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092300000022

第22章

思嘉让百里茜早点去请米德太太,又给媚兰端来了早点,然后便和韦德一起坐下来吃早餐。不过,她好像生气了,第一次不想吃东西。她既担心媚兰马上就要分娩,因此神经质地害怕,又常常不由自主,全身紧张地倾听远处的炮声,因此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她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就算没有其它原因,就凭她不能吃到放糖和奶酪的咖啡,她就恨死北方佬了。

韦德乖乖地吃着玉米粥,和着开水大口大口咽下去,他那温柔的褐色眼睛瞪得像银币一样,紧盯着她的身影,好像思嘉内心的恐惧也传给了他。饭后,思嘉把他支到后院去玩。

她起身来到楼梯脚下,她本该上楼去陪伴媚兰,去缓解她的紧张情绪,让她不要害怕接下来的这场考验,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法做到。媚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生孩子呢?而且还在这个时候谈起死呀活呀这样的话来?

她在最底下的阶楼梯上坐下来,试着让自己平静一些,可是却又想起了战事:不知结果怎么样,今天又打得怎样了。

一场大战就在不远之外进行,可是你根本没有感觉,这多么奇怪啊!这个被遗弃的城郊今天居然如此平静,这跟桃树沟大战的日子相比,是多么奇怪!皮蒂姑妈住在亚特兰大北部最末的一幢房子,而现在的战斗是在南边某处进行,这里既没有加速前进的支援部队经过,也没有救护车和伤兵队伍路过。她很想知道城市南端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并且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住在那里。如果没有人从桃树街北端逃难出去就好了!他们走后,她就觉得孤独难忍了。她真希望彼得大叔没走,那样他就会到司令部去打听消息。如果不是为了媚兰,她也可以亲自去打听,现在她只能等米德太太来了以后再出去了。米德太太为什么还没来呢?百里茜哪儿去了呢?

她站起来走到前面走廊,焦急地等待她们,可她没有看见任何东西。终于,百里茜回来了,她慢悠悠地走着,好像逛街似的,还故意将裙子左右摇摆,而且不时回过头去看看后面有没有人看她。

“你那是走给谁看啊?”百里茜一进大门,思嘉严厉地责备她:“她能不能现在就过来?米德太太怎么说的?”“她出去了。”百里茜回答说。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唔,太太,”百里茜说,故意拖长声音强调她这话的重要,“他们家的厨娘说,米德太太今天早上得到消息说,小费尔先生受伤了,米德太太就带着老塔博特和贝特茜坐上马车一起去了,他们准备把他接回来。厨娘说他伤得很厉害,米德太太大概不会到咱们这边来了。”思嘉瞪眼看着她,真想嘲弄她几句,因为这些黑人总是很高兴自己能带回这种坏消息。

“那么你赶快去请梅里韦瑟太太过来,快去!”“她们也不在,思嘉小姐。刚才我还碰到她家的嬷嬷说她们也出去了。我猜她们是去医院了。”

“那么你就到埃尔辛太太家去,把事情告诉她,请她到这里来一下。还有,百里茜,我告诉你,媚兰小姐马上要生孩子了,她随时都可能要你帮忙,你必须要快去快回。”“是的,太太。”百里茜说着就转身像蜗牛似地朝车道上走去。“你这懒东西快一点!”

“是的,太太。”

百里茜这才略微加快了脚步,思嘉也回到屋里来。她又犹豫着没有马上上楼去看媚兰。她必须向媚兰解释清楚,为什么米德太太不能来,可是费尔受重伤的事她听了会难过的。好吧,这件事就瞒过她。

她走进媚兰房里,发现她没吃早点。媚兰侧身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米德太太上医院去了,”思嘉说,“但是埃尔辛太太很快就来。你痛得厉害吗?”“还好。”媚兰撒谎说,“思嘉,你生韦德时花了多久?”“很快地。”思嘉想都不想地用愉快的口气回答。

“当时我正在外面院子里,差点来不及进屋。嬷嬷说那样太不体面——甚至就像个黑人。”“我倒是希望也像个黑人呢。”媚兰说,一面努力装出一丝微笑,可是这笑容马上被一阵剧痛歪得不成样子了。

思嘉怀着并不乐观的心情低头看看媚兰那窄小的臀部,不过还是用安慰的口气说:“唔,看上去也并不怎么样嘛。”“唔,这我知道。只是自己有点胆小——埃尔辛太太很快就会来吧?”“是的,马上,”思嘉又借口打水去,在楼下尽量多呆些时候,每隔两分钟就去前门去看看百里茜回来了没有。可是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只好回到楼上,用海绵给媚兰清洁身子,然后为她梳好头发。

一小时后,她听见有脚步声传过来了,便匆匆向窗外望去,只见百里茜仍像原来那样扭着腰,晃着脑袋蜗牛似的走回家来,好像周围有一大群人看她似的。

“哪天我要给你这小娼妇拴上一根皮带。”思嘉在心里愤愤地说,一面急急忙忙跑下楼去。

“埃尔辛太太到医院去了。”思嘉一听,急忙又说:“快去系上一条干净的围裙,你现在上医院去一趟。我写个字条,你给随便哪个大夫。你这次如果不赶快回来,我就要你好看。”“是的,太太。”“然后再向那里的先生们打听一下战争的消息。问问他们是在琼斯博罗或者靠近那里的地方打仗吗?”“我的上帝!”百里茜害怕了。“思嘉小姐,北方佬不会到塔拉了吧?”“我就是不知道才叫你去打听呀。”“我的老天爷!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妈呢?”百里茜突然大声哭喊起来,那恐怖的声音使思嘉更加感到害怕。

把百里茜打发走后,思嘉也回到楼上,一面考虑着怎样能骗过媚兰,解释埃尔辛太太为什么没来。可是,见到媚兰时,她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她平躺着,面容安详,思嘉看了,终于有点放心了。

她坐下来,试着说些轻松的事情,可心里翻腾出许多事,让她不住地乱想,终于她说不下去了,只好看向窗外。媚兰也不说话,可是她那痛苦的表情,说明她的阵痛更加频繁了。

她每次阵痛过后就会说:“没什么的,真的!”可思嘉知道这是假话。她宁愿听到一声尖叫而不愿看见这样默默地忍受。她知道自己应当为媚兰感到伤心,但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一点点同情来。她的心被她自己的痛苦折磨得太惨了。她甚至诅咒她快点死掉算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据说希望某个人快死,就像诅咒人一样,是没有好结果的。正像嬷嬷说的,这样的人肯定自作自受。于是她又祈祷,求上帝保佑媚兰好好的,并且又热切地瞎说起来,连自己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媚兰伸出一只滚烫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

“我知道你心里有多么着急。不用说了,亲爱的。我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些麻烦。”

思嘉终于沉默下来,可是无法平静。如果大夫和百里茜谁都无法按时赶到,那她怎么办呢?她走到窗口,看看外面,然后又回来坐下。接着又站起身来,朝另一边的窗外看去。

中午时媚兰的阵痛更厉害了。思嘉轻轻用海绵给她擦汗,但心里非常害怕。老天爷,也许孩子就要降生了!这怎么办呢?对于接生这一方面她可一窍不通。这正是这些天以来她一直在担心的紧急关头啊!她不指望着百里茜来应付这个场面,如果到时找不到大夫的话,百里茜会接生。她说过很多次。可如今百里茜在哪里呢?她为什么还没回来呀!

她又一次跑到窗口去看。终于她看见百里茜沿大街匆匆往回赶,于是把上半身子探出窗外。这时百里茜也抬头看见了她,她正要喊她。思嘉看见那张小黑脸上全是惊慌,生怕她喊出不好的消息来吓坏了媚兰,便赶快做出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离开窗口。

“我想去打点凉水。”她看着媚兰那双深陷的黑眼睛,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然后她急忙出来,小心地把门关上。

百里茜喘着粗气坐在过厅的楼梯脚下。

百里茜打听到北方佬已打到琼斯博罗了,南军马上就要失败了。

“米德大夫呢,他什么时候来?”

“我根本没看见他,思嘉小姐。”

“什么?”听了这话,思嘉更是火冒三丈。

“他不在那。梅里韦瑟太太和埃尔辛太太也不在。有个人告诉我,大夫在车棚子里,去救那些刚刚从琼斯博罗来的伤兵了。思嘉小姐,可是,我不敢到那去——那里全是些快死的人,我怕见死人——”“其它大夫呢?”“天知道,思嘉小姐,我甚至找不到一个人来看你的字条。”

“他们全都在医院里发疯似的忙着,有个大夫对我说,‘滚开,别到这里来妨碍我们,谈什么孩子的事,这里有许多人不行啦。去请个女人回去帮忙吧。’后来我就到处打听消息,他们说是在琼斯博罗打仗,所以——”“你说米德大夫在火车站?”“是的,太太。他——”“好,那你听着。我要去找米德大夫,而你留在媚兰小姐身边照顾她。你如果向她透露打仗消息,我就要马上把你卖到南部去。你也不要告诉她所有大夫都不能来。记住了没有?”“是的,太太。”“马上打桶清水送上楼去;擦干你的眼泪,用海绵给她擦擦身。就说我去找米德大夫去了。”“她这就快生了吧,思嘉小姐?”“我不知道。我看大概是快了,不过我不清楚。你应该知道的。快上去吧。”她匆匆走出家门,站在炎热的阳光下。这是个毒辣辣的酷暑天,她在桃树街上走了一会就觉得太阳穴在轰轰地跳了。她听到远处街头的喧闹。她急匆匆地往前赶。这时前面那片喊叫声也愈来愈响了。

从莱顿家的房子到五点镇那段大街上,一片吵杂,像个崩塌了的蚁巢似的,街上一片混乱。邦内尔家房前,年老的阿莫斯拉着一匹驾辕的马,他看到了思嘉。

“思嘉小姐?你怎么没走呀,我们要走了。老姑娘在里面收拾行李呢。”“走,上哪儿?”“天晓得呢,小姐。总会有地方吧。北方佬马上就要来了!”她急忙往前走,也来不及说再会。北方佬就要到了!

她停在韦德利教堂门前让心跳略略缓和一些。如果不那么做,她就要晕倒了。她倚着一根灯柱,这时她瞧见一位骑马的军官从五点镇飞跑而来,忽然灵机一动,赶快跑到街心朝着他挥手。

“啊,站住!请停一下!”

那位军官匆忙勒住马头,因用力太大,那匹马竖起前腿往后退了好几步。看上去,那位军官已非常疲劳可又有非常紧迫的任务在身,不过他还是马上摘下了那顶破旧的军帽。

“太太!”

“北方佬真的就要来了吗?请告诉我。”“我想大概是的。”“你真的知道吗?”“是的,太太,我知道。不久前指挥部收到了快报,自琼斯博罗前线发来的。”“琼斯博罗?你确定?”“说谎也没有用,我肯定是这样。太太。消息是哈迪将军发来的,他说:‘我已失败,正在全线后退。’”“‘啊,我的天啊!”那位军官疲乏而黝黑的脸平静地看着。他又抓起缰绳,戴上帽子。

“唔,先生,可是,我们怎么办呢?”“我说不好,也不知道,太太。军队很快就要撤离亚特兰大了。”“撤走了,把我们留在这儿吗?”“也许。”那匹马飞驰而过,剩下思嘉站在街心,一动不动。

北方佬快来了。军队也要走了。可是她不能跑,而现在——她只能找到米德大夫,把他带回家去。也许他能让孩子快点生下来。

她提起裙子沿着大街往前跑,不断地说着:“北方佬来了!北方佬来了!”仿佛在给脚步打节拍似的。五点镇全是人,他们胡乱地到处跑,还有满载伤兵的车也挤在一起。人群中震天的喧嚷像潮水般滚滚而来。

接着,她看见一个非常不协调的现象。男人、女人和小孩,黑人和白人,都惊慌地跑着,拖着一包包、一袋袋、一箱箱的食物——这么多的食物她差不多整整一年没见过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时想不通了,后来她记起了前面供销部的仓库,她才知道原来是军队把仓库打开了,让人们在北方佬来到之前尽量拿到一些粮食。

她挤出人群,走过五点镇空地上那些涌出的人群,又尽快向车站赶去。她经过那些挤在一起的救护车和一团团的尘雾,看见大夫们和担架队员在紧张地搬运伤兵。感谢上帝,她很快找到了米德大夫。她走过亚特兰大饭店,已经可以看见整个车站和前面的铁路,她这时突然站住,差点儿给吓坏了。

成百上千的伤员,密密地紧挨着,连绵不断地一直看不到尽头。有的静静地躺着,也有许多缩着身子在太阳下呻吟;到处是成群的苍蝇在他们头上盘旋,在他们脸上爬来爬去,嗡嗡发出声响;到处是血、肮脏的绷带、痛苦的哀叫声。

血腥、汗渍、肮脏的身体和粪便的臭味在这些人的热气中升起,思嘉想要作呕了。救护车的医院人员在地上的伤员中间匆匆地跑来跑去,总会踩在排列得太紧密的伤员身上,那些被踩着的人却迟钝地睁开眼睛望望,等着有人来搬运他们。

思嘉似乎快要呕出来了。她用手捂住嘴向后退了两步,不能再往前走。她以前在医院里碰到过许多伤兵,桃树沟战役后和在皮蒂姑妈家的草地上都见过,可是还没见过现在的情景。像这些在酷暑下烤着的浑身血污和恶臭的身体,她从来不曾见过。这是一个充满了痛苦、肮脏、喧嚣和忙乱的地狱——忙乱,多么忙乱啊!该死的北方佬很快就要到了!

北方佬很快会来了啊!

她仔细地在这些病员中寻找米德大夫。

她继续往前走,不时会有一只滚烫的手拉着她的裙裾,一个个嘶哑的声音在说着:“太太——水!求求你给点水!看在上帝面上,给点水啊!”她努力把裙子从那些手里拽出来,最后弄得大汗淋淋了。她几乎要昏过去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米德大夫,就会疯狂地尖叫起来了。她看着车篷底下那群人,使尽全力大声喊道:“米德大夫!米德大夫在吗?”从那群人里走出来一个人,看向她。那是大夫,他只穿了衬衫,袖子高高卷起。他的全身上下都像屠宰衣似的红透了,甚至连那铁灰色的胡子尖儿也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是那么地浑身疲乏又满腔愤怒。那张脸上全是尘土,被汗水划着一条条长沟。可是他喊她时,那声音是镇静而坚决的。

“你来了,感谢上帝。我正缺人手呢。”她迷惑地看着他,连忙把裙子放了下来。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救护车扬起团团灰尘向她扑面而来,同时那臭味冲着她的鼻孔直往里灌。

“赶快,孩子,过来。”

她提起裙子跨过那些伤亡人员,大步向他走去。她拉住他的胳膊,发觉他在不住地颤抖,但是他脸上没有一点疲乏的神色。

“啊,大夫,”她说,“你必须得去呀,媚兰马上要生了。”对她的话他好像并没有听进去。他望着她,这时一个躺在她脚边的人咧开嘴对她友好地笑了笑。

“他们会挺过去的。”他高兴地说。

她却只顾一个劲儿地摇着大夫的胳膊。

米德大夫终于听到了思嘉所说的话,“生孩子,我的天!”这像一个闪电似的惊醒了大夫,他的脸色突然因为愤怒而变得难看了。这怒火不是冲着思嘉来的,也不是对任何其他人,而是对因为会发生这种事的世界。“你疯了吗?我怎么能丢下这些人呀。成百上千的人都快要死了。我可不能为那么一个孩子而丢下他们。好吧,快找我太太帮忙去。”

她刚要说出缘故,可突然又什么也不说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受伤了呢!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办,可是从现在这些迹象看,即使费尔不行了,他也不会离开这个岗位。

“不,你一定得去,大夫。你知道她可能难产——如果你不去,她就会死啦!”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他粗暴地甩脱了她的手,接着:

“死?是的,所有这些人都会死的。这儿什么都没有。啊,上帝,弄点吗啡来吧!有一点也好。就要一点点麻醉剂呀。该死的北方佬!天杀的北方佬!”“让他们统统下地狱吧,大夫!”躺在地上的一个伤号恨恨地说。

思嘉身体发抖了,眼睛里闪着惊慌的泪花。大概大夫是不会跟她走了。媚兰会死掉,因为大夫不来呀。

“看在上帝份上,大夫,求求你!”

米德大夫咬着嘴唇,腮帮子也硬了。

“孩子,我尽量吧。我愿意试试。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等我们安排好了所有人再说。北方佬快到了,军队正在后退。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处置伤员。火车已经没有了。”

“到梅肯的铁路已经被占领……不过我想试试。你回去吧。别妨碍我了。养个孩子有什么,也就是勒紧皮带……”

这时有个勤务员过来叫走了大夫。思嘉便知趣地走开了。

她匆忙地往回走,看来只能由她和百里茜来做这件事了。

然后“北方佬快来了!”这个念头又不断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的心脏又重新剧跳起来,新的生命之液流淌到她的全身。

思嘉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士兵呢。撤退!撤退!全部军队正在撤出城去啊!

长长的队伍把思嘉推回到拥挤的人行道上。这时她闻到酒精的刺鼻气味。迪凯特大街上有些衣着很华丽的妇女。她们艳丽的衣饰和化装的脸孔给人以很不真实的假日感觉。她们几乎都喝醉了,她们身边的士兵也都是醉鬼。思嘉忽然瞧见一个满头红鬈发的女子,她正是贝尔·活特琳,她靠在一个醉酒的独臂大兵身上,还傻乎乎地狂笑着。

她拼命地穿过人群,好不容易走过五点镇那边的一个街口,这里人少多了,她又提起裙子飞跑起来。她到达韦斯利教堂时已累得气喘吁吁,胃里也很难受;她那件胸衣几乎要把她的肋骨勒断了。她坐在教堂台阶上,两手抱着头,让呼吸平稳下来。如果她可以深深吸一口气,一直吸到肚子里,那该多舒服啊!如果她那颗心能平静,那该多舒服啊!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如果有个人可以帮助她一下,那该多好啊!

你看,她这一生还没有遇到过一件事必须她自己独立去办的呢。经常有别人替她办事,照顾她,庇护她,保卫她,纵容她。这是无法令人相信的,她也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没有人来帮助她。她居然落得这样孤独无依,这样害怕,这样远离家乡,这实在是令人无法相信啊!

家啊!如果能在家里就好了,不管是谁。家啊,即使爱伦病了也好。她渴望回家,渴望看到母亲那张温柔的脸,渴望嬷嬷那强有力的胳膊来抱着她。

她晕乎乎地站起来,继续往回赶。快到家时,她看见韦德在门口。他一看见她,就歪着脸举起一个受伤的指头抽泣起来了。

“疼!疼!”他哭喊着。

“别哭了!否则我就揍你。到后院玩泥巴去,别乱跑。”“韦德饿了。”他啜泣着说,一面含着那个受伤的指头。

“我不管。你快去后院……”

她抬起头来,刚好看到百里茜倚在楼上的窗口,满脸惊慌失措,但一看见她的女主人便顿时开朗了。思嘉招手叫她下来,接着自己走进屋里。穿堂里多凉快啊!她把帽子扔在桌上,便又抬起胳膊抹前额上的汗水。她听见楼上的门刚被打开,便从里面传出凄惨的呻吟声,那显然是因为剧痛。这时百里茜飞快跑下来:

“大夫呢?”

“没有噢。他不能来,谁也不能来,只好你来接生了。”

“其实,思嘉小姐——”这时的百里茜扭捏着,瞪着两只眼睛不敢说下去。

“说吧。”

“说真的,思嘉小姐!咱们必须要请个大夫来。我——我——思嘉小姐,我根本不懂接生的事。我妈接生的时候,根本不让我在眼前呢。”思嘉听了气得肺都要炸了。百里茜悄悄从她身边溜走,这时思嘉飞快抓住她。

“你这该死的小黑鬼——想干什么?你一直说生孩子的事你都会。老实告诉我!”她拽住她使劲摇晃,直摇晃得她的黑脑袋像醉鬼一般。

“思嘉小姐!我是撒谎,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向你说谎的。我只看见生过一个孩子,我妈却还怪我不该去看呢。”思嘉狠狠地瞅着她,吓得百里茜直往后退,想要溜走。直到她终于明白百里茜在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时,她的满腔怒火再也无法控制了。她有生以来还从没有打过奴仆,可现在她使出了仅有的全部力气在百里茜的黑脸上抽了一记耳光。百里茜尖叫起来,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害怕,同时扭动着,要挣脱思嘉的手。

她一尖叫,二楼上突然没有了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媚兰孱弱的声音,她喊道:“是你吗?思嘉,你快来呀,来呀!”思嘉放开了百里茜的胳膊,这女孩便哭着坐在楼梯上了。思嘉站了一会儿,静静倾听上面低低的呻吟和呼唤声。这时,她觉得无比沉重。

她试着记起自己生韦德时嬷嬷和爱伦所做的每一件事。但是产前阵痛的状态使一切模糊不清楚了。她现在还记得其中几件事,便立刻以权威的口气吩咐百里茜去做。

“把炉子生起来,烧一壶开水准备好。把所有你能找到的毛巾和那团细绳都拿来,再找一把剪刀。必须全部都要找来,而且马上找来。越快越好!”然后她挺挺胸,打起精神上楼去。现在她必须把实际情况告诉媚兰!

同类推荐
  • 幕前幕后

    幕前幕后

    已被省委圈定的襄汉市市长李子民,突然在市人代会上落选。是权力之争还是民心所向?幕前幕后的男人女人们开始粉墨登场。新市长情人推波助澜,老市长娇妻旧情未了……正义、道德、法律、良心,与金钱、美女、权术、罪恶短兵相接,此消彼长,把官声点染得风云变幻、触目惊心。
  • 天师报告

    天师报告

    天生对灵异磁场敏感的主人公李彦,本来是软件公司的小职员,无意中卷入一场阴谋,身边的同事一个个死去,自称接受赏金受邀出面保护李彦的神秘人,能处理超自然现象专家的黎白和他的妹妹黎露出现在李彦的面前。为了寻龙,三人经历了蜚兽、凶宅、狐仙、蛊惑、山神一些列“真实”的“灵异事件”,恐怖的气氛无时无刻围绕在他们身边……
  • 星际罪恶(上)

    星际罪恶(上)

    一次次的毁灭性战争,成就了法歇尔,他凭着过人的智慧和非凡的勇气,与非人类的刺岩卡展开了殊死的斗争,但法歇尔渐渐发现隐藏在星际的一个惊天秘密……无论是刺岩卡、雅拉,还是人类,都曾是“源”的所有物。到底谁是罪恶的种族,谁会毁灭一切?
  • 梦想家系列:追杀K星人

    梦想家系列:追杀K星人

    银河奖科幻作家王晋康力作!基地载有6名科研人员的飞碟突然从雷达上消失了近两分钟。总部怀疑是K星人劫持了机上的科研人员,将他们复制后又重新放入基地以从事破坏活动。于是总部派出精明的军官于平宁前去调查。这6名科研人员真的被劫持过吗?他们真是K星人吗?
  • 一星期死亡

    一星期死亡

    事业有成的游戏开发商秦楷开发了一款午夜在线游戏——超越天才。然而游戏被幕后黑手恶意地篡改系统,进入真实游戏,被选中的玩家离奇失踪或发疯。洪韵和男友秦廉消失一年后,洪韵诡异地出现,为了拯救妹妹查找游戏玩家失踪的原因,洪韵的姐姐洪晴和秦楷联手,与幕后黑手展开对决。经过抽丝剥茧,他们发现幕后黑手是多人组成的团队,每个幕后黑手相互不认识,一旦有幕后黑手阻碍其他人的计划,就会被其他人联合淘汰出局,出局者死!
热门推荐
  • 狱中渡

    狱中渡

    英勇潇洒的陵亲王,胸怀抱复的状元郎,谁比谁更无谓,谁比谁更执着,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抵不过狱中渡那一念欢,谁可以渡谁,渡人间情,谁可以执谁,游天涯乐?
  • 斑羚飞渡

    斑羚飞渡

    动物小说之所以比其他类型的小说更有吸引力,是因为这个题材最容易刺破人类文化的外壳和文明社会种种虚伪的表象,可以毫无遮掩地直接表现丑陋与美丽融于一体的原生态的生命。人类文化和社会文明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更新,但生命中残酷竞争、顽强生存和追求辉煌的精神内核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此,动物小说更有理由赢得读者,也更有理由追求不朽。
  • 愿佛光照你一世安好

    愿佛光照你一世安好

    初步青春期的少女单雨梦,爱追剧,爱埋在课桌下看小说。平淡的初中生活,因为一个转学生改变了。渐渐地,她的心里有人住下了,她把这份心意深深藏在心里,然而,当她准备向他坦露心声,却再也找不到他······他和她走了。很多年后,一个秘密终于藏不住·····
  • 宠妃入骨,废柴大小姐逆袭

    宠妃入骨,废柴大小姐逆袭

    她,九天神女,一朝被所爱之人背叛,被其害死,再醒来,成为全灵根,灵武双修的“废物”;他,外界传闻冷漠无双,灵武双修至尊级别,却唯独对她无免疫力,宠溺入骨,夜安寒曰:为她,负了天下又何妨
  • 龙王令:妃临城下

    龙王令:妃临城下

    大婚途中,她跌入冰窟墓穴,邂逅沉睡千年的神奇男子,一双深奥的眸光,让她冷入骨髓。她是穿越女,南戈国人品无下限的九公主,貌美,有钱,有权,唯独没有真功夫!他说,他想要一个人,可那个人不是她,她说,她也只想要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是他,他笑得风轻云淡,她笑得妩媚狡猾。
  • 神秘面具之一女千面

    神秘面具之一女千面

    她,是芸芸众生之中一个普通女子,却用一张面具幻化无数面貌,一次次化险为夷,玩弄众人于股掌之中。可是偏偏遇上以气息识人的他,从此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总能一笑貂蝉小计。
  • 爆宠小萌妃:废材逆天狂后

    爆宠小萌妃:废材逆天狂后

    【小剧场】“魂淡,你名字这么文雅,怎么人就这么饥……渴!”百里沐璃扶着腰,趴在床上,咬着银牙捶床。“呵呵”,床边的妖孽美男倾城一笑:“忆宸,就是回忆良辰,首先没个好印象怎么回忆呢?”……穿越过来,百里沐璃决定低调做人,高调虐渣,恶惩姨娘,踩渣男,脚踏白莲花。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却不想惹了某只妖孽,过起了她的腰酸生涯。
  • 缘情手鉴诗格

    缘情手鉴诗格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佛说诸德福田经

    佛说诸德福田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