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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谁是救命恩人

树上知了的叫声一阵紧过一阵;风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不见一点踪影。石子仰头看天,天白得耀眼,树梢纹丝不动,树叶无精打采的;阳光边上的大多被烤蔫了,失了颜色;倒是藏在浓荫深处的树叶精神着呢!

做一片树叶有多好呵!

石子猴子似的蹿上了树,藏到了树叶深处。石子发现呆在树上却很难受,他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成一片树叶。

石子溜下地来。

路两边的杂草早衰了,耷拉着头,东倒西歪着,一点儿也不经事的样子。

石子的头上在吱吱地冒着汗,他蹲下身子,将一棵叫不出名字的草木从地上牵了起来,手刚一松开,那草木就又很不像话地塌下了身子。

村口一棵老柳树下闲散着不少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池塘边有几棵不大不小的垂柳,树荫深处立有纳凉的人。水边真是阴凉的好地方。石子一直喜欢水,可算命先生却说他命中犯水,一定要小心避水。父母从不让石子下水游泳。乘着父母午睡,石子偷偷地从家中溜了出来。

一群小伙伴在水中花样百出地嬉戏,他们向石子叫喊着,摇着手,让石子快点下水。

池塘里的水清澈得袭人,在人心中兴起一阵阵凉意。水中的清凉世界在引诱着石子。

头顶上烈日当空,石子咽了一口口水,抬头望了望村庄,又望了望偌大的池塘。

几只鸭子在水中畅游。

石子飞快地脱下衣裤,扑腾到水里。

水泛起一阵阵凉爽。

石子眯上了眼睛,在水中慢腾腾地移动着身子。

突然,石子一脚踩空,整个身子直直地往下沉。石子落进了一个偌大的深水坑里。水坑是干旱之年人们掘下的用来饮水的深井。

石子连呛了几口水,憋得难受,他拼命地在水面窜,慌乱地挣扎着。突然他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个劲地往下沉。窜出水面时,石子突然看见岸上树荫深处的一个大人正看着他,石子心想这下自己有救了。这个大人叫吴昌安,是村头吴晓贵家的老二。见到有人落水,吴家老二一定会飞身过来救人的。石子怀着生的希望拼命地扑腾着。再次窜出水面时,石子发现吴家老二丝毫没有冲下来救人的意思,正冲着自己怪模怪样地阴笑着。那笑像一把尖刀将石子系在吴家老二身上希望的绳索一下子割断了。吴晓贵家的老二像看猴子耍杂戏似的,越看越开心。石子无疑就是吴家老二眼中一只在水中表演的猴子。吴家老二的笑像一把尖刀同时扎进了石子的身体,受伤的石子自己又仿佛给自己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我不能死,一定不能在吴家老二这种人面前被淹死。要死也不能死在吴家老二这种人面前。我一定要活下来。活给吴家老二看看。

石子突然无比镇静,丢开了刚才的惊恐。他发誓不做吴家老二眼中的一只猴子,刹那间他全身不知从哪迸发出一种顽强的求生力量。他一次次没入了水里,又一次次拼命蹿出了水面。他不能死,石子想看一看吴家老二这张灿烂如花的笑脸能不能笑到永远。

直到一个伙伴明子从不远处扑过来,把石子推到了浅水里。石子才知自己获救了,性命差点犯在水里。石子呆呆地看着岸上树荫深处的吴家老二,他看到吴家老二的脸僵住了。吴家老二的目光羞愧不安地闪开了。

我还活着。我没有淹死在吴家老二这种人面前。石子突然间有种想唱支歌的冲动。

石子发现,岸上树荫深处空无一人,吴家老二不知何时悄悄地走了。

石子一时呆坐在岸上,懵懵懂懂地,头顶上的烈日炙烤着。想着吴家老二那张灿烂如花的笑脸,石子一身的汗水淋漓,心中却情不自禁地打着冷颤。

回到家,父亲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当着村里人的面不由分说地将石子打了一顿,并要石子保证从此不再下水。石子咬紧牙关就是一声不吭。父亲最终泄气了,只好问石子是谁救了他。

父亲要感谢儿子的救命恩人。

村头吴晓贵家的老二。石子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怎么是吴家老二救了你?可我听说是蒋家的明子救了你!父亲认为儿子还在说谎话,又是将儿子一顿好打。

围着的村人一边劝解石子的父亲一边安慰说,这孩子吓得犯晕了,是蒋家的明子救的,一点没错。

父亲又发狠地问:快老实说,到底是谁救你的?

明子。石子木讷地说。

救命恩人到底是明子还是吴家老二?石子自己最终也说不清了。

后来,石子做梦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吴家老二不久倒成了英雄,他在救人时被歹徒用刀子捅死在大街上。村里人提起吴家老二至今赞叹不已。

多年后,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的石子回乡后,站在当年落水的池塘边,石子仍仿佛感到吴家老二要他守住当年那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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