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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小时候

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是在乡下的山村里度过的。那时家里穷,穿的衣服都是母亲用手工做的粗布衣服。家里没有电,点的是煤油灯。晚上去上晚自习,也是端一个煤油灯,第二天早晨一掏鼻子,鼻子里都是黑的。那时家里也没有钟表,有时早晨听到鸡打鸣就赶紧起床,有时天上有月亮,也不觉的天黑。走到村东头破庙里的学校,在课桌上趴着等天亮。有时等一两小时,天也不亮。有时就趴在那儿睡着了。晚上下了夜自习,有时天黑,走到村西头,没有同学做伴了,为了给自己壮胆,嘴里一边嗷嗷胡乱喊着什么,一边向家中跑。总觉得好象后边有个人跟着似的。

早晨、中午、下午放学后都要挎上篮子,拿上镰刀去地里割草,草有好多种。春天草刚露芽,所以二、三斤交到队里就能换一分工。到了夏天和秋天,一、二十斤草才能换一分工。那时一个整劳力劳动一天挣十分工,妇女和半大小子只挣七分工。每个工值一、二毛钱。有时夏天中午放学后,跟父亲上山去割草,要割到队里快上工,学校快打铃时才回家。父亲担两捆在头里走,我背一小捆在后边跟着。衣服全像水洗的,胳膊、背上都起满了痱子。回到家把草晒干,每百斤干草可卖四、五块钱,那是全家冬天的盐钱和油钱。

那时吃的是窝窝头和贴饼子,是玉米面和地瓜面做的。平常里很少有青菜吃,更别说吃肉了。有时连咸菜也没的吃,喝粥时就在粥里放点盐。

有时去地埂或山坡上去挖原志(一种中药材),回家后把皮剥下来晒干,一两能卖一块多钱。挖几次能晒一两。有时去山坡上掀石头逮蝎子,转半天也逮不了几个。晚上拿罩灯或手电筒去逮土鳖子,用热水烫死,晒干。赶个星期天,几个小伙伴结伙去七、八里外的收购站去卖。觉得卖的钱多(超过两块钱以上),就到乡里小书店去挑画本,磨蹭一、两个小时,狠狠心花一、两毛钱买下自己钟爱的画本,心满意足的回家。

小时,就盼着过年,过年能有新衣服穿,有饺子吃,有肉吃。

我们家穷,一下雨住的房子到处漏,屋里把盆盆罐罐全用上了,叮叮咚咚像奏音乐,外边的雨不下了,屋里还在下。有时下连阴雨,屋里连一张床大的干地方都没有了,这时全家望着下个不停的天空,惆怅的向天叨告:勺子头,挖挖天,今儿晴,明儿干。

八、九岁时,暑假、秋假都要去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拾麦穗、拣地瓜、摘棉花等。天天在毒毒的日头下晒着,衣服都沾在身上。半晌休息时,慌着到远离人群的地堰根下去解手(大小便)。有时找个高地堰根下,在荫凉里凉快一会。有时坐在地上,有时干脆就躺下来,望着蓝天上的云朵发呆。心里想象着山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回到家手不洗就找干粮吃,如没剩干粮,洗块生地瓜吃。

也有快乐的时候。和几个小伙伴去西上园割草。在地里捡了一毛钱,我们高兴的去临村老汉的瓜地里买瓜吃,脆瓜要比甜瓜便宜些。我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买脆瓜。因为人多,怕买甜瓜分不过来。我们嘀咕了几句,有两人围着老爷爷去摘瓜、称瓜,另仨人挎着自己的草篮子,互相掩护,时不时有人弯腰摘一个瓜,放进篮子里用草一盖,若无其事的向老爷爷看一眼。等买瓜的两位买完瓜,我们一起赶紧撤了,到了离瓜地很远很远的芦苇丛里,我们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把瓜拿出来一数,连买带偷的竟有七个瓜。我自己编了个顺口溜:走到西上院,拾了一毛钱,买了七个瓜,鬼头蛤蟆眼。现在细想想,这四句顺口溜应该算是我创作历史上的第一篇作品。

那时村北的大坝里有水,夏天的午后,我们经常瞒着老师和家长去大坝里游泳。回学校的路上,要尽量把头发弄干。进了学校,坐在教室里,心里有鬼,也是提心吊胆的。老师的眼睛很毒,起立后用眼光向全班扫一遍,严肃的点几个男孩子的名,被点的人怯怯的走到讲台下,老师让每人都抬起胳膊,眼光定定的看着你。心虚的咬着嘴唇,早低下了头。老师在每人的胳膊上轻轻一划,胳膊上就出现了一条白道。没什么好说的,出教室门口去站一节课。现在想来,老师是为你好。万一淹死了怎么办?

学校里也搞勤工俭学,割草喂羊。用不完的晒干买钱。大家比着看谁割的草斤量多。这次少了,下次下决心一定要多割些。有时上山撸槐树叶,回到学校晒干,再去磨面的机器上磨成面。说是卖到美国去。说人家造原子弹用。那时想,人家美国科学技术就是发达,用槐树叶竟能造出原子弹来。有时还上山逮毛毛虫,每人拿一个带盖的大号玻璃瓶子,用筷子作一个夹子。东山、南山上的柏树林归国营林场管,树林年年发虫灾,我们每年上山逮虫子。南山的树林少些,东山的树林多。东山的北头有个南天观,是过去道士修行的地方,北边有个大戏台,戏台下有一个小石屋,不论春夏秋冬,都有一股清凉的泉水从山石缝里流出。石屋北边有一水池,我曾在那里边洗过澡。那水池是七几年,我父亲他们村里的石匠队垒的。我记得父亲他们早上上山,晚上才回来,中午要在山上吃一餐饭,吃白馒头,还有肉菜。那时我就想,等长大了,我也凭力气去挣白馒头和肉菜吃。南天观院里,有很多石屋子,南边是日月泉,小屋四刘全是石刻的碑文。从日月泉打上来的水,清洁润喉。院子东边是一片土坟,坟间有零星的柏树,一个人走在里边,觉得阴森森的。传说都是死去的道士。我记事起,村里还有一个道士,叫谷山,住在大队的院里,享受五保户待遇。我们上学的学校,老师们的办公室,也是道士们住的地方。听说过去道院有好几百亩良田。有时逮虫子,走到油篓寨下边去。油篓寨因一座山峰外形象油胡芦而得名。此峰怪石林立,地形险要,又名天柱峰。记忆中我曾上去过两次,上去的路是一条石缝,直上直下。稍不小心,掉下来就可能摔个粉身碎骨。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有时一个人能逮二、三百条虫子,大的每条一分钱,中的两条一分钱,小的三条一分钱。

不论哪个项目,只要排在前几名,都会有奖励。或是几只铅笔,或是一个带奖字的作文本。那时用的作业本上,带个红红的奖字,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小山村座落在东高西低的斜坡上,远远看去,是一团绿色。每家的屋前屋后都栽着杨槐、家槐、梧桐等树。一条乡间公路从村子的中间穿过,记的小时候,看到一队拉练的军队从公路上走过,心里羡慕的不行。心里偷想,我什么时候能走进这样的队伍里,走出大山,去看看山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我们特爱站在公路边,闻汽车过后散发在空气中的汽油味。

记事时,村东有个东石门,在东大崖子顶上,后来慢慢塌掉了。村西南边有个小石门,崖子下是个水井,东半村的人都爱到那儿打水。村南也有个小石门,至今还在,用山石垒成的。两个人同过,几乎错不开身子。村西北边也有个小石门,也是在崖子顶上,夏天的傍晚,许多人到这儿乘凉。有的老人坐在那儿聊天,到半夜眼皮打架才回家。我的旧家就座落在村子的最西头,奶奶住堂屋,我和父母及两个姐姐、还有弟弟住在两间低矮的小东屋里。西堂屋、西屋说是三爷爷、四爷爷的,房顶都塌了,院里有一棵槐树,是母亲生我大姐时栽的。我经常爬上去摘槐叶,洗净了做菜粥喝。到了秋天过后,用槐树上掉下的种子,砸碎了捏在高梁杆上,中间插一根大头针,等凉干了,就是一支箭。院里还有两根枣树,七月份,枣刚有点发白,我们就开始摘着吃,一直能吃到八月十五中秋节。

爷爷死时,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记事起,每年的清明节总要跟父亲去西十三亩地给爷爷上坟,先给坟培培土,再把饺子放在坟前,倒几杯酒洒在坟前。随父亲跪下磕头。后来批林批孔坟被平了,再去上坟,只能估摸着在大概的地方。每次去给爷爷上坟,走到一块相邻的地里,父亲总是停下来,说这是你的表爷爷,你小时特喜欢你,每次包了饺子,都给你留着。咱也给他上上坟,做人不能忘本。

大伯没到三十就死了,一辈子也没成个家。父亲排行老二,所以一家的重担就都落在了父亲的肩上。父亲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但三叔、四叔大了,父亲都让他们上了学。后来又给他们都娶了媳妇。后来三叔下了东北,四叔当兵转业也去了东北。父亲曾参加过八路军,扛过枪,打过仗。济南都解放了,又回了家。解放后曾在生产队里干过十几年生产队长,庄稼地里绝对是一把好手。他不像人家当生产队长,指挥别人干。而是身先士卒,领着头干。队里的房屋少,借我们家后沟里的房子喂牛,母亲说给队里要点补足,咱们家人口多,生活紧张。父亲说给咱补足,借人家的房子用的怎么办?母亲说,也给点补足,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父亲就是不同意。

想起那几次家中丢东西,家人痛苦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深冬的早晨,起来做饭的母亲大惊失色的回屋说:不好了,昨晚咱家来小偷了,厨房里的风箱没有了,外门大开着,全家人象丢了魂似的一会去外门口去看看,一会去厨房看看。

还有一次,快到秋天了,村西自留地的玉米还没太熟。家里几乎没吃的了,母亲说让先去收点棒子回来吃。爹说:再老个一两天,棒子还不太熟。待第二天,二姐从地里哭着回来说:咱家地里大个的棒子全没有了。全家人哭成一团,粮食没了,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母亲抱怨父亲,父亲只有唉声叹气。为这事母亲抱怨了父亲好多年。

七十年代末吧,村里来了钻探队。在村北立起了高高的井架。钻探队的人头带安全帽,说话和我们不太一样。我那时想,假若我们这里地底下有矿藏,大了我就有机会当工人,挣工资。有资本找个漂亮媳妇。放学后,星期天我们经常去打井的地方看工人劳作,后来终于打上了像小碗口粗的石头,工人们把石头编上号一节一节放进木盒子里,拉进村子放进租来的仓库里。有时趁工人不注意,我们就好奇的去摸一摸,瞪大眼去看一看和山上的石头有什么不一样。钻探队几天就杀一头猪吃,去集上买菜一买就是一大车。工人们总爱和村里的几个长的好看的姑娘聊天,村人都用敌视的眼光看着他们。他们在村北、村东打了几眼井,也不知找到东西没有?就撤走了。那些石头还放在村子里,每年按时给房主寄来房钱。

村里混东北的多,年前经常有人回来找媳妇。不管男人长的老点丑点,走在路上,总觉得高别人一头。很少有空手而归的。乡亲们势利,过苦日子穷怕了,总想给女儿找个好饭碗。待日后女儿在外落下根了,也能像人家父母那样,冬闲了去东北走一圈,看看外边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村里的小伙子,到了二十五岁成不上媳妇来,那就危险了。咬咬牙,找个沾亲带故的关系,下关东。走时自己愁,父母也愁,待个一、两年回来,脚蹬皮鞋,胳膊带手表。扬眉吐气,媳妇有的是,随你挑随你捡。有的就地取材,能从外边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来。有的去了下煤窑,有的还是像在家一样,种庄稼。后来我去过大部分村人投奔的鹤岗,那里是煤区,说是大城市,还不如老家县城大。大部分人住的还不如老家人住的房子好。我曾去看了邻村的一个小学同学,他住在山顶上的采空区,在煤矿上干采煤工。他说我刚来时,才开始下井觉得提心吊胆,心想不知哪一天,赶上塌方或冒顶,或许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所以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先是把没吃过的东西,只要能买到的,都尝了个遍。象猪蹄、猪耳朵、猪心、猪肝,牛肉、狗肉、马肉、驴肉,还有炸丸子、水煎包等。还喝了啤酒。心想这回砸死了也不亏了。后来就攒钱娶了个媳妇,媳妇的肚皮挣气,又给生了个儿子。我们刘家这回绝不了种啦。我现在真不想干了,上个月我们一个班上的小河北生生的给砸扁了,活生生的一个大小伙子,说没就没了。我越来越胆小,真想回老家安安稳稳的种地去。

关于鱼的记忆。有一次跟娘去舅家走亲戚,那时大舅在村里当干部,中午吃饭时有鱼,我没出息,鱼刺卡在了嗓子里,娘领我去找医生用镊子取出来。还有一次,父亲从地里割草回来,神秘的从篮子里的草下掏出来三条鱼,娘忙去关了外门。问爹你怎弄来的鱼?爹说偷的,娘不信。最后爹得意的说,邻村的人偷炸的鱼,看到看鱼的来,藏匿在了豆角秧下,他慌忙离开了。我趁人没注意,就先动手拿回来了。娘忙着弄鱼鳞,我高兴的蹦来蹦去。没一会,有人敲门,娘和爹手忙脚乱的放起鱼,若无其事的去开门。进来的人真是看鱼的小青年,小青年说:二爷爷把鱼拿出来吧。爹说什么鱼?爹的脸一红。小青年说我都看到了。说着他去猪圈里看,从地上捡起两片鱼鳞,笑着看着父亲。父亲没办法,不情愿的把鱼拿出来给人家了。全家人空喜欢一阵子,落了个两手腥味。再有一次大概是个秋天,大坝的水快干了,大队里养的鱼在浅水里上下翻腾,很惹人馋。大人去收鱼,我们也去了,听说只要好好干,最后每人都分给鱼。才开始把裤子挽起来,在浅点的地方逮鱼,逮了就交给身边的给队里收鱼的大人。后来越陷越深,裤子、上衣都弄上了泥巴,索性连衣服也不管不顾了,哪里有鱼就跑哪儿去,后来发现有的大孩子逮了大鱼往泥里踹,我们也学着大男孩的样子做,逮到一条大个的鱼,趁人不注意,使劲往泥里踩,在上边用水草或别的作个记号。到了天快黑时,弄的满身满脸都是泥,大点的孩子都分了两仨条鱼,虽然也有些不太乐意,但总比我们强,我们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一条也不给。没办法,去找踩在泥里的鱼,一条也没找到。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挎着空空的篮子,悻悻的回家。

我的小名叫虎,大人们都喊我老虎。比我大的孩子和同学在我身边总爱唱一支歌。那就是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咳哟,他是人民大救星。他们总是把呼儿咳哟这一句重复着唱。呼儿=虎儿。他们这是借唱歌骂我。那时候我在心里怨父母没文化,给我起了这么个破名子。更可气的是,因为学校很少教歌,有时老师也经常领着学生们唱这首歌,许多同学一边唱歌一边瞧着我坏笑。后来大了,我理解了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的用意,我属虎,虎又是兽中之王。父母怕我在世上受欺负。此名喻意深刻。

我有一只笛子,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还有一只口琴,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口琴的外皮都锈了,出声的小方格是木头做的。这两件能发出声的东西,是我儿时的好伙伴。至到现在我也吹不下来一只完整的曲子,我那时把调子很往悲里吹。

最记的生产队里割苇子的时光。每年的深秋,收完了谷子、豆子和地瓜,种下的小麦刚从地里探出头,早晚的天气已很有些凉意,趁一个好天,队里会宣布明天割苇子。男劳力们会把镰刀磨好,有靴子的穿靴子,没靴子的找一双皮底鞋。第二天,男女老少齐上阵,男人会吸烟的吸烟,不会吸烟的也吸烟,有的妇女也会红着脸来一根。因为是队里买的,整劳力还会额外多得到一包烟,有时是金菊,有时是泉城。早晨下水前,男劳力会每人喝两口白酒,他们在前边割,妇女们在后边捆,然后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一直传到岸边。因为苇坑是连着的,听说别的队割苇子了,另两队会放下别的农活,也来割苇子。有时先下手的会在分界的地方多割一点,晚来的队的队长,会左看右看。气不过会找上门去,和对方的队长理论一番,才开始说话谁也不让谁,很有些火药味,有时双方的壮劳力会围拢上来给自己的队长壮威,每当这时候,总是沾光的一方,做出让步。让自己一方的人给对方拉过几个苇个子去了事。

有时割着割着,会发现一窝架在水面上的鸟蛋,有的送到岸上去,留着带回家。有的趁老婆不注意,会转给身边脸蛋好看点的姑娘或媳妇,当一回男子汉。有时发现一只水鸭子,大家齐声去追,有人会绊倒在水里,惹得大家一阵大笑。最兴奋的是吃饭的时候,每人一碗漂着油花的豆腐,有时还有一两块肉,白白的大馒头管够。男人们一边喝酒,一边逗乐。这时女人们吃着馒头,还想着家里的儿女,偷偷把半块馒头用手绢包了藏起来。

村北河边有两棵大柿子树,夏天割草,我们总是先去那儿。夏天人乏,坐下就想睡觉,有时就坐在树下睡着了。有时爬到树上去,大家比赛看谁攀的高。有时不小心,会从树上摔下来,总是有惊无险。河边的草长的快,我们天天就在河边转,也总是能应付过去。那时候心想日子过的真慢,盼自己早日长大,去给家里挣十分工。饿了什么都能入口,地埂上的野韭菜,野酸枣,有时到人家菜地里,装做是路过,看四周没人,偷一个茄子或两棵葱,躲到苇坑里或庄稼地里去吃。拾点干柴禾,夏天烧麦穗吃,秋天烧豆子、烧玉米棒子吃更是家常便饭。烧时几个人是有明确分工的,有人动手点火,有人放风,若被看庄稼的发现了,拔腿就跑,看庄稼的真发现了,也是虚张声势把人吓唬跑算完,要不是饿,谁会去干那事。大部分时候是被发现不了的,只要火灭了,上空的烟飘走了,就可以踏踏实实坐下来吃了,吃时谁也不会让谁,等吃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个形象,满嘴黑。用手背抹一把,黑的地方更扩大了,大家就相互指着对方大笑起来。有爱恶作剧的孩子,在和自己家有过结的人家的菜地里,选一个不大不小的金瓜,用镰刀划一个三角口,把那一块拿下来,蹲那儿向里边拉一些屎,再把那块瓜盖上,作个鬼脸逃跑了。一两天的时间那口子就完全长好了,那瓜会长的特别快。突然有一天,被主人兴高采烈的摘回家去,洗了放在案板上一切,怎么有股臭味,一看满桌稀汤,心里顿时明白了。脸气的变了色,不知去找谁算账。这样的事,又不便去骂街,只能气的自己肚子痛。

十二、三岁时,我养的两只兔子,母亲趁我不在家时送了人。我放学回来后,发现兔子没了,大哭大闹。娘说兔子掏洞太厉害,掏到墙下去,下雨了房子塌了怎么办?我天天喂树叶、喂草,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了,我还指望养小兔卖钱那。娘越劝我越觉的委屈,躺在地下抱着一块石头打滚,一边哭着一边喊:兔子没有了,我也不活了。我用石头压死自己。

小时最爱干的事,就是跟大人走亲戚。母亲领我去侯庄表姨家去,走到表姨就摘点金瓜花,拌上两个鸡蛋,再加上些面,用油煎了给我吃。最爱跟爹去洪范给姑奶奶过生日,洪范是集市所在地,有时正好赶上集,还能到集上溜一圈,看看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姑奶奶的生日一年比一年办的隆重,她的儿女多,每年都是办酒席,酒席上有一道菜,叫甜饭。就是蒸过的大米饭,放些糖在上面。有时还有大件,就是鸡和鱼什么的。像走这样的亲戚,在学校里请假也要去的。姑奶奶死时我也去了,我没有上林(埋人的地方),自己跑集上去玩了,回去吃饭也有些心虚,生怕人家主家发现了不高兴。

那时不兴打麻将,扑克倒是有人打。所以要是听赶集的或走亲戚的回来说,今天晚上那个村有电影,年轻人心就动了,几个人一商量,吃过晚饭相伴着就上路了。有时我们也敢跟着去,向南去过刘庄,向西去过旧县,向东就是北崖,向北去过刘庙、纸坊。去时由于兴奋,不觉累,回来时,有时都把脚磨破了。但一点不敢掉队,人家在头里跑,你咬着牙也得跟上。不然长长的夜路一个人怎么走。有时去时三、五个人,回来时可能会有十几个人。那时农村人还没见过电视是什么模样。

过年前假如跟大人去赶集,就盼着遇上大舅和二舅,他们会给买两挂鞭炮。有时还会给买两个包子吃,包子里的馅是猪肉和粉条。那时觉得这包子就是天下最好的食物了,咬一口满嘴流油。那时包子一毛钱一个,一年难得吃上几回。小时想,等大了挣了钱,天天吃包子,喝鸡蛋汤。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奶奶的床头,有一个陶罐,里边有时放着白糖,有时放着红糖。那时我是个小馋猫,奶奶有时看我可怜巴巴的围着她转,就会端过糖罐,用手抓一些结块的糖蛋放在我手里,我会高兴的跑开,找个角落去解馋。有时趁奶奶不注意,我会去偷抓糖吃,等吃完了,想想总觉得的有些不妥,再不紧不慢若无其事的走近陶罐,趁没人注意,端起糖罐摇一摇,轻手轻脚放下,大摇大摆跑去玩了。有时放学早,回到家没人,我就会把门下的闸板拿下来,从下面钻进去。只能待在院子里,进不了屋。没法进屋找干粮吃,急得在院子里转圈。听到鸡叫,精神为之一振,忙从鸡窝里偷一个鸡蛋,放进炒菜的锅里,倒上水,点着火。正煮着,听到开外门声,忙熄了火,把煮的半生不熟的鸡蛋藏起来。装着什么事也没有。等家人进了家,打个照面,上街玩了。到了街上,四下看着,没有人,掏出鸡蛋,剥了皮,管它熟不熟,狼吞虎咽吃了。小时有时打嗝,接连不断,特难受。大人忽然会来一句:你又偷吃鸡蛋了吧?自己赶紧辩解:我没吃,绝对没吃。你误懒好人。不可能没吃,你没吃鸡蛋怎么少了两个?你别装了,你没偷吃,脸红什么?自己真没吃鸡蛋,大人一口咬定你吃了。觉得特别委屈,不知不觉会抹起眼泪来,而且越哭越委屈。大人也不劝你,等你哭的没劲了。大人突然会变了腔调,你说没吃就没吃,也许今天鸡就没下蛋,我们冤枉你了。大人相视一笑,你会突然发现,自己正打着的嗝,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大姐也是在我们村上的学,那时叫高小。从刘河往南都到此上学,是个重点学校。连丁泉的老姥娘家的表舅都是在这儿上的学,我和他儿子是高中时的同学,这是后话。姐姐是腰鼓队的,后来毕业后到生产队里劳动挣七分工,后去山西面的斑鸠店学缝纫,每星期回来拿一次干粮,和村里的几个姑娘一起去一起回,单程二十五里路,还要翻一座山。看到大姐每星期拿回的硬纸本上一个个红色的对勾,就知道姐姐学的不错。姑娘大了嫁人,会缝纫一是可以当作学会了一门手艺,二是可以很自然的向对方提出买下一台缝纫机。那时刚时兴那机器,就是过了门,娘家人的衣服也可以拿过去做。条件好的会买一台作陪嫁,送给女儿,那得是有相当好家境的。七十年代初,三叔从东北回来看奶奶,爹和娘不知商量了多少次,狠狠心决定让姐姐跟三叔去东北找个好饭碗。一点点把女儿养到这么大,还没见尽一天孝心,一下子女儿去了千里之外,想的时候想见一面也见不到。父母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二姐没上几年学,就回家挣工分了。二姐特能干,除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外,放工后去割草,拾柴禾。记的春天家里没柴烧了,到地里也捡不来柴,没办法只能捡回干牛粪晒干了拉着风箱当柴烧。有一年过年前,二姐和几个伙伴去赶集,去时父母给她装了些粮食背上,让她卖了好过年用。回到家她心虚的小声对娘说:人家都买了花布作个上衣,我也买了一块布。你把卖粮食的钱买了布,全家还指望用什么过年?二姐得到报怨,想想自己天天一身汗一身泥劳动一年,过年了连件新衣服都不给买,委屈的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你们别报怨我了,我去问问看别人要不要,买给别人。二姐很少赶集,而她每次赶集回来,总会从兜里掏出用手绢包着的两个包子,一个给我,一个给弟弟。有时我会把咬了一半的包子递给姐姐,说姐姐你吃一口,姐姐会说我在集上吃了,你吃吧好兄弟。

我记事起,母亲就身体不太好。她有坐骨神经痛的毛病,白天咬着牙作家务,晚上有时痛的睡不着,很多时候我是在她痛苦的呻吟声中进入梦乡的。每每这个时候,父亲总是唉声叹气,有时娘真坚持不下去了,第二天爹出去借点钱,把娘放在借来的地排车上,拉着去刘河找舅舅,有时大舅去,有时二舅去。他们经常出门,会说话。他们带娘去济南、泰安看病,回来时带些煎着吃的中药。吃一疗程的中药,娘的病情或许会见轻些。后来大姐从东北给捎过几次虎骨酒,母亲喝了觉得会好些日子,好点了就坚持下地挣工分。

小时玩的比较好的伙伴,我们春夏天割草,秋冬天拾柴禾总会找在一起。玩游戏也经常是这些人在一块,晚上捉迷藏,白天下一种每人九块石头的石子棋。这种棋的玩法是:每人选一种区别于另一方的石头,在平整的地上划一个棋图,每人手里各有九枚棋子,棋图就是划三个方框套在一起,每个方框的每个边的中间用直线连起来。开始下棋,你下一个棋子我下一个,不让对方组成三个石子的一条线上,等摆完了所有的棋子,开始走棋,一人一步,谁先走成三个子一条线,就吃掉对方一个棋子。一直互相吃的有一方还只剩二个子,剩两个子的一方就主动举手投降了。

地堰上的草品种很多,叫的上名字的有:荠荠菜、咕咕苗、抓地秧、节节草、苦苦菜、喇叭花,甜根草、野苇子等,有时草间开满了或紫或红或白的小花,上面飞舞着几只黑黄两色的小蜜蜂。有时偶而会从地堰的石缝里窜出一条小蛇来,我们先是惊叫,把同伴引过来,或用镰刀或用石块把蛇弄死,扔到地里的枯井里去。有时渴的不行,就到苇坑里割几根长苇子,在下端苇节上挖两个小孔,一根不够长,再接上一根,放进地里的水井里去打水喝,井里的水很凉,虽然水量小,但多打几个来回就有了,那水喝起来真叫过瘾。用苇子打水喝,最主要的是注意安全,有时不小心会把兜里的小玩具掉下去。那时总会吓的心惊肉跳的,万一人掉下去小命就没有了,在这荒坡野地里小伙伴谁也救不了你。

春天粮食不够吃,人们就摘榆钱、家槐叶、洋槐花和面伴在一起蒸菜团子吃。山里人好面子,来了客人打肿脸充胖子,先是借一碗面,烙几张饼,再是看看鸡蛋筐子,再出去一趟借几个鸡蛋。有的过了年待客,炒一盘粉皮充一盘菜,等客人走了把粉皮洗洗放起来,来了客人又当一个菜。你问为什么没人吃?主人作菜时就根本没想让人吃,他没有把粉皮弄开。还有一种最常听到的说法:说有一家买了一两香油,每每孩子哭闹时,就给倒点水,放上点香油让孩子喝水。一年下来,一看香油瓶子,里边的香油足有一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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