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莺篡夺皇位,在金变宝殿上端坐了四年,总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彻底屠杀亲王。
前文已经说过,萧是南齐开国皇帝(齐高帝)萧道成之兄萧道生的儿子。萧道生不幸早逝,萧莺幼年成孤,幸亏叔父萧道成大仁大义,将其收养,体贴关爱,“恩过诸子”。千古以来,这种抚孤情义,使人十分感动和敬佩!
物换星移,时驰人老。萧道成临终之际,嘱咐即将继位的儿子齐武帝萧绩说:“刘宋皇室如果不是骨肉相残,他族岂能乘机夺权?你必须深深记取。”萧绩谨遵父命,即位后不仅不杀诸弟,还重用堂弟萧莺为尚书仆射,辅佐皇太孙萧昭业登极。
后来,萧昭业昏暴至极,萧鸯顺应人心,实施废立,犹有公心正义。可是,公元494年十月,新任皇帝萧昭文,践柞仅三个月,未闻有过,萧莺竟将之废杀,自个占据皇位,由此可见其连杀两位君主的用心所在了。
萧能够长大成人,多亏叔父萧道成和堂兄萧绩善养厚待;而能当上皇帝,则全靠禁军统帅(卫尉)萧湛尽力相助。可是,萧莺绝非知恩图报之人,而是标准的恩将仇报之辈。当初,废杀萧昭业时,萧曾向萧湛许诺,事成之后,封他为扬州刺史。然而,萧登极之后,自食其言,只给萧湛一个领军将军的官衔。萧湛怨恨不已,很快被人告发。公元495年六月,萧莺在宫中埋伏武士,突然把正在与他亲切会谈的萧湛逮捕斩首;又故意株连齐武帝萧绩的儿子西阳王萧子明(十七岁)、海南王萧子罕(十七岁)、邵陵王萧子贞(十五岁),将其一并诛杀。三位亲王王府的所有亲属、侍卫,当然全被乱兵砍死。
这次大屠杀,已是第二次了。早在萧弯身披龙袍的前一个月,公元494年九月,阴谋篡位的萧莺,为了扫清障碍,就已把心一黑,突然派遣军队二千人,把他平日所忌畏的都阳王萧锵(二十六岁)、南平王萧锐(十九岁)、宜都王萧铿(十八岁)、晋熙王萧抹(十六岁。皆萧道成之子)的王府,逐一团团包围,将其满门抄斩。接着,乘机扩大战果,几天之内,顺手杀了萧绩的儿子随郡王萧子隆(二十一岁)、晋陵王萧子愚(二十三岁)、安陵王萧子敬(二十三岁)。未满半月,又一口气杀了桂阳王萧砾、衡阳王萧钧、江夏王萧锋(二十岁。皆萧道成之子)、建安王萧子真(十九岁)、巴陵王萧子伦(十六岁。皆萧绩之子)。这是萧莺对亲王们的第一次大屠杀。
奇异的是,萧莺每次杀害亲王们的前一天,总要向鬼神进奉香火,痛哭流涕。一旦如此,左右就知道,明天定有诛杀。桂阳王萧栋被杀的前一天,晋见萧莺,萧莺与他叙谈家常,伤心落泪,十分动情。萧砾出来后,优心难安,对人说:“我前日见皇上流涕呜咽,结果都阳王萧锵、随郡王萧子隆被诛。今日又见其流涕而有愧色,会不会轮到我呢?”当天晚上,果然被杀。
据说,凶猛的鳄鱼吞食人畜时,会边吞边流眼泪,人们便用“鳄鱼泪”比喻恶棍们的假慈悲。而萧鸯残杀骨肉时,流下的正是这种鳄鱼泪。萧鸯屠杀各位亲王时,往往夜间派遣军队,突然把亲王们的宅第四面包围,然后用板斧砍开大门,或推倒围墙,一拥而人,见人就杀,鸡犬不留。最后把豪华的王府洗劫一空,算是完成了作孽过程。
孟子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萧莺不断屠杀无辜亲王,则全是为了皇位。这个屠夫皇帝,知道自己的皇族血统太远,由他继任皇帝,在当时的法理上站不住脚,但枪杆夭里面出政权,为了根绝后患,他必须用暴力把高帝萧道成、武帝萧绩的子孙彻底铲除。当时,萧道成、萧啧的儿子,经过前两次大屠杀,仅剩下十个。其中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只有七岁,萧莺丝毫容不下他们。每月初一和十五,有亲王们参加的朝会结束后,萧莺退回后宫,常常叹息说:“我和弟弟萧缅的儿子都还幼小,而高帝(萧道成)、武帝(萧绩)的儿子,却眼看着一天天长大成人!”正是在这种阴暗狠毒的心态驱使下,号称齐明帝的萧莺,像宋明帝刘或一样,要把恩重如山的叔父萧道成的后代斩尽杀绝。
公元498年正月二十五日,天良丧尽的萧莺,在前一天进奉香火、痛哭流涕之后,开始第三次对亲王们的大屠杀。于是,以下十王,同日遭诛:河东王萧兹(萧道成之子,十九岁)、临贺王萧子岳(十四岁)、西阳王萧子文(十四岁)、永阳王萧子峻(十四岁)、南康王萧子琳(十四岁)、衡阳王萧子氓(十四岁)、湘东王萧子建(十三岁)、南郡王萧子夏(七岁。皆萧啧之子)、桂阳王萧昭9(八岁)、巴陵王萧昭秀(十六岁。二人皆为萧长之子、萧昭业之弟)。至此,齐高帝萧道成的十九个儿子,除十一人早亡之外,其余八人,皆为萧所杀;齐武帝萧啧二十三个儿子,除七人早亡之外,其余十六人,全被萧莺所杀;文惠太子萧长愚的四个儿子、竟阳王萧子良的两个儿子,亦全被萧莺所杀。呜呼,如此残忍狠毒,亘古闻所罕闻!
奇妙的是,杀死十个亲王之后,萧莺才命朝臣提出弹幼,检举十王谋反的罪状(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才七岁,谋什么反?)要求按律处斩,以正国法。而萧莺看到举报,假装不信,下诏批驳大臣们的指控。大臣们再次上书揭发,萧莺才在“事实”面前,“迫不得已”,挥泪勉强批准。这是萧莺的小动作之一,无人看不清楚。
但是,萧莺认为,天下人都是傻瓜,他的小动作可以骗过世人。这位性情猜忌多虑的家伙,深信巫术鬼神,每次出门,都要先行算卦,占卜吉凶利害;南下时则声称西行,东进时则宣布北游,无非做贼心虚,以防被人算计。
亲王们被杀光之后,萧莺本以为可以高枕无优、颐养天年了。想不到,欺人容易欺天难。公元498年七月三十日,十王被杀半年之后,老病缠身的齐明帝萧莺,终于短命成鬼,阳寿四十七岁。
我们不怪萧道成好心抚养了一个本性邪恶的人。须知专制时代,一个天性再善良的人,为了争夺和巩固无限权力,可能也会变成恶魔。不过,巩固政权,不能仅靠杀人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