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960700000022

第22章 大江逆行

张抗抗

墨迹

一条墨迹斑斑的大江,从天边来,到天边去。

岸是白色,水是黑色;岸是绿色,水是黑色;岸是金色,水是黑色;它一路走,一路用自己碾磨的墨汁,写着墨迹斑斑的历史。

它的父亲是灰色的山岩,它的母亲是褐色的泥土;灰与褐调成了墨色。它从上游峻峭的石砬子下来。

它的父亲是高高天上金红的太阳,它的母亲是茫茫旷野上蓝莹莹的冰雪。太阳拥抱了冰雪,橙与蓝生成了黄色。它从上游坦荡的雪原下来。

它的父亲是猎人红红的篝火,它的母亲是山谷中绿色的帐篷。篝火照亮山谷的时候,人们发现了它。它从上游密密的森林中来。

它撞开石砬子,穿越雪原,绕过森林——它自由自在地兜着圈子。在江叉里留下一个个迷人的崴子与小岛。几千年几百年来它以这弯弯曲曲的江道显示自己的风采,得到过多少夸赞和美誉。

如今若是有人坐船从那灌木葳蕤的江湾里西行,望望天,望望水,便迷惑起来——太阳怎么落到身后了?这是往哪儿?

它便咯咯地乐,咬牙切齿地乐——记住了这是条无可奈何的回头路。你必须走主航道,小岛在主航道后侧;你不想同太阳捉迷藏,就白白地将那小岛拱手相让了。

除了那时常迷失方向的太阳,还有那些钉在它身上的红红白白的浮标,还有巡逻艇、眺望塔……总使它感觉到被肢解、被分割的耻辱。都说水是无法切分的,可它就摆脱不了那种被剖开后,又重新拼起来的羞愧。好像它是一双鞋、一副手套,走同一条路、为同一个人,似乎是一个整体,却明明又貌合神离。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汲取它的江水灌溉土地的人,那些造了船让它推着走的人,那些隔江相望嬉戏游泳的人,变得这样互相仇恨?它总为这仇恨觉着隐隐的不安——因为他们似乎因争夺它而仇恨,仇恨中又似乎对它爱得越发痴迷,把它爱成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孤独寂寞的江,一条没有电站大坝江桥水运的无能的江,一条连太阳都经常站错位置的混混沌沌的大江。

它好悲哀。

于是它常常闭上眼睛。它的眼睛黑黑。人们看它也黑黑。

于是它常常沉默,缩在它的冰雪母亲怀里,戴上它儿时的小白帽静静怀想,怀想那个没有巡逻艇的远古年代和父亲的石砬子。

它实在憋闷得太久时,便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粗鲁地将母亲白色的庇护砸得粉碎。它承受不了自己的愤怒,便露出尖尖的牙齿咬噬江岸,将自己撕成冰雹和雪片、炸裂成巨大的冰块——那冰块在阳光下竟也透明得发黑,如凝结的血液,缓缓东移。

每年春天,它总要这样爆炸一次、毁灭一次,又复生一次。

它墨迹斑斑地写下自己的欢愉和痛楚。从天边来,到天边去。

黑龙江,用达斡尔话或满语,可以将这条大江的名字译作:平安的江。

那江水几千年几万年安分守己地流淌,江中既无礁石险滩也无急流漩涡。虽说是本国疆土上最冷最北的江,但在这条江上行船,却极少有什么风险。从黑河至漠河,逆流而上,只须在两岸恬淡的原野风光中打打扑克、唠唠嗑,开饭时如有江里的大鲤子和鳇鱼,便是口福。再在马达的催眠声中甜美地睡上一觉,如此重复四个昼夜,大江就到了源头。

要知源头的咯古河,水路全程一千余公里。夜气弥漫,白色的双体客船轻盈的顶水起航。风却顺,托舟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只唯恐风顺得天一亮就到了终点,心里巴望出点什么事才好。晚风黑得神秘,罩住两岸的旷野村镇,让人觉得似在遥远又深不可测的黑海中航行。只有大江,蜕去了白昼的玄衫。在远天闪烁的星群和忽明忽暗的航标灯辉映下,江面亮晃晃地铺上一层银箔。

忽然船底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巨响来得特别,船的四壁似遭到无数锋利的石块袭击,又似有粗重的金属互相敲击。马达发出绝望的颤抖,舱壁的灯摇摇欲坠。船身似乎就要断裂,却还竟然跌跌撞撞地挣扎,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将它死死的拽住,它哼哼着,呻吟着,终于,不动了。有水手们急促的脚步声上上下下地冲上甲板,有喊声、吼声、忙而不乱。有人说,是船搁浅。

只见那船身几乎已横了过来,将船头对着江岸、微微喘息着,似要摆脱江底那双魔爪的纠缠。却无济于事。船头灯雪亮的光柱射出去老远,大江在黑暗中显得更白。

“今年水瘦”,没事。江底除了泥就是石头子儿,没啥玩艺儿,船坏不了”。

“照这情形往上走,浅滩可不老少”。有乘客三三两两在船舷上议论,声音从浓黑的夜雾中钻过来。马达已无可奈何地熄火,整条船停止了呼吸,奄奄一息地瘫软虚浮。江上静寂,唯有船灯亮着,照见洪荒原野上茫茫无边的黑暗,也照见自己的孤独。它似乎是被世界抛弃的一条小船,在这渺无人迹的国土尽头,遭受着比沉船更为难耐的寂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沉入了江底还是压根儿甩出了地球之外,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它眼前明明有光亮,却被吞没在黑暗中;它身上明明有力气,却被困陷在淤泥中;它心中明明有勇气,却消耗在无谓的等待中。

它过得了险滩,却过不了浅滩么?

它过得了险滩却过不了浅滩,也许就因为险滩太险,而浅滩又太浅了。

它无声无息地钉在黑暗中,如同江心一块突起的礁石。却竟然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责难。只有人悄悄地溜到驾驶台上去,想看看那个大鼻子船长如何趴在江图上一根接一根抽烟,听听那些摩拳擦掌的水手们吵吵巴火。再后来连窗户也懒得趴了,只把信任交给那些满身机油的水手们。客舱里,老爷子枕着自己的行李睡了,行李里有在黑河街里百货买回的电饭锅和电动玩具,会让他做个好梦;妈妈搂着娃娃蜷在长椅上睡去了,娃娃的口水淌出一条小河……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责难。大江瘦了是因为它一向给得太多,船浅住了就是大江累了,担不起这多人的重量,要歇歇,歇足了,没准儿明天一早下场透雨,江水就会猛涨上个半尺……

人们很宽容,很谅解。他们习惯忍受飞来的灾祸,习惯于服从命运的安排。浅滩,就像人生、就像人这一辈子,真要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啥坎儿没有,还倒怪了,倒叫人心里不踏实。浅船说明船大,没听说小船浅住的,船也像人呐……

夜深了,梦中隐隐听到长长的汽笛,如同迷途的孩童委屈的呼叫,时断时续。又似有雄壮的呼应,从远方传来。隔了许久,船身猛地一震,只觉得人整个儿飘浮起来,悠悠地荡开去。马达轰然鸣响,国歌一般庄严。绞盘的缆绳嘎嘎作响,从船头传至船尾。甲板上有粗哑的嗓子欢呼——它,复活了。披衣跑出去,天空什么时候蜕去了那层黑壳,银亮的蝉翼在冰凉的晨风中瑟瑟抖动。朦胧的薄雾中,只见一只小小的货船,从大船旁边摇摇晃晃驶开去。船体上一行白字依稀可辨:黑木拖315。

汽笛又响了,是诚挚的敬礼。甲板上站满了人,朝看不见人影的小船挥手。是的,那是一只小船。小船不怕浅滩,小船通过了浅滩。小船把大船拽出了浅滩。

它过得了险滩,却过不了浅滩么?

是的,它过不了浅滩。它吃水1.4米而大江枯水期最浅处仅1.2米。浅滩承受不了它的重量、它的雄心、它的深度。它生来是要在大江里航行的,它在浅薄的河道里受挫。它让浅薄拦截了。它悲哀之至。

然而谁都认为这是一条浩浩荡荡、满满登登的平安的江。如果不是江图上有着记载,谁也不会想到在那样深沉、雄浑的大江江床上,浅滩竟一个接一个排到源头……

干旱的六月竟泄露了大江的隐秘。大江从此坦然真实。

夜泊

于是每到天黑尽,船便再走。浅船总是在太阳下山以后,江上的夜气咕嘟嘟往上冒的时候。往江底抛下锚链,江是船的床榻。

那座小山在薄淡的夕阳里,像只巨大的鸡冠,抖抖擞擞持耸立。鸡冠的边缘是悬崖,顶端一派黑森森的树林,蓬勃得走投无路。崖顶有一座小小的哨所,鸡眼似地瞪着。

那小山在江对岸。远望很有一点江南山水的灵秀,同一路上憨厚笨拙的石砬子,很有些相异。

船泊在江边,伸出漆得锃亮的白色舷梯,半落在水里。不是浅船,满甲板的灯欢喜地亮着,照见四边水里的石子,五颜六色的放光。有人走下船去江里洗脸洗脚,江风湿寒,江水里倒藏住些太阳白天的亲吻,水竟微热,让人觉着大江的温暖与慈善。于是,对这不知名的小山,也充满好奇与好感。

江边有一土坡,生着杂乱的灌木丛。坡顶是一块平坦浓密的原野。紫色的晚霞在地平线上烧出冉冉的荒火,模糊的草地上,星星点点散落着白色的小花,似初春尚未化尽的残雪,在黑暗中提醒着什么。

弯腰采下那小花。是一朵白罂粟。遍地的白罂粟。一个白罂粟的世界。

渐渐地,它沉入弥漫的夜幕。开过,又谢了。谢了,又开过。这沉入黑暗,犹如从来没开过一般。

没有人知道这个角落。它叫什么,它在哪里,它为什么存在,又为什么被一群陌生的过客冒犯,然后留在记忆中飘流到陌生的远方去。

如果没有这偶然的夜泊?再也不会到这儿来,再也不会见到这自由又孤独的小花。

白夜

终于是没有能走到源头,那神秘的洛古河。也许一切本来就不会有尽头。当你发现白天与黑夜的循环往复在这里竟然失去了意义;白天与黑夜在这里竟然找不到终点和转折;白天与黑夜在这一个夏季的蜜月里,你会开始怀疑从浅滩爬到那再无法前行的开库康,又辗转汽车长途跋涉到这大江的最后一站,究竟是不是一个伟大的壮举;你会怀疑那个守候在大江的北极村,究竟更像一块墓碑,矗立在人生的旅途上。你不会怀疑继续溯水北上寻到大江之源的乱石滩,会不会是一种徒劳;怀疑……

你到过这个地方,你便什么都可以怀疑。既然太阳不再遵照上帝的休息时间表按时起落升降,那么白天有何处可以证明,黑夜又有谁可以判断——在这大江上游的一个奇特的村子,时间的运转如此随心所欲,何况想象的空间?

那村庄极大,结实而密集的砖房、草房整整齐齐排列在一块阔绰的高地上。那土地之辽阔与肥硕,足够它每年接纳许许多多关里关外来的新人。于是那村庄的边界也就一年年膨胀和拓展开去,直到有了宽敞的街道、镶着五彩瓷砖面的邮局和商店。若沿着村子中央那条松树夹道的土路往前走,可以一直走到河边。大江在高高的悬崖下拐了一个小弯,很有些环抱的依恋,情意绵绵地远去。

江对岸是山,山上有被山火燎过的浅褐色的树林。江边是草地,有金光闪闪的黄罂粟花,花瓣纯金似地灼人。树林间正有一轮旺盛的太阳,朝气蓬勃地降落。这或许是北极村一天中最威严、最壮观的时刻——整个村庄都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金色光芒之中,无比绚丽、无限辉煌。它这般的气派,这般傲慢,也许是因为它根本不认为这一天将要结束,它仅仅只是躲在地平线打个哈欠而已——

果然黑夜来得懒洋洋,漫不经心。那夜色极薄极淡,似有似无,轻扬扬地飘来,似一阵蓬松的干土,让风吹得弥天旋转,灰茫茫白茫茫的一片。夜色似乎就此到了极限,并不加深,好似舞台上的纱幕,若明若暗、若隐若现地透出村舍房顶的电视天线、透出瓜棚马圈、透出栅栏和窗台上的茉莉花……

同类推荐
  • 爱已凉

    爱已凉

    《爱已凉》雪小禅这套十年典藏系列,是在不断推出雪小禅近期新写作的小说和散文外,还收录了雪小禅多年来的精华畅销之作,集合成一个精品书系。分别有小说集《爱一个人趁天黑》《病毒》《不过是场情色的游戏》《长恨歌》等。
  • 泰戈尔诗选

    泰戈尔诗选

    泰戈尔用他的哲学和世界给了世人许多智慧,许多启迪。轻轻地翻,闲闲地逡巡。蓦然间,便会有一篇篇地美文闯入眼帘。那是一个植根于印度哲学思潮,成长在印度文学的海洋又徘徊在印度艺术的月华之中,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诗人的肺腑之言。是泰戈尔对生活的认识,对宇宙的思考,对生命的遐想……
  • 闻一多散文诗歌(学生阅读经典)

    闻一多散文诗歌(学生阅读经典)

    《学生阅读经典:闻一多散文诗歌》诗歌,抒放我们的浪漫情怀;散文,倾诉我们的心灵密语;小说,容纳我们的英雄梦想。每一种文体,都有它不一样的魅力。
  • 微雨中的蝉声

    微雨中的蝉声

    夏日去川南玉屏山森林公园小住,令人感到新奇的是:满山蝉鸣,此起彼伏,自晨至夕,不绝于耳。究其原因,方知遍山所植之树,名日“柳杉”;此类树的特别之处,一是颇利于蝉的繁衍与栖息,二是它的气味能驱蚊灭蚊,所以山中整日蝉声不绝,而蚊蚋则不见踪迹。
  • 诗歌:智慧的水珠

    诗歌:智慧的水珠

    本书就诗歌形式而言,探讨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抒情、意象、诗律等方面所呈现的智慧;就诗歌内容而言,探讨了中国古典诗歌在时间观、季节观、人生观、历史观、自然观、超自然观等方面所呈现的智慧。
热门推荐
  • 冰山竹马的复仇青梅

    冰山竹马的复仇青梅

    一群黑衣人突然闯进来,杀了她全家,她发誓一定让杀她全家的人血债血偿,却不成想仇人竟是她的竹马大人。
  • 灵天者

    灵天者

    一片以灵气修炼的大陆,一个以灵阵师为尊的大陆。一个神秘的少年,如何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大陆之上走向巅峰,如何一步步的解开身世之谜。万年之前的大战到底又隐藏了些什么。大陆之上又有什么秘密呢?
  • 漠上花开

    漠上花开

    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他。她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成为了他的妹妹。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江辰。如果有下辈子,那么她愿意用她的一生,回报给他同样深沉的爱情。
  • 穿越之吃货萌后

    穿越之吃货萌后

    她,是某组织的顶级杀手,却偏偏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远大志向——吃遍天下所有美食!当她与好友意外穿越,当她环视四周呆愣,当她经过思考得出结论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还我螃蟹大餐!看着这让人皆倒的画面,我们就自动飘过~她,如同双面人,这一刻馋嘴猫,下一秒就很可能是从地狱走来的修罗,当然,导致这个现象的也有正常与不正常因素。正常:下达任务,有人陷害,底线揭开……不正常:有人抢最爱的食物..正吃的东西被毁..嘴馋的时候不肯让她吃东西……咳咳,这也默默飘过~本小说,男强女强,强强对决,如有狗血,纯属见鬼!
  • 王牌大灌篮

    王牌大灌篮

    热爱篮球的男子汉,有谁不想当王牌?有谁不爱灌篮?用一记王牌大灌篮完结一场比赛,篮球之梦,简直不能再完美!苦练球技,篮场争胜,不负青春一场!篮坛追梦,为的就是对篮球的这份热爱!
  • 妖魔修仙手册

    妖魔修仙手册

    是两个人堕入地狱苦?还是只剩一人得道成仙苦?原以为是今生孽缘,却原来冥冥之中前世早已注定。傻乎乎的简介:看起来有个暴脾气的妖道捡了一只傻乎乎的铃铛,从此开始了少儿不宜的生活?其实是大智若愚的铃铛逮住了她前世结下的孽缘,从此开始了修成正果日子!但原来,世间万物的来去,都有它的时间。又名《梅子熟时栀子香》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清梦公主

    清梦公主

    她是材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齐国公主。清梦。可是有一次,将军府的南谦逊上皇帝那提亲。她并不想和他成亲,也劝过皇上,但请求被驳回了,她一气之下便逃了婚。被蜀国的太子叶檀救下,南谦逊得知她在蜀国便不远万里的来蜀国去找她,她会跟谁呢?
  • 老爸的狂暴末世之旅

    老爸的狂暴末世之旅

    刘星带着手机重生九二年,那一年他才六岁,那一年父母还风华正茂。正当刘星看着手机里面无数的歌曲小说做着抄袭成名一路装逼打脸的美梦的时候,末世降临了!我要的剧本不是这样子的!刘星傻眼了!打丧尸,灭怪兽,动不动来个副本刷一刷!似乎还挺不错!
  • 血腥狂响曲

    血腥狂响曲

    一次重生,改变她一生的命运。只存在于幻想的末世真正的到来。且看季风扬如何在人心险恶,处处充满危机的末世成长起来。她又是如何来到未知的异世,怎样险象环生的经历一次又一次各位主神的考验?看她能否保住已经陨落的两位主神所遗留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