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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双亲

燕家是秀江城乃至整个涂玉国中都略有名望的家族,不仅是因为藉由秀江城外那条勾连南北水陆的大江而掌管全国十之七八的漕运生意,而且似乎有传闻,燕家之所以能顺风顺水地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发展到如此地步,是因为与当今涂玉国主燕王一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传闻无论真假,都为有着雄厚实力的燕府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就算有心思有实力与之争斗的势力也有所忌惮,不敢在暗地里动那些诡秘的心思。

而当五年前听闻燕家少主失踪的消息,各种所谓的真相都流传于涂玉国的各个层面。

有说燕家少主年少被道化山仙长看中带走追寻仙道的;有说燕家因为霸占漕运得罪了某些势力,不得不将之送走避祸或被那些势力绑走用之交换利益的;甚至还有传闻说是燕家不知为何与皇室生隙,皇室为了敲打燕家而做的这一切。

众说纷纭,为之心忧的、幸灾乐祸的以及冷眼旁观的,无数的谣言和压力都逼向了燕家家主燕忌与其夫人安伊云。

他们虽然不在乎外面流传的谣言,只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儿子,但每次听到那些,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次戮心之举。

五年痛彻心扉的思念,早已折磨得燕忌和安伊云夫妇二人才接近不惑之龄便开始头发花白,面色憔悴。

虽然他们也都是有武功在身之人,但铁打的身体也会被心伤慢慢蚀透。

五年中一个个令他们失望的消息,已让他们开始对儿子生死产生了绝望,而如今,一个衣衫褴褛看上去无比狼狈的邋遢汉,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带着哽咽,与记忆中儿子略有差别的嗓音,跪伏在地叫着爹娘,说自己归家了,轻轻的话语听在二人耳中,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人心神恍惚。

心怀失子之痛扛着整个家族坚强度过了这五年的燕忌,此刻只是愣神片刻,便强自按捺心绪,拍了拍不自觉使劲抓着他手臂的安伊云后,才沙哑着嗓音缓缓开口道:“你真。。”

不等燕忌的话说完,燕旭就直起上身,虎目含泪地看着坐于身前五年未见的爹娘“爹,娘,入府前我已与林伯相认过,林伯此刻就在堂外。”

燕忌自不会怀疑对他有无数次救命之功,和燕旭从小最亲的林伯会认错人,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怕,他怕连林伯也会错,他和安伊云再也经不起任何一次失望了。

然而当燕忌看见面前男子那澄净的目光时,有一种牵动了他血脉力量的感觉在心底滋生,他突然明白,眼前的人明白自己所有想说不敢说,想问和不敢问的。

不待分辨那邋遢面容下的五官,燕忌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大喊着“是他!他就是我儿子!我儿子真的回来了!”

但不等他燕忌表示什么,之前还紧紧抓着他手臂不放的安伊云就一阵风似的冲到了面前男子的身前,泪涕横流地盯着他,嘴唇抖动了片刻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忽然,安伊云紧咬下唇伸出右手就向燕旭的脸扇去,啪的一声脆响,丝毫没有躲闪和运功抵挡的燕旭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

只是还不等自己打在燕旭脸上的掌印浮现,安伊云就俯下身拥住他,泣不成声地喃喃着“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怎么舍得丢下娘。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呐。。”

当燕旭刚出现在她眼前还未跪地表明身份之时,她就知道,她儿子回来了,不同于以往那些样貌和自己儿子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冒名者不一样,她连燕旭的相貌都还没看清楚她就知道,期盼了五年甚至已经不敢再想的儿子,回家了。

没有大声嚎哭,安伊云只是死死抱着燕旭,任由眼泪在两人紧紧贴着的脸上流淌,不断地在自己儿子的耳边呢喃着这些年对他的思念。

也许,这一刻的安伊云才是最勇敢的,不去顾忌可能的差错,不去询问索要所谓的凭证证据,她只是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感觉。

脸上已经红肿的掌印,没有让燕旭感到疼痛,反而带着哭腔轻轻说笑道“娘,从小到大这可是您第一次揍我啊,我午饭不要吃了,我要吃糖人儿。”

小时候每当燕旭与爹娘闹别扭了,不管多不高兴,只要安伊云拿着一只闻起来心里都觉得甜透了的糖人儿逗弄他,小燕旭立马就只会呵呵傻笑了。

“好,好,娘待会儿就亲自给你买去。”安伊云抬起手掌轻轻摩挲着那张刚刚狠挨了自己一记耳光的脸“不过,你以后要是还敢,还敢这样揪你爹娘的心,娘把你逮到府外扒了裤子揍屁股!”

一听安伊云这样的俏皮话,燕忌燕旭父子俩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笑不是因为可笑,而是心中安心,安心于对两名男子汉来说,这辈子最重要的那位女子,并没有被压抑在心中五年的凄苦压垮,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她已经平复下来了自己的情绪。

“好了,你们娘俩儿老是跪在地上像什么样,赶紧起来,要是别人进来还不笑话呢!”燕忌看着自己浑身狼狈的儿子和这几年身体越发柔弱的夫人一直都互抱着跪在地上,不仅心疼开口道,只是那故作严肃的模样,却让两人在心底感到温馨且好笑。

“谁敢笑老娘的宝贝儿子,老娘不活劈了他!”安伊云一开口燕忌没说什么,倒是把燕旭吓了一跳“小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娘还这么。这么有巾帼气概呢。”

懂得自己老爷没开口的关怀,安伊云站起身,轻轻拉着燕旭和燕忌两人的手,走出大堂,看见林伯还在堂外不远处目露关切地往这边瞧,便招呼林伯一同朝书房方向行去。

虽然口里说着不怕别人笑话,但他们都心知,不管燕旭当年失踪有没有什么阴谋蹊跷,但作为燕家大少爷突然一副狼狈样独自归家,若是不先准备一套详细的说辞,燕家再遭一场谣言风波倒没什么,但燕旭,就不知会被世人说成什么样了。

而燕旭此时与燕忌对视一眼后,也就不吭不响地随着安伊云牵着他府内深处走去。

待得众人在书房内关上门各自坐定,燕忌、安伊云和林伯三人带着鼓励安慰的眼光看着燕旭,燕旭清楚,自己这身模样归家,虽然三人从没有表露嫌弃嘲笑的神色,但不可避免地,估计三人心里就算没有猜测过他是靠乞讨挖矿为奴过活这五年的,也多少会觉得他过得不甚如意,否则归家之时就算不至于锦衣华服,也不会以这等模样面见五年未曾蒙面的亲人。

三人也不催促,只待燕旭慢慢思量好,整理好,琢磨好后再开口,人都已经回来了,就算再想知道些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而且,燕家当年只懂嬉戏胡闹的小少爷已经长成一位男子汉了,他们心想着,只要不至于太离谱,就算燕旭为了面子修饰修饰这些年的处境,也是应当的,等以后慢慢不再介怀了之后,回过头来细问便是。

面前都是自己五年来无数次日思夜想的长辈亲人,燕旭本想起身回话,但安伊云似乎生怕自己儿子突然又消失不见,一直轻而有力地拉着他的手,燕旭也就作罢了。

而当燕旭闭眼思量屏息片刻,睁眼扫略过三人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燕忌、安伊云和林伯齐齐瞠目结舌,觉得这孩子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爱胡闹。

“爹,娘,林伯,旭儿现在已经是修仙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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