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魄53
侍女握着刀，开始搜索那个人。
她倒没有莽撞行事。这个侍女是醉妃最得力的心腹，这种地位不是凭空得来的。她行动时没有任何声息，像一个影子在一个帷幕空间，一个帷幕空间里飘移。小心搜查的同时，耳朵竖立起来，捕捉四面的动静。
醉妃没有叫喊了，不过她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身体抖动时碰撞卧榻的声音一直没有间断。透过这种声音，侍女捕捉到了一种声响。
非常轻微，来自梳妆空间。
侍女看到了梳妆空间里的影子。侍女再次倾听牙齿碰撞的声音，确定了那个声音还在卧榻一侧。也就是说，她看到的影子不是醉妃本人。侍女安慰自己，她攻击的不是醉妃，只是一个看起来和醉妃长得相似的人。
侍女发动了攻击。双手持刀向前冲击，帷幕如同一张薄纸，被刀锋顶起，穿透。帷幕隔开侍女，反而有助于她的行动。她不想正面看到自己的攻击目标。
如果正面看到那张脸，她一定会吓得把刀扔掉。
侍女尖声哭叫，长刀插进了梳妆台，她撞到梳妆台上，身体从刀锋上划过，翻倒到梳妆台的另外一面。同时醉妃也尖叫起来。
侍女浑身是血，尖声叫喊着挥刀砍断缠住她的帷幕，冲向尖叫着的醉妃。她还得穿过数重帷幕，侍女没有按照一道道门帘方向穿越，而直接劈砍帷幕，碎片纷飞，但是这并没有提高侍女穿越的速度，断裂降落的碎片，在缓慢飘落的过程中仍然绊住她的脚步。她不得不放慢速度，用一只手扯开那些绸缎碎片。又一道帷幕横档在面前，尖锐的叫声就在后面。
侍女停止了尖叫，她掀开墙帷，钻了过去。
醉妃的尖叫也停止，见到鬼后的惊恐表情反而更强烈。
侍女紧握的刀掉落，她看到两个醉妃。
一样的面貌，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发式，一样的衣服……两个醉妃并排站在一起，以同样的方式尖叫。
侍女用流着血的手揉眼睛，血染红了脸。
尖叫声停止了。
刺客！她是刺客！醉妃向侍女身后躲藏。
刺客！她是刺客！另外一个以同样的声调说，也向侍女身后躲藏。
侍女跳到卧榻上去。随即又跳下来，因为一声怒喝响起：下来，狗奴才，那个位置是你能够上去的！这个声音被另外一个重复了一遍。从卧榻上跳下的侍女跪下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头撞在石头地面上咚咚响。
两个面貌相似的人分开，一个跳上卧榻，一个跑到宫殿门口位置。跳到卧榻上的动手翻捡几案上的珠宝，放回原处，又拿起杏核细看。跑到门口的拉开大门的木栓。随即又把木栓拴好。跑到卧榻下把侍女掉在地下的刀捡起来，塞进侍女的手，指着卧榻推动侍女。侍女看看卧榻，又看看推动她的人。推动的力量在继续，意思很清楚。侍女举刀跳上卧榻，举刀对着看杏核的人，她又看卧榻下面的人。那人不断挥动手臂，做出砍的姿势。
卧榻上的人跳下去，侍女跟在后面跳下。侍女急忙刹住脚步。从卧榻上跳下的人，跑去和醉妃站在一起。醉妃躲避，跳出卧榻的人跟在后面，两人交换了几次位置，侍女又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砍啊！
砍哪一个？侍女带着哭腔问。
砍她！
砍她！
两个一样的人互相指着对方。
到底谁是主人？侍女跺着脚问。
我是！一个说。
我是！另外一个以同样的声调说。
侍女挥刀向离得最近的一个砍过去。那人闪身避开，躲到另外一个的背后。另外一个转身抓住那个人，向侍女面前推。而那一个扭动身体反把后面的一个向前推。两个人扭在一起。都说砍她。砍她。
侍女丢下刀，向门外跑。一面跑一面疯狂叫喊。有刺客！有刺客！叫声中断。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中断了她跑动的动作，另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中断她叫喊的声音。那个中断侍女逃跑的人把手放到嘴唇上，侍女点头。控制侍女身体的手臂慢慢松开。
侍女浑身淌汗。血水和汗水一起向外涌。她滑坐到地面上。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现在看出，这两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一个年轻些，一个苍老些。可是侍女并不能由此断定哪一个是真正的醉妃。醉妃近来对化妆术产生了浓重的兴趣，不断的尝试把自己变得年轻一些。侍女丧失了分辨哪一个是真醉妃的愿望，她真正想做的是从目前的处境是逃脱出去。那些伤口已经让她不堪忍受了。让侍女稍微感觉好一点的是，两个相貌相同的人中的一个俯身去捡长刀，另外一个扑过去阻止。她们扭打在一起。
侍女趁这个机会爬向大门。
回来，回来！
侍女不理睬这个叫喊。也许这样叫喊的就是真正的醉妃，只是如果她一回头，就会又无法分辨。侍女背上受到重击，倒在地上。逃跑的愿望只好放弃。
侍女坐在地下看两个醉妃扭打。两个人都倒在地下，身体扭结在一起，其中一个伸手去抓染血的长刀，另外一个则不让那只手抓到。用尽力气使两个形体远离那个东西。
侍女向前爬行，她想伸出手把长刀向前推送一点，那样想抓住刀的手就可以抓到。侍女的手急速缩回，滚动中的身体撞到了她。长刀被两个人的脊背压住。侍女滚动身体，远离两个形体。她看到一只手抓住了刀柄，但是无法从脊背下抽出，抓住刀的手一度伸开，抵抗来自对方的击打。又伸向长刀，压住刀的脊背滚开，同时抓住刀的手也荡开，一定是扭动的力量迫使手臂改变了方向，一只脚踢中了长刀，长刀向侍女飞射过来。侍女的身体又割出了道长长的伤口。
现在两个扭在一起的人不再滚动。她们彼此用拳头猛烈的击打对方。侍女注意到在扭打中两个人都避免打击对方的面部，她们只是猛击对方的身体。
侍女用手掌按住了长刀，她看准方向，准备把刀推送过去。她改变了动作。一个声音叫骂：狗奴才，还不动手，只顾着看热闹，等我剥你的皮！
不能再满足于只是把刀推送过去了。
侍女有右手抓住长刀。她惯用的是左手，右手不顺手。习惯的左手因为伤口肿痛无法握刀。侍女两只膝盖跪在地面上划动，接近两个扭在一起的形体。
扭打的动作停止了，两双眼睛都向上看着侍女。
砍！
砍！
两个都这样说。
侍女举刀过头，随便砍下一刀罢了。砍死的自然就是假醉妃，活下来的就是真醉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