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是第一位将经济学从人文科学和历史学科的一门必修课发展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经济学家，是经济思想史上最出色的综合者 ，也是 19世纪末 20世纪初最著名的经济学家。他通过寻求把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精华和边际主义思想结合起来的不懈努力，连同由此建立的新古典经济学体系大厦，使他成为“ 100年来最伟大的经济学家”和“经济思想史上最重要的六位经济学家之一”。
7.1.1毫无生气的马歇尔
阿弗里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1842— 1924）出生于伦敦郊区，父亲是英格兰银行的出纳员，写过一本《男人的权利与女人的义务》的小册子。他的父亲虽然没有像约翰。穆勒的父亲那样冷酷无情，但是也非常严厉，不允许儿子参与下棋等耗费时间的事情，甚至还让他远离数学，以为将来进入“内阁”做准备。也许，对于他的父亲来说，训练马歇尔成才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尽管他的儿子最终没有进入他希望进入的“内阁”。不过，马歇尔比约翰。穆勒幸运，他有一个出身卑微，但极有魅力的母亲，以至于当他 80岁生日上发表讲话时，仍念念不忘地说“要是我母亲还活着，她该有多高兴”，这一点他走近了亚当。斯密。他的父亲远不及约翰。穆勒的父亲富裕和有学问，他的早年教育除了受到严厉的管制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1861年，19岁的马歇尔拒绝了去牛津教堂深造的一笔奖学金，因为已有反叛精神的他，拒绝成为牧师，拒绝学习死板的语言。他在一个富有的伯父的资助下，去了他父亲无力支付学费的剑桥大学，在那里学习数学、哲学、物理学和政治经济学。 1865年他以优异成绩完成学业后，继续留在母校任教， 3年后，马歇尔出任剑桥大学的伦理学讲师。据说，在剑桥大学上学和任教期间，他常在欧洲最美丽也是最壮观的阿尔卑斯山的僻静处阅读经典著作和思考哲学问题，然而，促使他终生献身经济领域的正是一次从阿尔卑斯山回来穿越贫民窟的经历。他看到了贫民远比他的家庭贫困得多的生活惨状，穷人们的脸上布满了由于过度劳累和长期挨饿呈现的不忍目睹的表情。多么悲惨的生活！这一切深深触动了他的心灵，以至于他工作后一直将一幅工人肖像油画挂在他的办公室里。 那一个个充满凄惨、充满痛苦表情的画像，像“幽灵”一样一直萦绕在他的心中，鞭策他能像苏格兰思想家斯密一样，关注人类进步，而不仅仅是少数人的幸福，也使他具备了经济思想史上不朽人物的品格。对大多数人幸福的关心，使他常常会问这样的问题：“实际生活机会仅仅限于少数人吗？ ”因此他有时也会主张建立公立大学、提供公共服务等偏离自由放任思想的改革。
1877年对于马歇尔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年份， 35岁的他在没有制造出过多“师生恋”传奇故事之前，就匆匆与他的学生玛丽。佩利结婚了，虽然这意味着他不得不离开剑桥大学，也意味着他从此以后再不会招收女学生。但是，他一定会回来，因为剑桥学派还没有来得及创立，新古典经济学的大厦的搭建还没有完成。他离开剑桥大学去了刚刚建立不久的布里斯托尔大学工作。在那里，马歇尔担任首任院长兼政治经济学教授，并于 1879年与他的美丽而富有才华的学生玛丽。佩利一起完成了《工业经济学》一书。据说，这期间他早已开始构思写作《经济学原理》了。经过 8年的游荡之后，在 1885年，43岁的马歇尔再度返回剑桥大学，并成为政治经济学教授，一直到 1908年他退休后，他的学生庇古才取而代之。这次回到剑桥大学，长达 13年时间呕心沥血的经典著作《经济学原理》也完成了。该书一经问世，立刻震动了西方经济学界，为他赢得了巨大的荣誉，并很快取代了统治半个世纪的约翰。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成为标准教科书，直到他的学生凯恩斯发动了那场不得不进行的“凯恩斯革命”为止。虽然“革命”的对象没有直接指向马歇尔，而是一把抓住在约翰。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出版后就渐渐被人遗忘的法国学者萨伊，以及凯恩斯的师兄兼老师庇古。
退休后的马歇尔大部分时间卧病在床，他患有高血压、结石等疾病，同时还有神经紧张的毛病，尽管如此，他一直没有中断他的研究，而且也没有改变他对自己的写作要求过于苛刻的习惯，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著作的出版。据说，《产品与贸易》这部影响仅次于《经济学原理》的著作的一部分内容校对了 15年才于 1919年出版，而在他去世前一年出版的《货币、信用与商业》也花费Skousen（2001）所著 The Making of Modern Economics第 206页。这是出自他的学生了他 10余年的时间。但是，幸运的是，他没有像门格尔那样留下来一大堆几十年未完成的杂乱手稿给他经济学家的儿子，因为马歇尔根本就没有儿子，只有那位为了他的事业而牺牲自己的三位一体的学生、妻子和女儿。 1924年他因心力衰竭突然去世，告别了他那漫长而不平凡的一生，那天，距他 82岁生日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
7.1.2 将经济学引入新古典时代
通过马歇尔的生平的介绍，我们已初步领略了这位剑桥学派领袖的风采，但是，如果仅仅把他看做是边际学派第二代传人或者第一代创始人，那一定会低估了他对经济学的贡献，事实上，现代微观经济学的理论大厦就是由他奠基的，只是名称在“凯恩斯革命”之后有了不同的叫法而已。他的学生凯恩斯曾将他与边际革命发起人之一的杰文斯作了形象比较，凯恩斯风趣地讲道：“杰文斯看到水壶里的水开了，立刻发出了孩子般的欢叫；马歇尔也看到了同样的情况，但却静静地坐下来建造一台蒸汽机。”
如果说“ 100年来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凯恩斯把他的老师当做“ 100年来最伟大的经济学家”有些夸张的话，那么，我们以下对马歇尔贡献的概括或许带有明显低估。 根据笔者对马歇尔著作的理解，他的理论遗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将经济学带入独立学科的殿堂。马歇尔直接将他的教科书命名为《经济学原理》，标志着经济学的名称从“政治经济学”到“经济学”转变的完成，这一改变不仅是对边际革命后摒弃“政治经济学”名称的回应，而且也使得经济学从此脱离了伦理学、政治学和社会学的羁绊，成为依据自身而独立存在的研究领域。尽管马歇尔将经济学独立为一门学科的贡献无人能比，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经济学在追求形式完美的科学主义背后，也包含着对古典政治经济学关心的增长问题的忽视，使它逐渐成为资本主义辩护的工具，就此意义上讲，经济学到了马歇尔那里有了实质性的退步。
（2）对古典学派和边际学派进行伟大的综合。马歇尔在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李嘉图、约翰。穆勒经济理论和“边际革命”以来经济理论发展的基础上，建立起一种包含供给和需求两方面在内的、以局部均衡分析为主要方法的、综合分析的理论体系。这种综合被称为继约翰。穆勒之后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又一次经济理论大综合。这次大综合几乎包含了当时经济学界绝大部分观点和主张，成为一种普遍接受的经济理论体系。有趣的是，马歇尔非常强调他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继承的一面，认为他的发现在亚当。斯密和李嘉图那里早已存在，只是斯密不知道他本身的“要旨”，李嘉图的表述“含混不清”，只有马歇尔这位语言大师才完成了本来斯密和李嘉图早该完成的事情。
（3）创造性地使用了很多研究方法。马歇尔将心理学、生物学、物理学、数学等许多学科的理论或工具引入经济学，创造性地使用了诸如局部均衡分析法、边际分析法、连续性原理，使经济学向科学迈进了很大一步。不过，应该指出的是，马歇尔将均衡等概念引入经济学的同时，也将经济学引向了误区。
（4）构建了“无形之手”的精密部件。如果说瓦尔拉斯对“无形之手”作出了“一般”的论证的话，那么，马歇尔则在“局部”通过构建“无形之手”的精密部件，将经济学带入崭新的时代，这个精密部件就是“均衡价格论”，以及它的相应组成部分。均衡价格论既包括边际学派对价值问题的理解，也包含了古典学派尤其是约翰。穆勒生产成本的内容，成为对抗劳动价值论的一个重要工具，“价值”也从此在现代经济学理论中被“价格”所取代。对于马歇尔如何构建“无形之手”的精密部件，我们将单列一节进行介绍。
（5）发明和使用了许多重要的概念和工具。在《经济学原理》中，几乎随处可见经过他“精心雕刻”的概念、图表和数学工具，而且为了减少阅读的困难，他把数学等较难理解的内容放进了脚注和附录里，这一看似平凡之举吸引了上千万读者走进经济学殿堂。在他创造的众多概念中，“需求弹性”是一个魅力无限的概念，它准确地反映了消费者对价格变化的敏感程度，而这个概念据说是 1881年他坐在意大利一个小小旅馆的房顶上顿悟的。也许你对马歇尔“消费者剩余”和“生产者剩余”等概念更有兴趣，那就慢慢体会吧。有些概念看起来很简单，但经过他那双灵巧的手后，一下子就不同了。例如英国经济学家西尼尔的“节欲”概念，他认为这带有明显为资产阶级辩护性质，就改成了“等待”。再如，同样以心理分析为基础，对于边沁创造的被法国学者巴师夏等使用的“快乐”和“痛苦”概念，他认为过分俗气，就改成了现代经济学中使用的“满足”和“牺牲”两个概念。对于图表的恰如其分的应用也是马歇尔的杰作。例如，我们熟悉的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虽然不是马歇尔的创造，但把两个曲线结合起来引进经济学还是第一次。对于数学方法，马歇尔并没有滥用他的数学能力，而是非常清楚地知道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而对需要用的数学方法，他非常注意读者是否能有效地阅读，这一点尤其值得在经济学中过分偏爱使用数学的学者去思考。
7.1.3构建“无形之手”论证的精密部件
在当代的经济学中，“无形之手”成为描述亚当。斯密体系中的市场机制的妙语。其内涵是：仅仅关注自己的所得的自利个体，受“无形之手”的指引，往往带来他所意想不到的更好的社会结果。作为一种高度复杂而敏感的洞察，亚当。斯密把竞争条件下追求自身利益的个人行为作为经济学的中心问题进行了系统分析，这具体表现在“无形之手”发动机能够实现自我调节并能实现高度繁荣。在平等竞争和法律公正的条件下，自由市场通过消除对价格、劳动力流动和贸易的限制，使每个人都能够获得自我利益；并且使低价格水平、高工资和优质产品的“普遍富裕”都能够实现。
但是，第一个对推动这一体系的发动机给予综合性的描述和解释的，正是马歇尔。通过将古典的成本分析和新古典的效用分析相综合，马歇尔创造了推进“无形之手”体系的发动机，从而将斯密的模型发展为数量化的科学。这部发动机的部件包括了供求曲线、生产成本、需求弹性，以及消费者剩余。他的局部均衡方法是将“无形之手”发动机的所有部件连接起来的黏结剂。应当指出的是，所有这些部件都能在今天微观经济学的个体消费者和生产者理论中找到，它们已经成为今天经济学家用以分析和阐明消费者和厂商行为理论的重要工具。
市场价格由什么决定？斯密和李嘉图的古典模型认为是客观的生产成本，杰文斯和瓦尔拉斯的边际主义则认为是主观的边际效用。马歇尔从双方的理论精华中各抽出一些东西：从前者中，他提出了依赖于生产成本的供给曲线；从后者中，他创造了反映消费者边际效用的需求曲线。这样，马歇尔将供给和需求结合在一起，成为第一个普及供给需求图形的人。根据马歇尔的说法，供给和需求在决定市场价格和产量的时候都是必需的，就像是剪刀的两个刀锋。“我们讨论价值是由效应所决定还是由生产成本所决定，和讨论一块纸是由剪刀的上边裁还是由剪刀的下边裁是同样合理的。的确，当剪刀的一边拿着不动时，纸的裁剪是通过另一边的移动来实现的，我们大致可以说，纸是由第二边裁剪的。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十分确切，只有把它当做对现象的一种通俗的解释，而不是当做一种精确的科学解释时，才可以那样说。”
马歇尔认为，长期来看，价格由生产成本决定。在这里，马歇尔背离了边际学派的主观价值论而倒向了斯密的古典经济模型。“经常被援引和经常被歪曲的亚当。斯密和其他经济学家的那个原理的真正含义是，商品的正常价值或‘自然’
价值是由于种种经济力量‘在长时期内’倾向于使之产生的价值。那正是经济力量将会产生的那种平均价值，如果一般生活状况保持静态的时间长得足以使这些力量充分发挥它们的作用的话。”可以看出，马歇尔坚持认为成本是真实的，并且是绝对的，是与效用无关的概念。在本质上，他试图通过将成本而不是效用作为价值的最终决定因素，把边际效用分析综合到斯密体系之中。
马歇尔尝试在经济学中应用数学和自然科学的倾向使他发明了“需求弹性”这一概念。需求弹性本质上反映消费者对于价格的变化有多么敏感，按照马歇尔的说法：“市场中需求弹性（或感应性）的大小，是随着需要量在价格的一定程度的下跌时增加的多寡，和在价格的一定程度的上涨时减少的多寡而定的。”这足以说明，弹性是衡量购买者对价格敏感程度的精巧而有效的数学概念。生产者显然会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如果我们提高产品价格，收益会增加还是减少？这涉及弹性是“富有的”“缺乏的”还是“单位不变的”。答案分别是总收益减少、增加以及不变。弹性概念已经成为微观经济分析的标准工具。
马歇尔还创造了一个度量经济福利的方法。这又是什么呢？按照他的说法，“一个人对一物所付的价格，决不会超过、而且也很少达到他宁愿支付而不愿得不到此物的价格。因此，他从购买此物所得到的满足，通常超过他因付出此物的代价而放弃的满足；这样，他就从这购买中得到一种满足的剩余。他宁愿付出而不愿得不到此物的价格，超过他实际付出的价格的部分，是这种剩余满足的经济衡量。这个部分可称为消费者剩余。 ”马歇尔的消费者剩余概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市场上消费者的满意程度。这是因为，“无形之手”发动机通过消除贸易障碍所创造的低价格水平会使更多的消费者能够购买商品和服务以满足他们的需要，消费者满意程度必然会增加。这样，斯密的“普遍富裕”愿望在扩大的消费争企业广告时得到的最大化利润方程为：MC=P （1 ——— ）其中 ηap表示买主需求弹性，ηkp是从某一
卖主处购货的卖主比例关于价格的弹性。 ηap ηkp
者剩余中得到了反映。此外，马歇尔的后继者还创造了生产者剩余的概念。经济福利的最大化等同于消费者剩余和生产者剩余之和的最大化。概言之，供求曲线、需求弹性，以及消费者剩余和生产者剩余已经成为局部均衡的福利分析工具。
当代著名经济思想史学家布劳格曾说：“如果说经济学是理论分析的一架重要机器，是思想的方法而不是真实性的结论，那么，李嘉图创造了经济学中的技术。”这句话同样适用于马歇尔，因为他使得“无形之手”这部市场发动机的零部件清晰化，而这些精密部件构成了新古典价格理论分析的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