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噩梦缠身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急驰着，突然，随着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司机一头撞向了挡风玻璃。扭过头来时，司机满是血污的脸突然幻化成另一张阴沉的脸，狞笑着扭着方向盘，汽车翻滚着朝山下冲去……
“雅玲……”赵海生大叫一声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在做梦。但妻子雅玲确实不在他身边了，他捂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这个月7日，赵海生和妻子雅玲去盘云市玩，回来的途中，客车在盘山路出了车祸，一车人九人死十二人伤，司机也当场死亡了。赵海生的妻子就是那九个死者之一。事后交警等有关部门对这件事故的原因调查结论是：司机疲惫驾驶所致。
这是车祸发生后赵海生第十次做了同样的噩梦了。突然，他一激灵，梦里幻化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是他！
那天客车从盘云市出发前，曾经上来过一个很古怪的男子，年龄约摸三十五岁。那男子上车后，眼光不停地抛向司机，显得坐立不安，上车下车好几次，最后开车前放弃了乘车。
“这车祸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丧妻之痛，让赵海生变得敏感而多疑。他跳下床，匆匆洗漱后，又赶到了派出所。
接待赵海生的是新调来的民警小顾，当赵海生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后，小顾让赵海生留下电话，说向上级反映后会再联系他，给他一个答案。赵海生这才离去了。
赵海生再次来到派出所时，小顾告诉他：“你反映的情况是对的。7号那天开往盘云市的客车。一共卖出了二十七张票，也就是说，应该有二十七个乘客。加司机和售票员应该是二十九人才对。但当时交警队对车祸现场情况进行了统计，死者和受伤的乘客，一共二十八人，确实少了一个人。”
赵海生一阵兴奋，但小顾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一般泼在了他的头上。小顾说：“但是，这不能说明什么，因有事而临时改变主意不乘车的事太常见了。现场的勘察没有任何破绽，所以，我们对这起车祸事故的鉴定，仍然是一起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意外事故。对你家属的不幸，我们深表遗憾……”
可赵海生呆住了，好半天，他才歇斯底里地：“我说警察同志，你们要为车祸中死去的人负责啊，这可是九条人命……”
小顾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小声说：“赵先生，这件事我也感觉有点……”
正说着，主管调查的副所长刚好走了过来，看见赵海生就大为光火，说：“你又来闹什么？不都跟你说明白了吗？车祸！”接着又训斥小顾：“就你能是吧？下次你去调查吧！”事故发生后，赵海生屡次前来纠缠，让这位副所长十分恼火。
小顾赶紧改口，说：“赵先生，结论已经出来了，请你理智些。”
赵海生一再辩解，他们就是不理他了。赵海生暴怒地捶了一下小顾的办公桌，扬言不会善罢甘休，离开了派出所。
赵海生确实不想罢休，他接二连三地跑派出所、检察院等，弄得人人都当他是神经病，唯恐避之不及。
赵海生到处向熟悉、不熟悉的人唠叨着车祸的疑点，诉说自己的冤屈，可人们投来的眼光，除了同情，还有不相信，甚至有些还带嘲讽。赵海生绝望了，他仇恨地觉得，所有的人在合谋隐瞒着一个事实！
二、墓地疑凶
这天，赵海生又跑到妻子的坟前，悲伤地说：“雅玲，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为你报仇……”
这时，赵海生突然感觉旁边有人在注意他，他下意识地抬了下头，不远处，果然有人正在看着他。
赵海生脑袋“嗡”地一下热了，盯着他看的人，正是那次车祸前上车下车，最终放弃了乘车的神秘乘客！那张脸，在他的梦里出现过那么多次，现在终于暴露在阳光下了！
赵海生手脚冰凉，之前他想了一千次一万次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但当这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手足无措了。赵海生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不停地告诫自己：要稳住，不能打草惊蛇。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向墓园门口走去。他明显地感觉到，在他走动的时候，那个男子仍然在盯着他看。
一出墓园，他马上闪到了一边，偷偷地向里面探视着。既然让他碰上这个人了，那就好说了，先跟踪他……再接下来，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只要有了证据，还怕不能把他送上刑场吗？
等了半晌，也不见那个男人出来。赵海生急了，悄悄地又窜进了墓园，借着墓碑的掩护，去寻找那个神秘男人。他吃惊地发现，那个男人，正站在雅玲的墓前，凝视着墓地，神情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赵海生越发地认定了，那起车祸，一定是这个男人干的！他并不认识这男子，他敢肯定雅玲一定也不认识，这人为什么跑到雅玲的墓上来？他要干什么！
正想着，只见那神秘男子已准备离开了，赵海生忙悄悄跟上。
那男子出了墓园后，直接到了丽水县客运站，登上了一辆前往盘云市的客车。赵海生赶紧叫了辆出租车跟上。
客车到了盘云市客运站，那男子下车出站，上了一辆的士，最后进了一片小区的B幢401室。赵海生一直守到晚上，那个人也没有再出来过。
在小区门口熬了一夜，眼睛血红的赵海生找了一位和那男子同住一幢楼的老太太，向她打听401室主人的情况。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说你想干吗？赵海生赔笑说自己是新来的房客，认识认识而已。老太太哼了一声说，那个神经病啊，叫关文军，是一个中学教师！四年前老婆出车祸死后，就变得神神道道了！
赵海生愣了：怎么会这么巧？妻子、车祸，和他的情况太相似了！这里面大有问题。
三、神秘电话
赵海生决定秘密跟踪关文军，寻找一些证据。一周来，他单枪匹马地行动，但老感觉冥冥中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但这双眼睛不像是关文军那种阴沉的眼神，眼神中倒是充满鼓励与怜悯。赵海生悲伤地想，是不是妻子雅玲在天之灵默默地关注着他。
这天，赵海生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你是赵海生吗？”赵海生警惕地问：“你是谁？”自车祸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后，赵海生觉得自己已经众叛亲离，没人会找他了。
那人没有回答，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跟踪一个叫关文军的人，是吧？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情况，7号那天，关文军确实买了丽水县的车票，并且坐上了车，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上上下下一会后，却在开车前放弃了乘车。就是你当时看到的他的怪异举动。但是第二天，他又坐了另一辆客车来了盘云县，非常巧妙地避开了车祸……”
赵海生十分吃惊，这人怎么会这么清楚？可听声音，又绝不是民警小顾！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些情况，关文军每个月都要去丽水县一次，去墓园看望他死去的老婆。他老婆在四年前一次车祸中死了……这个人有点神经质，不管去哪里，经常会突然没有任何原因地放弃乘车，或改车次，或改日期。有两次，他买好了票又没有乘的车，都发生了车祸……”
说完后，电话挂断了。赵海生再打回去，却发现这只是一个公用电话亭。
赵海生的思维陷入到了极度混乱中，打电话的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在干什么，并向他说这么多他一直在追查的信息？
赵海生顾不了那么多，复仇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他只想着将关文军送进大牢里。
如果那个神秘的电话所说的一切是真的，那关海军的家里一定会有他买了票乘了或没乘车次的车票，只要有了这些票据，再加上客运站的记录或录像，就可以证明关文军在干着犯罪的勾当，就可以把他的阴谋查出来，那起车祸的真相，也就会水落石出，想到这里，赵海生体内的血又沸腾起来。他继续跟踪着关文军，又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摸准了关海军的作息时间。也就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感觉那双跟着他的眼睛越来越近，让他脊背发凉。
四、诡异集邮册
这天，看到关文军去上班后，赵海生找了一个锁匠，谎称自己钥匙丢了，打不开门，愿意出高价钱开锁。他把锁匠带到了关文军的家，把门打开后，就把锁匠支走了。
赵海生从里面将门锁上，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匿的地方。终于，在一本集邮册里，他看到了一张张摆放整齐的票据，都是往返盘云市和丽水县之间的车票，其中不但有7号和8号去盘云县的车票，还有好几年来，各种相隔一天时间的车票。赵海生喜极而泣：“关文军，我终于抓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就看到关文军已经像魑魅一般站在了房间门口。
“你……”赵海生大吃一惊。就在这一刹那间，他明白自己上当了。关文军是个狡猾的罪犯，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在调查、跟踪他，于是故弄玄虚，故意打电话向他透露出所谓的“真相”，引诱他入室，然后干掉他，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
这个人太可怕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了那么大一起车祸，害死了那么多人，又设个圈套让他钻进来……赵海生想着想着，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
两人对峙着，房间里静得只听见挂钟秒针嗒嗒地响，关文军恶狠狠地说：“是你？我家里那么多好偷的，现金、首饰、电器……你都不拿，为什么要偷我最珍贵的车票……”
赵海生盯着那张阴沉的脸，感觉自己要疯了，雅玲就是死在这家伙手里，而他，就在自己眼前！几乎同时的，俩人嚎叫一声，扭打在一起。
“起来，不许打了，警察！”两个着便装的男人从门口冲进来，掏出了证件。关文军不认识这俩人，赵海生却认识其中的一个，那个警察正是小顾。
两个警察一人一个，将关文军和赵海生拉开了。俩人血红着眼，继续谩骂着，一个骂：“他是个小偷！”一个骂：“他是个杀人犯！”
和小顾一起的那个警察将关文军铐了起来：“关文军，你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被捕了！”
关文军冷冷地说：“这个人跑我家来偷东西，你们不抓他，却来抓我？没有搞错吧？”
那个警察接过赵海生手里的集邮册，对关文军说：“跟我们走一趟，到局里再交代一下这些票据的来由吧。”
五、“凶手”在哪
赵海生那天去报案的时候，小顾也觉得这事故有点可疑，可是上级的鉴定由不了他一个小警察来推翻。他很想帮赵海生一把，又不敢顶撞领导，这才悄悄地跟踪着赵海生的。
随小顾来的警察是他的大学同学小丁，盘云市局的。小顾找到小丁，把一切告诉了他，让他帮忙调查一下。小丁的老婆是老师，恰好和关文军同一个学校，关文军的神经质在学校教师间并不是秘密。她也听同事说过，关文军这人有毛病，经常跑去买票，又不坐车就跑回来。她将这些情况告诉了丈夫，于是，小丁就打了那样一个电话，把线索给了赵海生……同时，他们悄悄地跟踪着赵海生，今天看到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们不得不出面了。
审讯室里，关文军却拒不认罪，他说他认识赵海生。关文军说：“那天我去丽水县墓园看望我老婆，就认出他来了。那次车祸前，在车上时我注意到他，当时他和他老婆甜甜蜜蜜的样子，像极了四年前的我们……他走了后，我去他老婆的墓前看了看，因为我和他的不幸，竟然是如此地相似……”
关文军和妻子一直两地分居，调不到一起。四年前，他们从盘云市去丽水县，上车时，关文军无意中看了一眼司机，发觉司机神色不太对，情绪很不好，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不料，事后那次车就出了车祸，他的妻子就在那次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事后证明，那起车祸是司机操作不当导致。那个司机出车前，因一件家庭琐事和家人吵架了，情绪不对，一个急转弯没控制好，才导致了车祸。
关文军说，从那以后，他每次乘车，对司机的精神状态就额外地敏感，盘山公路的路况并不好，如果司机的状态不好，在那种行车环境下很容易出车祸……
“7号那天是周六，我本来想去丽水县墓园看望妻子。可是，刚上车就听到那个司机在打电话，他暴怒而不耐烦地推脱着什么，说到了什么麻将、牌，还哈欠连天的样子。后来还趴在方向盘上小睡了一下。于是我迟疑着……最后下了车，没想到，那车最后还是出了车祸……”
“那本集邮册里面放的每一张车票，都是我对妻子的思念，我悔恨我没能保护她，只让自己活了下来。”关文军颓然地低下了头，流下了眼泪。
小顾和小丁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审讯室外，听小顾说完关文军的无罪定论，赵海生愣了，继而冲上去掐住关文军的脖子，被小顾拉开了。赵海生歇斯底里地大叫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就是一个杀人犯，他害死了我老婆……”
一桩交通事故再调查案件到此结束，这是一桩没有凶手的案件，如果说有，也是已经死去的司机。留下的，是很多个的社会悲剧。
几个月后，在丽水县的客运站多了一个怪人，买了票又不坐车，一会上一会下的，显得忧心忡忡。车站的人私下都说那个人是个神经病。
这怪人正是赵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