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晕黄的宫灯,忽明忽暗照着宫道,御花园的香径上,落着经年的积叶,棉鞋踩在上面,沙沙作响,此起彼伏的虫叫声,令夜更为静谧。
今夜没有动人的萧声,也没月白的清影,隐隐听得女子的低泣声。
借着蛾眉月色,可以看到她朦朦胧胧的身影。虔诚地跪在地上,不断的撮双手:“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东宫的宴饮上,只有我形只影单,为什么要如此苛刻的对我?”
压抑的哭声如泣如诉,身旁的婢女柔声劝慰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当初,您如果不这么执意嫁入金府,”
“书香,我不后悔,如果我不执意嫁入金氏家门,可能连让他喜欢上我的机会都没有,但只是这冰冷的现实真是残忍,
像是看不到一丝希望,他从不曾正眼看过我一眼,纵然弦月比我美丽,纵然是他先遇到她的,为什么,他不肯看多我一眼,书香,我也是惠质兰心,只要他可以给一个让我亲近他的机会,他也会,也会喜欢上我的。”
她的幽怨和哀伤令我潸然泪下,相逢何必曾相识。
朴氏这样的千金小姐,放弃了自己尊严,独自举行婚礼,只为了能靠近他一点,只为了能有这样一个机会,看来这世间,为情所困的痴心女子,不止我一人,与她相比,我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只为了一个可以亲近他的机会,即使不能够跟大君在一起,能远远看着他,这已经足够了,即使他跟她在一起,令我心碎,但是能看到他喜欢,看到他平安,其实已经足够。
与朴氏虽不曾在这个夜里有过对话,却在这种里情痴默默的体会到了一片真心,君须怜我我怜卿,知情难、知意难,未来的岁月,我将泪水倒流回心底,了却了朴氏的情愿,此是后话。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一天比一天长了,知了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宫廷的红墙绿瓦为白昼的骄阳照得发亮,炎炎的酷暑终是来临。敬妃年迈怯热,吴尚宫便命宫人不断的往中宫殿前的沙地里泼水,又命宫人将窖藏的冰块取出,搁在内殿。
即使宫女不打团扇,内殿亦是清新凉爽,朝鲜的宫女子真的很可怜,这样的天,即使尊贵如敬妃,也得着中衣紧系,内罩细棉麻衬裙,外着夹层唐衣、厚重的筒裙,盘发高耸,除了偶去逛逛御花园,日日枯坐于殿内。
宫女则更苦更累,哪里有上乘矜贵的绸衣里料,皆是粗重的布衣,裹得密不透风,略动一动,浑身是细密的汗珠儿。我怕热,愈发愿陪侍在敬妃的身边,天长暑热,将茶水沏好浸在深井的凉水里;
静妃虽然怯热,然胃气虚弱不能受寒,故不用冰,她捧着我奉上的茶水,浑浊的眼珠里蕴着满意:“你这丫头心细,样样都是这么心细如尘,真是招人喜欢,”轻轻一句夸得我面颊带赤,垂头不语。
一阵推门轻响,吴尚宫摇摆着筒裙走进来,行完大礼之后坐在敬妃下手,在敬妃的示意下,亦将茶水送予吴尚宫,吴尚宫上了年纪,早已发福,身材雍肿,也是怕热、怕的要紧。
吴尚宫素来是严于律己,为了保持中宫尚宫的威严,多热的天都是衣着严谨、纹丝不动。
细腻的汗珠早已渗出她碧绿的唐衣,她吃完茶,才掏出手帕轻轻的点了点额前豆大的汗珠,松了口气:“中殿娘娘,奴婢是来讨示下的,时值酷暑,是否可免去君夫人这段时日的课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