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寺位于南京栖霞山,始建于南齐永明七年,乃是南朝古刹。最初栖霞寺称为栖霞精舍,唐朝时曾改名功德寺、隐君栖霞寺,南唐时重修栖霞寺又改成妙因寺,宋代时又几次易名。直到明洪武五年,才又复称栖霞寺。
栖霞山上多有药草,可以摄山以养。山中古木森然,栖霞寺隐于山中,林泉鹤鸟,极尽清幽。
大雄宝殿里,季淑妃跪拜不起。
秀儿随侍一边,亦不敢多话。
看着自己的主子跪在蒲团之上,她心底,是无尽的黯然。
燕王殿下,可有知道淑妃娘娘出走之事了?是否派人出来找寻娘娘呢?
旁边站立的和尚,阖着双眼,双手合十,嘴巴里不停地念着《金刚经》: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句句唱诵着的经偈传入季淑妃的耳中。她亦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虔诚地为燕王祈祷着,也为腹中的孩儿祈祷着。
她期许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能够平安无事。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燕王正被她出走这事激得雷霆大怒。
燕王府,书房。
“哼,她既然要走,那就让她死在外面好了!”朱棣一拍桌案,语气里全是恼怒之色。
一个妃子,竟然如此不识大体,他真真恨不得立即写下休书休了季淑妃,也免得她日后给燕王府带来灾难!
“王爷莫要生气。”爰仪温声细语地劝解着燕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娘娘找回来吧,万一她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王爷不是会悔恨终生吗?”
爰仪在来王府正院的书房找寻燕王之前,就顺道去了淑妃的庭院,她已经从伺候季淑妃饮食起居的太监口里得知了淑妃身怀有孕的事情。
“怎么讲?”燕王抬眸,深邃的眼光盯住爰仪。
“淑妃娘娘,怀着王爷的孩子。”爰仪轻声说着,“我知道殿下此时对淑妃娘娘极为恼怒,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没有罪责的,殿下怎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呢?”
“本王明白了。”燕王点点头。
的确,即使季淑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她腹中胎儿,毕竟是他的亲生,他怎能够让他的孩子未出生就在外面受苦?
“轩冥,”燕王转头,对身边的侍卫道,“你带几个人,替本王把季淑妃找回来!”
“属下领命!”徐轩冥抱拳对朱棣一揖。他深深看了爰仪一眼,就退出了书房。
燕王走下书案,看看爰仪,嘴唇动了动,他想对爰仪说点什么。
果然,只有这个女子能够劝动他。
朱棣真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庆幸有这样的女子作为知己,悲哀这个处处为他着想的女子的心里所爱却不是他。
换作是他的脾气,季淑妃这样的作为,即算是徐轩冥找回了季淑妃,他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休了季淑妃!
可是如今爰仪的几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缺子女,但让季淑妃将来有个倚靠,亦是不错。如果季淑妃能自己意识到她不妥的行为,自己主动回了来,或许他还能对她改变一些看法,不会对季淑妃太心狠。
“王爷有什么话要对爰仪说吗?”爰仪看见燕王欲言又止的表情,低下眉轻声问道。
“本王想说……”朱棣看着爰仪的目光变得有些灼热,他抬了抬手,想将爰仪的下颌抬起,但想起什么,便止住了,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接着道,“长恨此身非我有……”
是啊,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绝世倾城、才智过人、通达人情、胆识超凡的女子,却非他朱棣所有,他岂能不遗憾?
爰仪闻言,心下明白燕王的意思,她眉睫忽闪了忽闪,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了书案上那支发着熠熠光彩的钗子——蝶恋花。
花蝶相恋,她是朱棣心中所想,而朱棣,却不是心里的爱人。
他们两人,注定是没有交集的。
“燕王殿下……”她低低呼出一声。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朱棣深吸一口气,“不必说了,本王说过的话会算数的。”
爰仪抬头对朱棣报以感激一笑。
燕王如此待她,她今生,却要负他。
爰仪心底的无奈亦是无人能理解的。
栖霞寺。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季淑妃仍然跪在蒲团上,一言不发。旁边的和尚也一直在念着《金刚经》,未曾停歇片刻。
两柱香的工夫过去,又进来了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向着念《金刚经》的和尚拜了拜,径直走到了季淑妃跟前。
双手合十,躬身一礼,他对季淑妃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女施主,您已经长跪很久了,本寺马上要接待晋王殿下,住持让贫僧转告施主,还望女施主挪动方步。”
“晋王殿下?”秀儿讶异出声,“不是应该是燕王殿下吗?”
应该是燕王殿下来接季淑妃娘娘才是啊……怎么晋王来了?
秀儿心下疑惑不解,她急忙两步走到那和尚跟前:“你是不是听错了?燕王殿下没有来吗?”
“回施主的话,燕王殿下从来没有到过本寺。”小和尚镇定自若地答道。
“以前没有来,难道今天就不会来吗?”秀儿极不甘心地继续追问着,“你……你快去问问你们住持,燕王殿下有没有来?”
小和尚被秀儿搅得一脸茫然:“施主,贫僧听得很清楚,住持方丈只有交代过是晋王殿下要来。”
“可是燕王殿下的季淑妃娘娘就在这里,燕王殿下应该来接我们娘娘回府去才是啊!”
“秀儿,不要为难小师傅。”季淑妃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她说着走到了那小和尚的身前,恭谨地拜了拜:“敢问小师傅,寺里可有居住的地方?我想要在这里住些日子,虔诚礼佛,以求安定心神,。”
“阿弥陀佛,这位真的就是燕王殿下的淑妃娘娘么?”小和尚回了一礼,“淑妃娘娘驾临,贫僧去请方丈出来。”说着小和尚便折身想往外走去。
“不用了。”季淑妃叫住了小和尚的脚步,递过一个眼神给秀儿。
秀儿上前,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小和尚:“我们娘娘奉了燕王殿下的王谕,要在寺里为殿下祈福,还望小师傅多多通融,方丈那里,等燕王殿下来了,自会去转告的。”
“那敢问燕王殿下何时来?”小和尚没有接银子,而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就是这几日了。殿下说会亲自来接我们娘娘回府的!你给我们娘娘安排好住处就是了!这些,是娘娘捐给栖霞寺的功德钱!”秀儿看了看季淑妃,自信满满地说着。
小和尚立时止了言语,他接过秀儿的银子,朝着念经的那个和尚又拜了拜,随即走出了大殿,去往寺庙后院替季淑妃打点住处。
季淑妃还想在佛祖面前跪拜片刻,但膝盖才刚触碰到蒲团,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记高昂的声音:“晋王殿下驾到!”
季淑妃立时被那声音吓得花容失色。她慌忙敛起心神,扶着秀儿站了起来。
她不能让晋王看到她!
晋王是见过季淑妃的,晋王要是看到季淑妃也在这里,保不准会向她发难。而季淑妃也早就听说过晋王为人阴险毒辣,如今撞了面,恐怕季淑妃连燕王府都回不去了。
她必须要躲过晋王!
然而,正当她由秀儿扶着准备要走出大殿之时,迎面却看到了晋王走上栖霞寺阶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