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贤妃娘娘!”倩魅也走上前向贤妃行了一礼,“娘娘,倩魅自知在您面前,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和资格,但倩魅终究是圣上的王嫂,就拿娘娘而言,娘娘对倩魅,也应该叫一声‘嫂子’,如今我想以‘王嫂’的身份,劝说娘娘几句。”
“但讲无妨。”权贤妃的身形掠过直接掠过湘荷和倩魅,径自走到了最上面的椅子上落座,柳眉倒竖,她眼神清冷地盯在倩魅身上。
“娘娘的尊号为‘贤’,试问娘娘可有做到这个‘贤’字了?”倩魅轻轻淡淡地言道,“皇上如今对娘娘宠爱有加,试问,这样‘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是娘娘凭借自己的资历得来的吗?娘娘之前,有仁孝皇后,皇上心里,还有一个女子……那两个人,都是娘娘望尘莫及的!”
“你说什么?!”权贤妃美目张扬开,拂袖而起,“你说本宫受宠,不是本宫自己的实力得来的?”权贤妃说着气不打一处来,只听她在鼻子里不屑地重重哼出一声,“哼,杨倩魅,你以为你以‘王嫂’的身份来说事儿,本宫就怕了你不成?本宫受宠,乃是因为众多的后宫佳丽之中,没有比本宫更漂亮的了!”
“娘娘错了。”湘荷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待倩魅再说什么话,她就往前走了几步,“如今后宫之中,确实无人能及娘娘美貌,可在娘娘之前,有一个女子,比娘娘美上十倍、百倍!皇上宠爱娘娘,便是因为娘娘的眼光,与那个女子非常相像!”
“不信,本宫一个字也不信!”权贤妃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娘娘可以不信,但您不要忘了湘荷是从皇后娘娘的寝宫调到贤妃娘娘你这里的!”湘荷轻轻启齿,叙说着她之前的经历,“自从皇上入主皇城,我就一直跟在徐皇后娘娘的身边。皇上对先后如何,想必娘娘进宫这几个月,已经听了不少了。可湘荷之前,还伺候过一个姑娘,叫做林爰仪。她是当今皇上的知己和挚爱,只可惜一生都没有能嫁给皇上!贤妃娘娘,就连你封号里的‘贤’字,先前也是太祖皇帝赐婚当时还是燕王的皇上时封给林姑娘的!”
“贤妃娘娘,你都听到了吗?”倩魅与权贤妃对峙了开,“你‘贤妃’的尊号,原本是林姑娘的!皇上给你林姑娘的封号,是希望在你目光与林姑娘相似的同时,性情也能和林姑娘相似!林姑娘一生仁善、贤德,丝毫不输给仁孝皇后!倩魅希望,贤妃娘娘有一天能够和仁孝皇后以及林姑娘一样,博得‘贤德’的美誉!这样,才能够在后宫之中站稳脚步!否则,皇上佳丽三千,后宫美女如云,娘娘终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倘若娘娘没有一点出色的地方来笼住皇上的心,试问皇上又能够宠爱你多久呢?”
“呵呵,呵呵呵……”听完倩魅的话,权贤妃突然讽刺地讪笑出来,“没有想到啊……真是没有想到……”
她没有想到,永乐皇帝宠幸她,竟然是将她当作了别人的替身!林爰仪,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她进宫这几个月,都没有听宫里的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权妃知道,湘荷是燕王府里的老人,不可能骗她的!
她被她的同胞进献给中国的皇帝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如今宠爱她的丈夫,却只是将她当作慰藉心理的疗伤之药!她不甘心做别人的替身,决不甘心!
她一定要亲自去向皇上问个明白!为何她已经全心全意地对待皇上了,皇上对她,却一直都没有用过真心!
无论后宫中人如何说她,无论别人怎么看她,她都不在乎!她只是一个贡品,是一件礼物,没有资格言谈这些琐事!可是,难道,她就连拥有“真爱”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皇上好多个夜晚都宿在紫云殿,好多次都亲口对她说过,今后只宠爱她一人的!现在想想,真是讽刺。原来皇上心中所想所爱,皆不是她!这叫她如何相信?
原来皇上说的那些话,是说给另外一个女子听的!那个女子,在皇上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难道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不如一个死了的、一生都不是皇上女人的人吗?
思绪行过,权贤妃自嘲地大笑着跑出了湘荷的房间,独留下倩魅和湘荷二人面面相觑。
权贤妃,真是一个可怜人……希望她在知道了得宠的真相之后,能够有所感悟和收敛吧……
可是,这可能吗?
两日后的深夜。
紫云殿的寝宫里,亮着微弱的烛光。
金红帐幔之后,权贤妃一身白色的睡袍,青丝流泻,倚在永乐帝朱棣的怀里,清冷的眼神里多了些迷惘之色。
“皇上,你爱臣妾吗?”素手抚在朱棣的胸膛前,权氏轻轻问出一声。
“爱妃,何故有此一问?”朱棣并不愿意正面回答权贤妃的问题。他心中所爱,唯有一人!
林爰仪已死,朱棣不会再对任何女人动真情!包括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权贤妃也一样!朱棣不是不知道权妃“恃宠而骄”,时常在后宫生事,而是因为林爰仪已经不在了,朱棣不想再让另外一个有着和林爰仪相似眼光的女子也不在身边。他不处置权贤妃,是希望权贤妃能够自己改过自新,只要权贤妃改好了,他定会让权贤妃的圣宠永不衰竭!
“臣妾觉得,皇上心里,并非是真心对待臣妾的……”权贤妃的心绪,一时间有些黯然,她淡淡说着别过了头,“臣妾只是外邦进贡给皇上的一件礼物,臣妾不敢奢求什么,只望皇上,不要嫌弃臣妾!”
“爱妃,你多虑了。”朱棣有力的臂膀揽过权贤妃,“朕怎么会嫌弃你呢?”
是啊,眼前这个女子,眼眸里跳动的清冷神情,和林爰仪相似极了,他又怎么会嫌弃她呢?朱棣还记得,多年前他对林爰仪一见钟情,就是因为林爰仪那清冷的目光!
朱棣就算对权贤妃没有用真心真情,却是不会厌倦那种清冷的目光的!
天下,没有第二个林爰仪。
权妃啊权妃,纵然你眼光再像她,却终究不是她呵!你既没有林爰仪的美貌,更没有林爰仪的才智!朕不知道,因为你眼光像她而宠爱你,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你是更像林爰仪的。
朱棣心神一动,好似想起了什么,却终究还是将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一切不可求的,都求不得了。
“真是这样吗?”权贤妃在朱棣怀里轻轻抬起了头,“皇上可以告诉臣妾,林爰仪是谁吗?”
“你怎么知道的?”朱棣敛起了神,对权贤妃的话多了芥蒂。
徐皇后归天之后,后宫中人惧怕朱棣会伤心过度,鲜少有人敢在后宫嚼舌根,说起林爰仪和徐皇后。是以,在徐皇后死后入宫的妃嫔和宫人,都不知道“林爰仪”这号人物。
权贤妃轻轻叹息一声,她看到了朱棣深邃的眼光里蕴着微微的怒气,不由自嘲一笑:“看来,诰命夫人和湘荷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了……臣妾跟在皇上身边,只是别人的替身!罢了,是我权氏命薄,没有能够得到皇上真心宠爱的福气!”
权妃的话,说得深沉而决绝,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她已经泪流了满面。而同她一起坐在床上的朱棣,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未对权妃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没错,权贤妃,只是林爰仪的替身!只是一个他用来寄托对林爰仪哀思和怜爱的替身!
是呵,果然是只有当初熟识林爰仪的人,才知道他宠爱权贤妃的原因!
“皇上放心,臣妾以后……再也不会在后宫生事了!”见朱棣久久不做声,权贤妃强忍着心里极大的悲痛,决绝地说着,“臣妾……不敢和林爰仪相比!因为在皇上的心里,已经容不下林爰仪以外的其他女人了!”
朱棣闻言,转头深深看了权贤妃一眼,嘴角抽动,淡淡说道:“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朕还有国事处理,就不多陪你了!”话毕,朱棣便挑开了帐帘,披上外衣,穿上龙靴,大步朝外走去。
朱棣竟然没有安慰权贤妃!这更加让权贤妃觉得难堪不已!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她原以为,只要她说出真心话,皇上定会温言劝慰她的!她以为,皇上不会放着眼前的她这个美人不要,可是……
到底,她还是赌输了。
的确,她没有一丁点林爰仪的智慧。如果此时这样的情形,是发生在林爰仪身上的,那个女子,定能够有万全的应对之策吧!
两日前,她从倩魅和湘荷的口里得知了“林爰仪”的名字,是以在私底下收买了几个宫里的老人,那些老人都把自己所知的关于林爰仪的事情都告诉了权贤妃。权贤妃对那个已经死了多时的女子,是又羡慕又嫉妒……
羡慕林爰仪能得朱棣真心,嫉妒她已死这么多年却还能让皇上铭记于心。
紫云殿外,传来了太监高昂拖长的“皇上摆驾回宫”的话,听在权贤妃的耳朵里,权贤妃愈发觉得失落起来……
第二日,朱棣下旨,宫中众人皆不得提及有关“林爰仪”的往事!有敢违此禁令者,定斩不饶!
朱棣这么做,一来是不想让后宫中人借此生事,二来便是只想让那些往事都埋藏在他的心底。
公元一四一零年,权氏贤妃随永乐帝朱棣北征,胜利归来之时,权妃薨逝于临城,葬于峄县。自她从进贡到去世,仅在中国生活了一年多的时光,后来,,朱棣迁都,却从未曾将权贤妃迁入长陵陪葬。
究其原因为何,怕是只有朱棣和权妃自己清楚。后人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