安,他在不停地照镜子,同时不停地梳理自己的头发。父亲的头发一直很好,六十岁的人了,只有鬓边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白发,父亲对自己的头发一直很在意,头发是年龄的标志,父亲在离休前很愿意听到别人赞美他的身体和头发。父亲身体很好,头发也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在满六十那一年光荣的离休了,这是父亲很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孩子们上楼的脚步声响起时,父亲正稳稳地坐在沙发上,他在办公室或家里接见下级或别的什么人时,他总是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看手头上的文件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起初父亲一直那么坐着,他以为自己也会那么一直坐下去,当母亲乐颠颠去开门时,父亲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两步,父亲的神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然而父亲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站在了门口,摆出一副恭迎的样子。门开了,林、晶、海站在了门口,他们接到母亲的电话后,一下午都心怀忐忑,他们相互通了气,一致认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决定用最快的时间,轻装上车。当他们进屋时,看到母亲、父亲一切都安好如初,他们都松了口气,但他们仍然显得惶惑之至,他们从来还没见过父亲立在门口时的样子。

林首先叫了一声:爸、妈。

母亲答了,父亲也答了。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三个孩子,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摆出一副要和孩子们握手的架势,这大出走在最前面林的想象,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着还是把手伸了过来,别别扭扭地和父亲握了手。晶毕竟是女儿,和父亲的隔膜少一些,也心细一些,晶就说:在家里握什么手呀,又不是外人。和林握完手,父亲也觉出了不妥,晶这么说完,父亲就挥挥手道:是呀,是呀,那你们就都坐吧。

走在后面的海,仍穿着一身军装,他习惯地冲父亲敬了个礼,这是父亲所习惯的,也最容易接受的,于是父亲也习惯地向海还了礼。在军区大院,下级遇到上级总是要敬礼的,海也不例外,他每次遇到父亲,总是要敬礼的。办公区内,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海向父亲敬礼,父亲还礼,一切都公事公办,也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海最后能从小岛上调到军区机关工作,和父亲一点关系也没有,海调到军区几天之后,在办公楼里父亲才碰到海,他看了一眼海,又看了眼海之后,诧异地问:咦,你怎么到这来了。海立正报告道:报告副司令,作战部调我来机关工作,上班已经一个星期了。父亲愣了一下,点点头,走了。

海调回来时,母亲是知道的,海征求过母亲的意见,要不要告诉父亲。母亲说:就不要告诉他了,等过一阵再说吧。母亲是了解父亲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条件好的地方工作,他认为那样是没出息的。林、晶当兵时,也一直在偏僻条件艰苦的守备师工作,直到转业。海当年在小岛上实在忍受不住那份清苦了,在一次送给养的船上岛时,海偷偷地钻到货舱里跑了回来,海没处躲藏,回到家里向母亲求救,希望通过母亲说服父亲把他调到条件稍好一点的部队去工作,没料到父亲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暴打了一顿海,要不是母亲及时跪在父亲面前,海那一次准被打个半死。后来还是让侦察连的排长把海送回了海岛,父亲才作罢。海最后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又回到了海岛上,直到前一阵,军区作战部需要年轻干部,到部队挑人,选中了海,海才有幸调到机关工作。不知为什么,那次,父亲没再下令把海送到什么艰苦的环境当中去。于是海才得以在机关一直工作到现在。

海一身戎装地出现在父亲面前,父亲从来也未觉得看海这么顺眼和亲切,他还完礼之后,竟伸出手在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海受宠若惊地冲父亲咧了咧嘴。

家里没什么不能没有女儿,晶看到父亲、林、海三个男人无话可说时,她首先打破了这种僵局,她给三个男人倒上茶之后,便跑到厨房和母亲说话去了,晶的声音有意说得很大,和母亲说话的内容无非是女人最热衷的:什么菜价贵啦,什么好吃不好吃之类。晶和母亲的声音感染了客厅里的三个男人。

林首先说:你离休了,没事了,干点自己爱干的事吧。清静下来也好。

这话父亲不怎么爱听,父亲最热爱的当然是军人生活,看着自己部队演习时的滚滚征尘,他激动豪迈,这就是他愿意干的事,现在这些东西部远离他而去了,他还有什么愿意干的事呢?

父亲不说话,用手拍着沙发。

海说:爸,有空你常到部队转转,部队还需要你这样的老首长常去指点。

海的话说中了父亲的要害,他高兴了,于是询问某集团军演习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某国防工程的进度如何了,等等,海都一一地做了汇报,父亲一边拍着沙发,一边说出了一、二、三等注意事项,海一边听一边点头。

林对这些不感兴趣,虽然他也曾当过军人,但毕竟离开部队已有些年头了,旧话重提,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像冲父亲说:爸,你喜欢养鱼还是养鸟,你爱好什么,赶明我帮你置办起来。

父亲不悦的样子,使林停住了话头。父亲说:爱养你养,我不养那些玩意儿。

林仍不识时务地说:爸,你说你爱干什么,你说,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

林的话一点也不夸张,林现在已经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了,林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父亲似乎认真琢磨了林的话,终于没想出喜欢什么,半晌父亲不耐烦地摇摇头。

海说:要不赶明儿,我把作战部一些国防工程的有关材料拿来,看还有需要什么补充和完善,希望听听您的意见。

海还没说完,父亲就拍着大腿说:好,就这么办。

父亲对那些重大工程有感情,当年就是他自己指挥这些工程上马的,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岁月呀。其实海说的这些话,完全是想让父亲在离休后找点事干,那些工程有的早就完成了,有的早就因为不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而下马了,也就是说,那些材科和地图都是一些废纸了,没什么价值了,按理说父亲也知道这些内情,但他听了海的话,还是显得很受用。

不一会儿,晶就帮助母亲把饭做好了,然后一家人就围在一起吃。这次父亲破天荒地没有把饭吃得那么快,而是一道饶有兴趣地把饭吃下去。这顿饭是晶做的,自然比母亲做的质量高出几截,没有人对晶的菜提出质疑和批评。在这期间,林的手机响了两次,父亲就指示说:在家里你把那玩意儿关了。林就关了手机,腰间的呼机一直震动,林也没有敢当着父亲的面看一眼。

总之,这次家庭聚会很成功。

父亲最后指示:星期日,都过来聚一聚,把孩子们都带来呀。

三个孩子喏喏点头。

然后就散了。客厅里又空荡冷清下来,父亲心里踏实多了,他第一次坐在沙发里和母亲饶有兴致地看了一部电视剧。

干休所每个月都要组织一次体检,体检的地点是军区总院老干部体检站。体检站里的医生都很有权威,也很负责,每次检查差不多都能发现一两位老干部身体这样或那样了,有病的老干部便住院了,有的从医院里又活蹦乱跳地走出来,有的便再也没有走出来。因此,每个月身体检查,对老干部们来说,日子都显得有些别样。一大早,西院干休所门口便停了一辆大巴,西院是师级干部住的院落,那里人多,按规定离休后就没有专车了。东院住的都是军级以上干部,离休后仍有专车的待遇,一大早,各家门前的车便停好了,一切都整装待发的样子。

父亲的车那天清早也悄然开到了楼下,父亲不知道这些,仍围着花坛在一圈圈跑步,父亲跑步的姿势绝对不是四平八稳,而是一副冲锋的架势,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动感,这是父亲当年打仗夺阵地时练出来的,到了老年仍然改不过来。

父亲用冲锋陷阵的架势正在跑步,老尚、老王、老李等人,从各自家中走出来,端着保温杯,样子似乎不是去检查身体,而是去开什么会。老尚见了父亲就道:老石别跑了,检查身体去吧。

父亲立住脚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人,父亲说:我没病检查什么身体。说完父亲又跑,为了证明自己身体很好,父亲还竭尽全力地冲刺了一段距离,几个人就羡慕地看着父亲冲锋陷阵的身影,然后坐上车,忐忑不安地去了医院。父亲来到自家门前时,看见了停在门前的车,他有些陌生地看着那辆奥迪车,司机小崔见父亲走过来,礼貌地叫了声:首长。父亲看见了小崔才想起眼前这辆奥迪车是配发给自己的那辆。父亲就不解地问:你来这里干啥?小崔忙说:首长,今天是检查身体的日子呀。父亲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不检查身体,你回去该干啥就干啥吧。小崔还想说什么,又没敢,犹豫地关上车门把车开走了。

父亲很不喜欢坐车,当年行军打仗时,父亲一直骑马,后来部队进城后,父亲仍然骑了一段时间的马,才换成了苏式吉普。父亲很讨厌这些烧油的家伙,父亲一坐车头就晕,等下了车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似醉了酒。再后来吉普车换成了伏尔加,还是不行,又后来换成了“上海”,也是不行,到最后奥迪也不行,因此父亲对轿车很是没有感情。他不仅上班不坐车,就是到附近部队检查工作他也是走着去走着回,若是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没办法父亲不得不坐车时,他总要在上车前,吃几粒安定,按他自己的话讲:得把自己整着喽。父亲一上车就睡,到了目的地后,逃也似的离开车,看也不多看一眼,因此。父亲对自己的专车很陌生。

父亲自己不喜欢车,也不许母亲喜欢车。按规定,配了专车的首长,不仅自己可以用车,家里人也可以用车,为首长服务嘛,家庭服务好了,少分首长神,同样也是为首长服务。因此,某首长的专车,经常坐着首长家人,一趟趟在军区门前的大街小巷里奔忙,惟见不到母亲的影子。母亲曾坐过父亲一次专车,那时母亲还没退休,突然有一天腰扭了,文工团其他人打电话向车队要车,准备送母亲去医院,不巧,车队的车都派走了。母亲这才想起父亲的专车,然后打电话要来了专车,母亲从医院回来时,正赶上父亲下班回家,看见母亲捂着腰走出来,父亲就一脸不高兴地质问母亲:谁让你坐我的车了。母亲解释道:是车队没车了,要是有车我才不会坐你的车。父亲不通人情地说:这是工作用车,以后你不许动。母亲觉得委屈,但还是说:别的首长的车也不都是首长一人坐。父亲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为这件事,父亲一连几天没理母亲,母亲果然长记性,从那以后,再也没坐过父亲的专车,实在逼急了,她就出门打车,不知父亲真的对车没有感情还是原则性强,他不喜欢轿车,同时也不喜欢母亲碰车。

父亲的司机和他的秘书一样,来的来去的去,其他首长的司机,给首长开了几年车后,都很有出息。这事也很自然,围着首长跑前忙后的,人嘛都是有感情的,首长也不例外,首长一旦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有了感情,那一切事情都好办了,先是入党,然后送到军校去学习,以后自然提干晋级。于是能给首长开车,成了战士们争先恐后的一份美差。这一切都是别的首长的事,惟独没人愿意争抢给父亲开车,有几任司机,名义上给父亲开了几年车,最后父亲连人家的名字也叫不出,别说给司机办什么事了。司机小崔的前任小李,曾主动上门找过父亲,那次父亲以为小李走错门了。差点没把小李轰出去,那一次司机小李委屈得差点流出泪来,可想而知,小李自然什么也没得到。当满四年兵后复员了。

父亲对自己的司机很陌生,对自己的勤务员兼警卫员却都很喜欢。为首长选来的勤务员都很机灵,也很有文化,自然都很可父亲的意。在战争年代,一个警卫员是首长的半条命,这话一点也不过。在朝鲜战场时,父亲的警卫员小吴救了父亲的命,自己却永远地离开了父亲。这么多年了,父亲一直没有忘记小吴,每年的清明节,父亲总要手捧鲜花来到烈士陵园,站在烈士纪念碑下默哀几分钟。待父亲抬起头时,已是满眼的泪光了。父亲临离开前,总要轻声道:小吴哇,老石来看你啦。然后,父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同类推荐
  • 沉浮

    沉浮

    本书以主人公苏凝原先以经商牟利为唯一目标,到最后误杀人命,亡命天涯,帮助别人,特别是经历“5.12汶川大地震”后灵魂彻底得到救赎,随热心公益为民造福为故事线索,表达了弃恶向善的转变,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 妖女的复仇

    妖女的复仇

    讲述了罗宾破获别墅区连续杀人案的故事。与罗宾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女伯爵处心积虑地打算报复罗宾,而罗宾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也不幸卷入其中。这个故事里的谜,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内容悬疑紧张,处处引人入胜。
  • 希腊神话故事·第二卷

    希腊神话故事·第二卷

    希腊文化源于古老的爱琴文明,他们是西洋文明的始祖,具有卓越的天性和不凡的想象力。在那原始时代,他们对自然现象,对人的生死,都感到神秘和难解,于是他们不断地幻想、不断地沉思。在他们的想象中,宇宙万物都拥有生命。然而在多利亚人入侵爱琴文明后,因为所生活的希腊半岛人口过剩,他们不得不向外寻拓生活空间。这时候他们崇拜英雄豪杰,因而产生了许多人神交织的民族英雄故事。这些众人所创造的人、神、物的故事,经由时间的淬炼,就被史家统称为“希腊神话”,公元前十一二世纪到七八世纪间则被称为“神话时代”。神话故事最初都是口耳相传,直至公元前七世纪才由大诗人荷马统整记录于“史诗”中。
  • 戊戌喋血记(上)

    戊戌喋血记(上)

    1898年,满清皇朝已风雨飘摇,在内忧外患的逼迫下,年轻的光绪皇帝大胆颁布“定国是诏”,锐意变法维新,谭嗣同作为国家栋梁应诏进京了……这是迄今为止,篇幅最宏富,史料最翔实、叙写最详尽的描写戊戌变法的长篇历史小说,它再现了1898短短一年中,发生在腐朽皇朝的所有大事件:中日海战、公车上书、强学会、百日维新、义和团、八国联军入侵、权贵亡命、自立军起义,塑造了大批血肉丰满、栩栩如生的历史人物形象,为中文学的艺术画廊增添了无穷的光彩!谭嗣同等人喋血在菜市口,维新变法最终失败了,但谭嗣同那振聋发聩的“今我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的吼声,一直激荡着百年中的所有志士仁人。
  • 形意游侠录

    形意游侠录

    本书包括:《醉鬼张三爷》、《形意游侠录》、《翡翠如意珠》、《八卦鸳鸯魂》、《西遁马嘶鸣》、《京都百侠图》6部独立成篇的长篇小说。
热门推荐
  • 凰歌行之平定天下

    凰歌行之平定天下

    斐泽大陆上,烽烟四起。帝王之冕降世,人类四大守护族裔顺应天命,辅佐圣主平定天下。龙主,凤主,玄武君,白虎君战场征伐,灭魔王,斗魔神,救天下黎民于水火,共抗灭世大劫,再次封印魔神。为家族所弃,四大神主中唯一的女性昭月凰,身负神秘力量,护同胞,与魔族争,与其他神族争,与天下争。后遇紫龙殿下,经历一番曲折,终成一段眷属,开创来凤国,为后世来凤国一统一天下奠定坚实基础。
  • The Blithedale Romance

    The Blithedale Romance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异世狂爷

    异世狂爷

    她作为现代女性,唯一横扫风云界的恐怖组织,阴差阳错来到异界大陆,还是当朝皇帝亲封的唯一一位“女性王爷”,是个王爷就算了,起码官还挺大,但这不仅是个拼脸的时代,还是个修真位面!居然有人说她这个惊世天才是菜鸟!废物?!看她如何颠覆天地,一步步成为强者,爬上世界巅峰!
  • 都市江湖多妩媚

    都市江湖多妩媚

    林图,孤儿。乞讨十三年,随后又被一位怪蜀黍带到藏北无人区习得一身绝技。23岁,回到都市。从此,江湖别样精彩!
  • 魔方世界

    魔方世界

    当有一天穿越到游戏里做了主角,你又将如何主宰这个美丽新世界?
  • 妃常倾城:狼君追妻999次

    妃常倾城:狼君追妻999次

    【全本免费】如果可以,沈依依不要遇到慕以殇,四年前的一夜,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夺了她的身子。醒来后,她支撑着酸痛的身子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四年后,当他再遇到她时,她一脚踹飞了他,然后领着拥有一对狼耳的两个小肉团站在他面前。她向儿女介绍慕以殇道:“孩子们,看好了,这个就是咱们的仇人!就是他害你们变成狼人的!打他!”俩小肉团握紧拳头道:“打坏银!~”
  • 岳阳楼下

    岳阳楼下

    一曲江湖酒,今生不买醉。一位知己,一生的随性。两杯你我谈醉,今生能为谁;岳阳楼下,你是否还在买醉~
  • 万古仙途

    万古仙途

    登天路,望仙途,以无穷无尽的人间界为基,以三千阶天路世界为梯,以古老的仙界为终点,世间修者无不在时时刻刻攀爬着……攀爬……攀爬。登天路,望仙途,既为绝望之路,亦为希望之路。天赐功法,带来无尽可能。天梯世界,拥有无尽机遇。凡~仙这是一条不归路。
  • 美婚晚成

    美婚晚成

    要问扇玉有何用,YY梦中走一走。致敬劈腿前任与小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婊子配狗往前走!致某妖孽男:闻君有两意,一是阴谋,二是诡计,故来告辞!啥?你说的是两亿?哦,婚礼礼金加两亿,妖孽体贴老公买一赠一!哦,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委屈一下,收了你吧。本文欢乐又虐恋,腹黑又搞笑。
  • 白色眷恋

    白色眷恋

    因为不满皇马6比2的比分,中国青年律师沈星怒砸啤酒瓶,结果电光火石间,他穿越成了佛罗伦蒂诺的儿子,且看来自09年的小伙子如何玩转03年的欧洲足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