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得来人纷纷下跪行礼,“扶苏哥!”永乐公主欢呼一声,一下子便由轿子上跳了下来,挽着来人道:“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快闷死了。”
扶苏走到跟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被这一问永乐公主方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柔,高兴的道:“对了扶苏哥,你快来看,我抓到一个奸细,她偷偷在这里放鸽子呢。”
扶苏眉头一皱,看向那侍女,觉得分外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遂问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小柔赶紧跪上前去道:“殿下明见,奴婢乃是晋安公主的婢女小柔,不过救了一只受伤的鸽子,见它可怜便想把它放了,不想被公主殿下看见,非说小柔是奸细,要抓小柔去审问,小柔不过一个婢女,哪里经得起公主殿下一审,自知已难活命,方才以死明志,还望殿下明察。”
扶苏却是想起来了,不正是晋安公主身边的小柔吗,那日晋安公主在函谷关遇袭,自己正奉命守关,还是自己带兵去援,才将她们救了回来,遂道:“小柔?”
小柔忙磕头道:“正是小柔,望殿下明察。”
永乐公主听见“哪里经得起永乐公主一审”这一句,脸色一红,狡辩道:“胡说,本公主可温柔了,不过拉你去问问,怎么会难以活命,分明是你想畏罪自杀。”又小声嘀咕道:“还吓了我一大跳。”
扶苏略一沉吟,乐儿虽说蛮横了些,可是却并不是不讲道理,此事只怕另有隐情,问道:“你说鸽子是你救的,可有人证明?”
“有人证明,晋安公主和身边几个侍女都可证明。”
永乐公主哼了一声:“扶苏哥,别听她说,她是晋安的人,晋安当然帮她说话啦,说不定连晋安也是奸细,我看王宫内的妖怪就是她招来的。”
“莫要胡说——除此之外,还可有人证明?”
小柔咬了咬牙,低头不言,扶苏虽有心为她开脱,但是见此情形也只得道:“既然无人看见,便只能请你与我走一趟了,待查明真相自会放你回来。”
小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在此时,一个淡淡的声音道:“不必了,我可证明。”众人转头一看,只见由花丛中款款走出来一个女子,着一件素色藤萝锦织宫装,碧玉丝绦罗裙,梳着孔雀开屏髻,斜插一只有凤来仪簪,眉似蹙非蹙,泪将滴欲滴,似有三千愁容,一眼道尽世间万千事。
你道这人是谁?她便是当今晋王的胞妹,后来远嫁秦国的丽妃娘娘,她也是此书关键,日后自有一番故事,此时不提。扶苏一愣,这丽妃娘娘向来深居简出,不理世事,十分神秘,怎么今天出来了?思索间她已至跟前,径直对小柔道:“你走吧。”
小柔一愣,瞬间醒悟过来,低声道了一句:“多谢娘娘。”不理众人,转身便跑开了。
永乐公主见她招呼不打,便放走了犯人,登时大怒道:“你干什么,她是奸细,你怎么把她放跑了?!”
丽妃娘娘转头向她看来,这一眼虽然看似轻飘,可是她只觉自己全身上下立时被看了个通透,连心底最深的秘密也被她知道了去,脸色不禁一红,蓦然又想到:”有扶苏哥在这里,我怕什么?”一挺胸道:“本来就是,扶苏哥,你别相信她,她也是晋人,当然帮晋安说话啦,说不定她也是奸细。”
扶苏忙止住他道:“不可胡说!——乐儿不知事,还望娘娘恕罪,不知娘娘缘何在此?”
“我为她而来,世间之事,多是无奈,她虽心怀不轨,终究于大局无碍,你抓了去也是无用,我与她缘法一场,就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她一回吧。”
扶苏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坦诚相待,沉吟了一番,想到她说的也是实情,遂道:“扶苏不敢,既然有娘娘担保,想必自是无碍。”
永乐公主正要说话,却见扶苏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只得生生咽了下去,向丽妃娘娘做了一个鬼脸道:“下回再找你算账!”
丽妃娘娘不语,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道:“鸟困住了还能飞出去,可是心困住了呢?”
话说小柔得丽妃娘娘之助,化解了危机,不敢耽搁,急忙向着依竹轩赶来。说到这依竹轩却另有一段故事,当初晋安公主初来秦时并不住在依竹轩,而是在明华宫内,却因不喜明华宫过于热闹,另挑了一处偏僻之地,名唤翠红轩。嬴政无奈,只得任由她去,又听说她喜爱竹子,便命人在屋外种了满园的湘妃竹,改名为依竹轩,足见秦王对这位晋国第一大美人的喜爱。
小柔匆匆来到依竹轩内,挥退了一众宫女,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来,对晋安公主道:“公主,大王来消息了。”
晋安公主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不由得轻轻一抖,一双手指捏得煞白,小柔见她模样,轻声道:“公主,怎么了?”晋安公主把纸条递给她,她却是越看越心惊,道:“公主,这……”
晋安公主叹息了一声:“晋国王权旁落之势由来已久,自父王登基以来便竭力巩固,没有想到还是到了这般地步。”
小柔恨声道:“这几个王公大臣,只知道窝里斗,平白给人渔瓮得利,真是该死!”
“现在这几方人马均是领兵十万,将王城团团围住,王城孤立无援,城破是迟早的事。”
“大王要我们向秦国求助,可是秦晋向来要好,守望相助,如今晋国有难,秦国如何能不理?”
晋安公主摇摇头:“晋国富甲天下,不知招到多少觊觎,秦国一心要一统七国,不火上浇油便是天大的好事,想要他们派兵,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她站起身来,点了一只火盆,将那纸条丢了进去。纸条瞬间化为灰烬,蓬蓬的火光自火盆内升起来,印得那鎏金的盆子一片油红,转眼间火光熄了下去,只剩下大片大片火红的星子,不甘的蓬蓬闪动着——一缕青烟升上来,终于星子也熄了。
小柔心里一痛,柔声道:“公主……”
“迟早要来的。”——是啊,迟早要来的,她早就知道,身为女子从来便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即便这女子天下第一,当初来秦时她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为了她的国家,为了他的父王,她不得不牺牲自己。她不甘心,不甘心又有何用,遮住倾世的容颜?淡离了人们的视野?——通通不过是垂死的挣扎——她永远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