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白石,赵七月的老家在一座老式的木屋,赵爸爸自从大病以后,对生死变得格外豁达,一个人如果连生死都不在乎了,或许真的能开心快乐很多。他每天出门与老友下下棋,在社区里转转,去书店里看看书,提前过起了自己的老年生活。
有一天,赵爸爸拎着从市场买的鱼回来,想着拿回家煲汤喝。抬头望见一个带着围巾的女人用那条蚕丝的围巾抱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来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和苍白的额头,她笔直的站在自家院子的门口,看起来十分清瘦,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有眼睛里诡异的光,证明着人是活的。
“你……?”
面对赵爸爸的疑问,女人慢慢的解下自己的围巾,身材纤细,穿着贵气的女人有一张长着长长刀疤的脸,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猖狂的肆虐着,怖人的存在着,残忍的摧毁着,虐夺了她的美貌。忽然,那个长着刀疤的女人双膝一沉,跪在了地上,膝盖碰触地面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赵爸爸扔了手里的鱼,赶忙接住那个女人,然后看见扬起脸的女人两行清澈的泪水挂在脸颊上,一行顺着刀疤染开了,看起来多么的惊骇让人悲悯。
“你听说了吗?老赵家的大闺女,磅了个大款,当人家小三把女方家害去了医院呢!”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报纸上都登了,我孙子上网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几天网上炒的可凶了!”
“哎哟,真的呀!看不出来呀!”
“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她一个女孩儿在外面那么多年,也不怎么回家,肯定干了不少勾当。再说了,她们家的女人不都一个样儿,你看她那妈,她们家小女儿平时不也一副野样儿。”
“这倒是,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惜老赵,脸都被丢光了。”
“可不是嘛!”
叶晓晨捏着拳头,赵七月赶忙拉住已经迈步的他,她摇摇头,他才回头看了看她的脸色,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总会知道的,他多怕她承受不了了,多怕再在她的压力天秤上多添一根羽毛,然后大厦就倾塌了。
赵七月低哒着头,携着叶晓晨赶快离开,她不想他与他们过多的纠缠,她丢不起那个人,也害怕与人争论。她知道这件事情总有曝光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到了如此人尽皆知的地步。
快步走回家,他们像两只过街的老鼠,一路逃,要到自己的老窝。
老屋的大门敞开着,两个人朝四处观望,赵七月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爸?”
叶晓晨松开赵七月的手,穿过院子走到了堂屋的门口,赵七月见他驻足,也走了过去。大堂里,一长方木桌,茶具在桌上展开,赵爸爸正在低头泡茶,很安静,一言不发,直到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走进了门,他也还是一言不发。
赵七月知道爸爸一定是知道了那些谣言,否则不会看到了他们依然如此沉默不语。
“赵叔叔,好久不见。”
“七月啊~”
叶晓晨恭敬的打招呼,赵爸爸却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停下了手中泡茶的动作,站起来缓步走到赵七月面前,定睛看着她。
“你去国外旅游了?”
“你真的去国外旅游了?”
“赵叔叔……”
“你闭嘴!”叶晓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爸爸厉声喝住,老人家的手随着吼声而颤抖,然后猛烈的咳嗽起来。
“爸!”赵七月赶忙拉住自己的爸爸,却被他一把推开。
“我问你,你是出国旅游了吗?”
“是。”赵七月低哒着头,根本不敢看自己父亲的眼睛。
“赵叔叔……”
“你闭嘴!”赵爸爸再一次喝住叶晓晨。
“是我带她出国的,是我带她走的,是我让她遭受非议,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让你说话了吗?滚,给我滚出去滚!”赵爸爸激动的说着,就要推叶晓晨出去,叶晓晨不想逆着赵爸爸的意思,只得一步步退出去,他忧虑的看向赵七月,她依旧低哒着头,看起来害怕极了,于是他一把推开了赵爸爸,跑过去抱着赵七月。附近的邻居早已经围在了外头看热闹,赵爸爸看到了外头乌压压的人,脸上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
“别碰我女儿,你还想害她到什么地步?!”
赵爸爸拼了命的把叶晓晨从赵七月身边拉扯出去,用力的推开他,叶晓晨不敢用力反抗,怕让得赵爸爸更加激动。
“请您听我解释,无论您听到了什么样的谣言,都不是事实,请您听我解释!”
叶晓晨的声音被彻底的阻隔在了屋外头,他不住的敲门,里头没了动静,周围的邻居议论纷纷,他一个凶恶的眼神厉声吼到:“看什么看?滚!”
“给我进来!”赵爸爸坐在堂屋里,对着蹲在院子里如泪人一般的赵七月说道,声音不高不低,没了刚刚的激动暴怒。
赵七月抹了抹脸上的泪,慢慢的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再缓缓的踱步到赵爸爸跟前,她依旧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像个罪人。
“我从小教育你的,是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你应该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已经活了到了现在的年纪,说不定哪天就两脚一蹬,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我唯一挂念的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呀!”
“爸……”
“你别叫我爸,七月呀七月,你怎么不为紫欢带一个好头?你也快三十岁了,当了别人的小三,以后怎么让别人看你呀!”
“我没有。”小三二字像一个烙印,在赵七月的身上生生的疼着,她没办法接受那两个字,也不住的恶心。
“没有?那叶晓晨是不是结婚了?”
赵七月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那天那个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别让我的女儿去抢她的丈夫,我……我真觉得我这张老脸都快没了?人家给了我一块儿肝,我让人家没了丈夫毁了容。赵七月,她脸上的疤是不是你弄的?”
“……”
“是不是?!”面对父亲的厉声责问,赵七月如一只炕板上的鱼,无法动弹,只有火一般灼伤的疼痛,她脸上一行一行的眼泪,是浇灭不了那满天的大火的,大火在她身上燃烧,已经快要将她吞噬。
“七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赵爸爸的痛心疾首,那失望的语气、痛苦不堪的表情,让赵七月是多么的难过,她感觉有谁用力的踩在自己的心脏上,一颗鲜红的心脏快要炸开了,她好想自己撕碎了那颗心脏,如果可以,她多想自己从来就没有活过。
“我错了……”她说,她跪在地上,在赵爸爸的身前,声嘶力竭的忏悔。
赵爸爸才扭过头来,看着膝上瘦弱不堪的自己的女儿,好久才轻轻的摸摸她的头发。
“七月呀!放弃那个男人吧!他已经不属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