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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次跨岛旅行

之前我曾提过,我很想勘察全岛。我曾经走到小溪旁,并在那里建造了我的茅屋,并能从那里眺望大海。现在,我决定穿过小岛,到海岸的另一边去。我带上枪、斧头、小狗,又比平常多带了许多弹药、两块饼干和一包葡萄干,便踏上了旅程。当我穿过茅舍所在的山谷后,从高处望向西面的大海。因为天气晴朗,海那边的陆地清晰可见,但辨不清是小岛还是大陆。只见那里地势很高,从西一直向西南方向延伸远去。依我判断,大约在15到20里格之间。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或许是美洲的一部分,离西班牙领地不远。也许那里全住着野人。如果我在那里上岸,处境肯定比现在惨多了。想到这些更对上帝的安排感到心服口服,并开始相信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如此完美。这样一想,我就不再自寻烦恼,放弃了到那边去这种毫无意义的想法。

此事过后不久,我考虑后认为,如果这海岸属于西班牙领地,那么我迟早会看到过往的船只;如果不是,那就是位于西班牙和巴西之间野人居住的荒野海岸。上面居住着最坏的野人,全是食人族。落入他们手中,等不到被杀死,就会被他们“分而食之”了。

我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地朝前走,忽然发现我所到的小岛这一边比我原来所住的那一边要好的多。开阔的山野清新怡人,鲜花遍地、绿草繁茂的树林。我看到数不清的鹦鹉,很想捉住一只,驯养起来,教它说话。我费了很大的劲才逮了一只小鹦鹉,我用棍子把它击下来,苏醒过来后,它带回了家。至于它能够说话,是几年以后的事了。但是,最终我教会了它亲热地喊我的名字。尽管发生了点麻烦事,不过确实是很有趣的。

这次的旅行极为开心。在地势低洼之处我发现了不少像野兔、狐狸似的动物,与我以前见过的野兔截然不同。虽然打死了几只,但我却不想吃它们的肉。我没必要冒这样的险,因为食物充裕,我的食物都是上好的。尤其是山羊、鸽子、乌龟这三样,再加上葡萄,按食品人数比例而言,即使是伦敦利登哈尔莱市场,也配不出这样一桌佳肴。虽然我处境悲惨,但不缺乏食物,而且食物充裕,都是珍馐美味。这让我感到极大的欣慰。

我希望在这次旅行中能有所发现,所以总是走走转转,从没有一口气走出两英里。当我走得很累时,便停下来找个地方过夜。我或是在一棵树上休息,或是在地面休憩之所竖上一圈木桩,或是把木桩从一棵树连到另一棵。这样野兽走近我时,就会先把我惊醒。

当我走到海边时,我吃惊地发现,全岛最坏的一边就是我原来所造之处。因为这里有无数的乌龟,而在那边我在一年半的时间也仅找到三只。这里的飞禽种类繁多,有些是我以前见过的,也有一些我以前从没有看见过。许多飞禽的肉都很好吃,但我除了知道那些企鹅之外,其他飞禽的名字我都叫不上来。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打到更多的飞禽,但我想节约弹药。这时我很想打只大山羊,美美地吃上一顿。这里的山羊数量远多于我原来的那边,但我要想走近它们,却更加困难。这里地势平坦宽阔,它们比在山上时更容易看到我。

我承认岛这边要比我原来的那边令人喜欢得多,但我却没有一点要搬家的念头。因为我在那里定居已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在这里总觉得有一种旅行的感觉,不觉得是在家里。

沿着海岸向东走,大约有12英里。便在岸边立了一根柱子作为记号,决定暂时回家。下次出发时,将从我住的地方一直向东走,绕海岸一圈直走到我立柱子的地方。我将在后边谈到这些。

回家时,我没有按原路返回,而走了另外一条路。我想,既然已看见了小岛的全貌,只要认清地势,决不会找不到我的老住所的。但我却大错特错了,走了约有二三英里时,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大山谷中,四面环山,山上长满了树木。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要想辨别方向,唯有依靠太阳,但我那里还记得太阳在当天当时应处的位置。

更为不幸的是,我被困在山谷中时的三四天里竟是阴霾的天气,看不见太阳,我只好气恼地乱走一气。最后,被迫回到海边,找到那根柱子,按原路返回。回家的路上,我经常歇脚,因为天气炎热,而我所带的枪支、火药、斧头及其他的东西都很重。返家途中,我的狗突然袭击了一只小山羊,紧紧地咬住了它。我赶忙跑过去,抱住小羊,把它从狗嘴里救了下来。我非常想把它带回家。之前经常打算弄到一两只小羊,然后繁殖出一群驯服的山羊,待火药耗尽之后,用来当我的食物。

我用我随身携带的绳线,给小羊做了个颈圈。牵着它往回走,费尽周折才把它牵引到我的茅舍处,把它圈起来后往家走。因为我离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归心似箭。

回到家里,躺在我的吊床上,心中无比惬意。这次小小的旅行,居无定所,心里非常别扭。相比之下,我的家可以称作是一个尽善尽美的住所了。家里的一切都使我生活得十分舒服满意。我下定决心,如果命中注定要呆在这个岛上,以后再也不离家外出了。

我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为的是长期旅行之后使自己放松一下。一件重要的事情占据了这期间的大部分时间,即为我的鹦鹉波儿做一只笼子。它现在已经变得非常驯服,并同我熟悉起来。这时,我才想起了那只可怜的小羊,它还被关在栏里。我决定把它牵回来,并给它吃些东西。

我去了那边,发现它还留在那里,事实上它无法跑出去。由于缺少食物,它几乎快被饿死了。我出去砍了些树枝和灌木细枝,扔给它,等它吃完后,我便像上次那样拴上它往家里走。其实已没拴它的必要,因为它已经饿得很驯服了,像只狗乖乖的跟在我后头。以后我常喂它,小羊变得既温和又驯服,很是讨人喜欢,从那时起也成了我家畜中的一员,再也没有离开过我。

秋分过后,雨季来临。我像以前那样庄严地度过了9月30日——我的登陆周年纪念日。岛上度过的这两年中,并没有比上岸的第一天有更多的被救希望。一整天的时间里,我怀着谦卑而感激之心,思忆在这个荒岛上上帝给我的种种特殊恩惠。如果没有这些恩惠,我生活肯定更为悲惨。我恭敬而衷心地感谢上帝,是他让我认识到,身处荒凉的小岛上,比我在自由的世界里享受世界上的种种快乐更为幸福。他的神力充分填补了我生活上的种种缺陷并远离人类社会的痛苦,使我的灵魂得以和他沟通。他支持我,安慰我,鼓励我,使我相信他在这里,神力永无终止。

我开始清楚地认识到,尽管现在的处境非常困苦,但与过去那种罪恶的、可憎的、可咒的生活相比,我现在的生活要幸福得多。我的愿望以及对于悲哀和快乐的看法已完全改变,我的性情发生了彻底改变。同刚来时或这两年相比,我的爱好已经转移到新的方面。

以前,当我外出打猎或是察看地形时,每当想到我的处境,精神上的苦恼就会突然爆发出来。处在这森林、高山、荒漠之中,像个犯人似的被囚禁在这毫无希望逃脱的大洋之中,被困在这荒野无人的地方,永远不能解放。每每想到这些,我都心如死灰。有时,这些想法就像风暴一样疯狂袭来,打破了我表面的镇定,弄得我搓着两手,放声痛哭。如果这些想法在我工作时突然出现,便会使我立刻坐下来,叹息着,一两个小时地盯着地发呆。这样做对我非常有害。因为我只有放声大哭一次,或是用语言来发泄一场,这种痛苦才可以释放出来。当我的忧伤排遣完后,将减轻我内心的痛苦。

现在,我开始用一些新的思想来锻炼自己。我每天都阅读《圣经》,从中得到心灵的启示。一天早晨,处于悲恸中的我,翻开《圣经》,看到了这些话:“我将永不离开你,也不遗弃你。”我立刻觉得这些话是对我说的。若非如此,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在我正为自己的处境悲伤,觉得自己已被上帝和世人遗弃的时候让我看到呢?

“好吧,那么,”我说道,“只要上帝不抛弃我,即使是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又能怎样呢,又有什么关系呢。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我获得了整个世界却失去上帝的偏爱和保佑,又有什么损失比这更大呢?”

从这时候,我由衷地认识到:被抛弃在荒凉的处境里生活,要比我在世界上其他环境里生活更为幸福。这样一想,我就更加感谢上帝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可是,不知为何,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震,再也不敢说出这些话。“你怎么可以是这样一个伪君子呢?”我大声对自己说,“你既然对你从不满意的环境表示感激,又为什么满心希望从这里得以解救呢?”

于是,我便停止了说话。尽管我说不出感谢上帝把我带到了这里的话,但我还是诚心地感谢上帝。他为了使我睁开眼睛认清我的生活方式,给了我种种命运的磨难,让我为我的罪恶悲痛和忏悔。我感激上帝让我的英国朋友,没有经过我的嘱咐,便把《圣经》放在我的货物中;感激上帝后来帮助我又把《圣经》从破船上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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