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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戊戌年 (61)

脚洗完之后,由于慈禧太后这一天需要剪脚指甲,于是,彩芽儿按照规矩"请剪子"。--慈禧太后对于刀子、剪子等可以充当刺杀凶器的日常生活用具防范甚严,她规定,在她的屋子里,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摸刀子、剪子,如果需要用的话,必须事先向她请示。

彩芽儿向侍候内寝的一名宫女庆金轻声地说道:"请剪子。"庆金听后,立刻向慈禧太后转禀道:"请剪子。"慈禧太后半阖着倦眼,说道:"用吧。还在原地儿。"庆金听到慈禧太后的这个明确命令之后,才敢去将那把专门用来修脚的小剪子找出来,递给彩芽儿。

另一个专职负责给慈禧太后洗脚的宫女秀琳持一盏手提式羊角灯,在慈禧太后身旁单腿跪下。彩芽儿则手拿那把小剪子,在慈禧太后面前单腿跪下,准备将她的右脚抱在自己的怀里、仔细修剪那上面的五个脚指甲……

正在这时,慈禧太后突然瞪圆了她那一双老眼,凶光四溢地盯住彩芽儿手中所拿的那把小剪子看了片刻,然后暴吼道:"你怎么这样拿着剪子?!想干什么?!"

彩芽儿立刻吓呆了,与此同时,她浑身上下都战栗不止……

慈禧太后接着暴吼道:"快去传李莲英和崔玉贵,让他俩立刻带人将彩芽儿和秀琳都拖下去严刑拷打,务必审问清楚,是谁指使她们这两个贱货来行刺的!"

管事宫女福顺一边忙不迭地低声催令一名专管传人的宫女绿娟快去向李莲英和崔玉贵传慈禧太后之口谕,一边带着其他众宫女齐刷刷地跪下磕头,求慈禧太后息怒……

彩芽儿和秀琳早就一起昏倒在砖地上,那把小剪刀和那盏手提式羊角灯也早就被摊摔在她们两人身旁……随众跪伏在地的喜顺则在心中幸灾乐祸地冷笑不已……

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三日(1898年9月18日)的夜,是一个沉黑而森凉的秋夜,天上有一痕弯刀月,月光耿耿……北京城内,王府井大街东边、袁世凯所暂寓的法华寺中,一间防卫严密的屋子内仍旧燃着一盏孤灯,灯光耿耿……

就在这间屋子内,谭嗣同、袁世凯、徐世昌三人正在为"围园杀后"之谋进行密谈。

谭嗣同(复生)平静地向袁世凯(慰庭)问道:"足下此次进京,已经两蒙皇上召见。但不知足下谓皇上如何人也?"

袁世凯心中只觉悚然,然而却面不改色地立刻答道:"皇上奋发图强,咸与维新,乃旷代之圣主!……臣不能议君……复生何出此言?……"

谭嗣同直视袁世凯的双目,接着问道:"足下既知皇上为圣主,维新为图强,现在若有人打算谋害皇上、阻挠维新,试问足下将何以处之?"

袁世凯想了一想,然后答道:"君难臣赴,为千古之大义;舍身为国,乃军人之天职。不过,皇上现在君临天下,朝野靖宁,什么人敢谋害皇上?复生此言,未免太过……"

谭嗣同将袁世凯打量片刻,然后缓缓问道:"荣禄等人安排在九月天津阅兵时的阴谋,足下知道吗?"

袁世凯一时气哽,脸色微红,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点头叹道:"有关这件事的传闻很多,我也听说过。"

谭嗣同看着袁世凯,不由得也叹了口气,然后,他将康有为、梁启超、杨锐等人让他带来的那道密诏拿了出来,准备递给袁世凯。--这一天下午,康有为在他自己的寓所七树堂汗漫舫中,曾当着袁世凯的心腹徐世昌的面,哭诵过这道密诏。

袁世凯先郑重跪下,行了大礼,然后才双手接过这道密诏,就着一片总让他觉得扑朔不定的灯光,细细看去--"朕惟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足以救中国,非去守旧衰谬之大臣,而用通达英勇之士,不能变法。而皇太后不以为然,朕屡次几谏,太后更怒。今朕位几不保,汝康有为、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等,可妥速密筹,设法相救。朕十分焦灼,不胜企望之至。特谕。"

袁世凯捧着这道密诏,只觉脑袋发晕、手心发烫、脊梁发抖……此时,他想不起别的,唯有后悔他自己为什么在那封于前天亲笔写给康有为的密信中,用"赴汤蹈火,亦所不辞!"这等豪言壮语作出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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