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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次日醒来,我睁开双眼,已见阳光明媚地斜射进来,有些刺眼。起身,经过一番简单梳洗后,我披着头发,晃悠地朝门外走去——“娘啊,有吃的吗?”我发现自己的灵魂思想渐渐与这副肥胖的身躯融合了。

我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中年发福妇女走了进来,三角眼,圆脸挺鼻,嘴唇很薄,搽满了脂粉却仍然掩不住那满脸的雀斑和皱纹出卖了她的年龄,显示出了她的俗气。腰部发福,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只公鸡。(当然,她是女的!)

娘跟在身后,谄笑着。那妇女见了我,就酸溜溜地说道:“哎哟,瞧瞧,小若这才起床啊,啧啧,真不像是我们竹山村的姑娘,倒像人家城里的小姐啊!”

听着这样冷嘲热讽的话,我的心里很不舒服,可是我又不知道她是谁,见娘在她身后不断用眼神示意我要忍,我只好讪讪地笑着。

娘见状忙说道:“小若,见了兰婶也不叫,这么没规矩!”

原来她就是曹感的母亲杨金兰!我心中不禁疑惑这样的母亲怎会教出这般礼貌周到的曹感,嘴上却免不了圆滑的应酬,甜甜地叫了声:“兰婶早!”

“早什么早!”兰婶一副毫不领情的模样,“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以后可是要嫁给曹感的。做我们曹家的媳妇,这样怎么合格!”

见她一副挑剔的语气,我心中就有气,不合格最好,我才不想嫁给曹感!“是啊,我这么懒,配不上曹感……”

“兰嫂啊,里面坐!”娘热络的话音打断了我的话,“放心,小若可是个好孩子,以后我会教好她的!”

“那就好!”兰婶昂起头朝屋内走去,似乎对娘这样迎逢的话很满意,“要不是看在善哥的面子,指腹为婚的话,我们家曹感早就有更好的选择了!”

“你!”我生气地走上前,却突然发现左手腕被娘拽的生疼。

“我什么?”兰婶不饶人地回头问我,她可真是个厉害的绝色。

“你——说的对!”我换了副嘴脸说道。

“嗯。”兰婶满意地点头,坐下。

娘忙上前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兰嫂,喝茶。”

兰婶看了看陶制的茶杯,脸上浮现嫌恶的表情,淡淡地说道:“放着吧!”

我不满兰婶傲慢的态度,也有些轻视于娘的谄媚,不明白为什么。耐不住这样的难受,我开口说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兰婶今天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不然,你以为我爱上这来。”兰婶拉长了语气说道,她的声音尖而大声,让我听了极为难受。兰婶接着对娘说道:“玉娘,钱准备好了没有?”

敢情她是为了讨债而专门来我家的!难怪有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神情,真真像极了黄世仁!我心里暗忖道。转念想,不好,家里上次为了给我治病而请廖神婆花了不少钱,早就家徒四壁了,而我昨日出逃,还A走了十几个铜板,难怪娘亲昨晚听说我把铜板丢了,是那样的神情!难怪娘要这样对债主——兰婶谄媚!原来都是因为我!

我心内愧疚极了,只见娘低着头,声音很轻:“不好意思,兰嫂,我……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什么!”兰婶听了这句话都要跳起来了,“你现在跟我说没有钱?你自己当日怎么信誓旦旦说好今天给钱的?哼,还只是利息呢!连这个钱都没有!以后小若和曹感成亲的话,你拿什么来当嫁妆?难道给一车的稻草?唉,我真是命苦啊,怎么攀上了这样的穷亲戚!”

“你——”听了这样难听的话,我简直要控制不了自己了,顾不得娘亲不断给我使眼色,朝兰婶大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不嫁了!”

“不嫁?”兰婶的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冷笑道,“哼哼,说的倒是轻巧,你说不嫁就不嫁,那聘礼金呢?你们曾家欠我们曹家的钱呢?拿什么来还?”

聘礼金?欠钱?我望着娘苍白的脸色,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娘是因为欠曹家的钱,所以才坚持要我嫁给曹感?

娘讪笑道:“兰嫂啊,真的不好意思,因为前些天小若生病,我就没有空去集市里卖柴,等过两天吧,我一定挑些东西去集市换钱来还你!小若不懂事,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小若,还不快给兰婶道歉!”

娘望着我,无助的眼神里满是哀求的神色,我终于心声不忍,暗自叹了口气,低下头,放下脾气对眼前这个市侩、不通情理的未来婆婆说道:“兰婶,对不起,我……我一定会努力干活来还你钱的!”

“那还差不多!”兰婶还算给了我面子,“记着,嫁到曹家前,可得先把欠我的钱给还了,否则,哼,我可不是省油的灯!”

“一定一定!”娘脸上的肉堆在了一起,我从来没有觉得她长得有这么别扭过。

“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兰婶起身说道,“过几天我还会来的,到时可别再说没钱了!”

待兰婶走后,我才问娘:“娘,那个兰婶,怎么这么不同情理?”

娘先是吃惊地望着我,半晌,方说道:“娘差点忘了,上次你生病后,把很多事都给忘了,唉!”

“对不起啊娘,”我内疚地说道,“都是因为为我治病才花了那么多钱的,我其实……”这一瞬间,我真想把自己不是小若的事说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因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娘铁定不会相信的。如果告诉她,只会更刺激到她,她一定还会去借钱找廖神婆为我驱邪的!

娘叹了口气,拉过我坐下,慈爱地说道:“好吧,那娘就简单地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也让你明白娘的苦心和无奈。省的你老排斥曹感,让他伤心!”

“娘……”

“好了,”娘笑道,“娘看得出来,你……忘了很多事,你以前,是不会那样子对曹感的。”

虽然我还是很排斥与自己很“般配”曹感的说法,但还是对小若和曹感的事有了兴趣:“那,是怎么样子的?”

“当年,为了躲避家乡的战乱,你爹带着身怀六甲的我来到竹山村。竹山村很闭塞,村民们都不肯接纳我们,我们无处安家,恰好你爹又旧病复发。这时,你曹伯伯,也就是曹感的父亲,看不过去,站出来帮助我们。我们寄住在曹家的时候,曹感已经三岁了,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爹很喜欢他,便和你曹伯伯戏言要指腹为婚。后来,你在曹家出世了,曹感也十分的欢喜。然后,我们一家在曹家的帮助下,有了自己的家,和曹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好。可是天不从人愿,你两岁那年,你爹又再次旧病复发,一去不归了……”娘的眼睛里闪现晶莹的泪光,想必她是很爱爹的吧。

娘舒了口气,看了看正出神的我,微笑地接着说道:“你爹走后,我们孤儿寡母很是难过,还好曹家肯接济我们,才不致活不下去。曹感时常来我们家帮忙干活,你打小性格也是比较孤僻的,只和曹感玩得来,两人性情相投,正合我们双方父母的意思啊!”

“可是,娘,”我听了,忍不住打断道,“曹家如果真心把我当成他们未来的媳妇,真心地接济我们家,为什么……为什么兰婶还要向你……要钱?”亲家之间互助本就是应该的,瞧兰婶的模样,好像我们两家的关系就只是债主和举债人一般,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亲家,这样的婆婆?

“这个你也给忘了?”娘吃惊地看着我,轻声说道,“当年你父亲下葬,我们家一贫如洗,万般无奈下,只好向人借了高利贷……你兰婶,她不是曹感的亲娘,是曹感的后妈,曹感的娘在曹感五岁的时候病死了,后来你曹伯伯就纳了弦……”说到这,娘亲的声音又低沉起来。

我大吃一惊,兰婶不是曹感的亲娘?这他从没跟我说过啊,也许曹感下意识里以为我还记得这事吧。曹感这么小就没了亲妈,他爹还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市侩、厉害的后妈,想必他的心里,也有不为人知的伤吧?

“娘,你的钱是向兰婶借的高利贷?”我问道,既然兰婶这样的市侩,我也不想欠她什么,“我们家究竟欠她多少钱?还有……曹伯伯知道吗?”

娘苦笑:“曹感的娘亲,是个贤淑体贴的女子,只可惜……你曹伯伯向来心软,纳了厉害的兰嫂后,就变得惧内了,这……也是命定的啊!兰嫂当年是竹山村的寡妇,家底还算殷实,就专以放高利贷和做媒为生……娘当年向她借了三两银子,后来一直还不起,每年就只凑合还点利息……”

原来是这样!曾善走后一年,曹感的娘亲也去了!这钱是娘以个人名义向当年的寡妇兰婶借的,兰婶那样精打细算的人,当然要还了。可是,我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三两银子,算多吗?

“可是,兰婶说聘礼金?曹家有给过我们家聘礼金吗?”我疑惑地问道。

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曹家还没有给聘礼金,只是兰嫂嫁过去后,舍不得给这笔聘礼金,又见我们家一穷二白,还不起她的三两银子,就骗你曹伯伯说给三两银子做聘礼金。”

“那,如果说三两银子作为聘礼金的话,娘就等于还给兰婶钱了,兰婶怎么还说娘还欠她的钱?”我大惑不解。

“高利贷是利滚利的,当年的三两银子早就翻了十倍了!娘哪有那么多钱还?而且那天请廖神婆为你驱邪又花了娘十几个铜板,剩下的准备还利息的又……”娘苦涩的说道。

我愧疚极了,自我穿越过来后,可是给娘增添了不少的麻烦啊!虽说我不是小若,但娘却比我亲妈还疼我,我既然已经是小若的身份了,就不该在痴心妄想其他的,安安分分做娘的乖女儿才是!

“娘,从明天开始,我和你一起干活,咱们努力挣钱还给她!”我斗志昂扬地说道,不就是十倍吗?三十两银子是吧?貌似也不多啊,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那些古代人都是出手阔绰的,我就赚它个几百两回来,砸砸那个市侩贪财的兰婶!哼哼。

娘笑了笑,爱怜地用手摸了摸了我的垂在后背的长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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