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民女才说,爰仪是来为高皇后娘娘鸣冤的。”朱元璋此时对爰仪的态度,正好对上了爰仪此时的心境。
“从头说起,朕想听听你这个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样来。”对于自己的结发之妻,朱元璋总是存着感怀之心的。
“在说之前,爰仪想向王姬娘娘借一点东西,”爰仪说着朝倩魅伸过手去,“当年娘娘病危,乃是因为一种毒药,名为‘断肠草’……”爰仪投给倩魅一个眼神。
倩魅会意,立时从怀里掏出了仅剩下的那一点药粉,递到爰仪手里。
爰仪接过药粉,继续回奏着朱元璋:“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突然肚子疼,却不让太医诊治?”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自然是记得,当初他要传太医为马皇后治病,然而却被马皇后阻止了,马皇后还说了句“人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的话……
“这就对了。”爰仪恭敬地呈上药粉,“这就是‘断肠草’,请皇上过目,并传太医验药!”
“林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元璋一时不解。
“民女的意思是,娘娘当年是中了‘断肠草’之毒,而据王姬娘娘昨日到画堂春与爰仪说的情形来看,秦王殿下献给皇上的葡萄酒里,也是投了这种毒的。民女恳请皇上将剩余的葡萄酒一起拿来验证!倘若王姬娘娘所言不虚,那秦王殿下冤枉,高皇后娘娘也死得冤枉!”
凝思片刻,朱元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命高公公传来了太医,并让人呈上了那日洒到地上如今只剩下一半的葡萄酒。
太医将爰仪手里的药粉和秦王献上的葡萄酒,一并验证了成分。
“回禀皇上,‘断肠草’此毒,服用后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因腹痛不止而死。”爰仪看着太医写下验证报告,继续回奏,“这些症状,都和娘娘当年病危时是一模一样的……”
“林丫头,朕料想你说的没有错。”朱元璋凝神思索着又点了点头,“秀英的死,的确蹊跷,但这又是何人所为?”
“如果爰仪没有记错的话,当时在京中的藩王爷,只有晋王殿下一位!秦王殿下就藩西安,当时根本不在京中,足以证明此毒并非出自秦王府,秦王府既然没有这等毒药,秦王殿下和王姬娘娘都不会将此毒下于皇上的酒中!所以……”
“朕明白了,”朱元璋打断了爰仪的话,你是说这毒是晋王府的?”
爰仪突地跪倒:“恳请皇上搜查晋王府!”
“锦衣卫,速速到晋王府查明回报!”朱元璋一刻也不想耽搁,如若晋王朱棡真的如此丧心病狂的话,他决然不能让朱棡留在世上!
当日朱元璋要关押秦王朱樉,朱允炆、朱棣等人均为秦王求情,唯有晋王落井下石,如此看来,下毒一事,极有可能就是晋王所为!
“那倩魅说的家仇又是怎么回事?”命令完锦衣卫,朱元璋便又问起了爰仪。
刚才爰仪进大殿的时候,不是说她可以证明杨家的灭门惨案就是晋王所为吗?
“回皇上,民女伺候皇后娘娘四年,娘娘待民女有如亲生,就是杨家被灭门的几天之后……”
爰仪把她当时躲在屏风后偷听到马皇后和晋王朱棡的对话向朱元璋转述了一遍。
“民女记得,皇后娘娘带着我和当时坤宁宫当差的另外两位姐姐去了太原找寻杨家的后人,娘娘本想找到杨家后人之后再将此事告知皇上。可谁知道,世事难料,晋王殿下竟然在娘娘的膳食里下了毒……爰仪猜想,娘娘当时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人之母,娘娘她……”爰仪说着便黯然地垂下了头。
朱元璋听着爰仪的话,心里的伤心多过于怒气。
朱元璋深知爰仪秉性,如果事情不实,爰仪不会乱说。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和马皇后的亲生儿子竟然会如此大逆不道!
晋王朱棡,杀了杨家满门,还毒害了自己的生身之母!如今更是设计谋害胞兄秦王朱樉!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元璋悔恨,过去了这么多年,直到如今才知道了结发之妻的真正死因!
他不会杀自己的亲儿子,但决然不会留着晋王继续为害朝廷、残害手足!
爰仪离开奉天殿后,朱元璋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查出并掌握了朱棡的所有罪证。
晋王朱棡罪行被揭这日,朱元璋伤心过度,削去了朱棡的藩王爵位,将其幽禁于应天晋王府。
而秦王朱樉,因为视听蒙蔽,遭人陷害,朱元璋以其为人“诸多过失”为由亦将其禁于秦王府闭门思过。朱元璋将秦王禁闭,还有一重目的,就是让秦王日后不能出来和朱允炆争夺皇位。
晋王朱棡、秦王朱樉都被幽禁,就只剩下势力最大的燕王朱棣,朱元璋杀鸡儆猴,也是做给朱棣看的。
只要朱棣不动,这天下,便安安稳稳是朱允炆的天下!
是日,当秦王朱樉再次回到秦王府时,府邸里的下人们早已经是离的离,散的散,就连秦王众多的妃子、姬妾都已经是四散离开了。
一个落魄的藩王,怎么还可能东山再起?秦王府的萧条,更是揭露了这个社会的现实丑态。
爰仪陪着倩魅,坐在秦王府的回廊处等候着秦王。
爰仪有许多话,要对秦王好好说说。
朱樉在秦王府里转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到个人影,当他走到回廊的时候,远远看见爰仪和倩魅,就不由地讶异了起来。
隔着老远,倩魅便深深地望向秦王,她紧紧握着爰仪的手,冷汗细密地从掌心里冒了出来。
她很紧张。
秦王府的人,是秦王妃王凤琦遣散的。王凤琦硬是让她走的时候,她一时无法,就向皇上请了旨意,说是要留在秦王府,陪同秦王一起幽禁。朱元璋准了倩魅的奏,但倩魅心里,却是害怕秦王不肯接纳她的。
是以,在秦王被放回府的这日,爰仪便陪同倩魅一起来秦王府等候。
爰仪抬眸间,也看到了秦王,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倩魅的肩膀:“没事儿的,不要怕。”
爰仪相信,秦王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一定会接受倩魅的!
倩魅有些怯弱地点了点头,看着爰仪挪步转出了回廊。
“爰仪给秦王殿下请安!恭贺殿下平安无事!”爰仪照着秦王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倩魅儿……”秦王没有回应爰仪,而是看着回廊下的倩魅低低叫出了一声。
秦王府所有的人都走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倩魅会留下……
他在天牢之中,早就听几个狱卒说过倩魅在殿前为他求情他才沉冤得雪的事……
“殿下!”倩魅听着秦王对她久违的称呼,再也忍不住,泪水落下来,她从回廊里跑出,春风一般扑到了秦王身上,“殿下,妾身好想你!”
“本王也是。”秦王紧紧抱住倩魅,“本王谢谢你为本王做的一切!”
爰仪看见这番情形,心想多余的话也不用再说了。
她欣慰地一笑,浅浅说道:“秦王殿下,要好好珍惜王姬娘娘!爰仪这便告辞了。”
说毕,爰仪就迈开脚步,离开了秦王府。
当秦王府大门关上的时候,爰仪深深朝着王府深处看了一眼,无尽的思绪在脑海里回旋了一圈又一圈。
今后漫长的幽禁岁月,不知道秦王将如何度过?
昔日的秦王,沉迷歌舞酒色,生活奢靡不堪,不想如今秦王府竟落得如此萧条的境地,秦王心里一定是难过的吧……
不过,好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倩魅。
倩魅终于是得到秦王的心了吧。
从此以后,秦王和倩魅,将会相守相伴,不离不弃。
那么她呢?朝廷风云迭起,她和徐轩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能够彼此相守相伴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