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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话 乔

七十九号特派员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陌生人,那个人就像生活在牛奶小街上的大部分人一样,脚上拖着一双墨绿色的凉草鞋,衣服和裤子都是开衩的麻布料所组成。

与之相反的是,丹尼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另一位七十八号,在崔凡特,所有特派员都可以长成一个模样,因为他们穿着相同颜色的衣服,而所有特派员也可以长得不一样,因为他们似乎不愿保留相同的发型。

七十九号特派员的脸上没有一丝征得别人喜欢的活力,他用满脸的阴沉告诉丹尼,他刚从主人的训斥声中解放出来,这会,终于可以抱着身后的大榕树美美睡上一觉,可是,他却又被人从模糊的梦境中唤醒,他的表情是极度的不高兴,就算用再多的财宝也不可能换来他的原谅。

但是就像七十八号那样,七十九号也是个普通的特派员,他没有任何理由朝这街道上的主人们发火,即使他的主人们采用千万种方式惹火他们。

七十九号特派员在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惊异的同时,又将带点腼腆、无辜却夹着睡意的双眼不时地朝水晶屋的方向望去,在那个方向上,他大概是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魔法,将他的眼神全都留在恐惧里头。

一个长得有些肥胖、走起路来总是弯曲着身体的青年男子正朝这边走来,他身上留着紫罗兰与郁金香粉混合的味道,他在手指间点了一支雪茄,狠狠抽着,他就如同忽然从皇宫中出现的贵族老爷,享受着循规蹈矩且更耐久的幸福和精神上的慰籍,要不是他正穿着一整套体面的睡衣,丹尼会认为自己撞见了一名懂生活的强盗。

还没等到对方走近的时候,七十九号特派员便急忙站了起来,匆匆迎上前去,在距离丹尼十米的位置上,他低下头,用卑微的语气对属于他的主人说到:“你还需要点什么吗?”

“我对你大失所望,七十九号先生,你不但对不起我的饮食起居,甚至还偷走我对这崭新世界的期望!”那人用力抓着脸上的黑痣,用令特派员发抖的声音说:“我让你去拿一顶带有葡萄藤的阔边帽,你却要在榕树下偷懒?那个和你说话的人是谁?我才不管他是谁,总之,你得满足我的需求。”

“你不觉得匪夷所思吗?乔先生?你要一定帽子,我可以随时为你取来,可是你要的是一顶带有葡萄藤的阔边帽,好吧,我根本就想象不到它长得什么样。”

“一顶帽子,上面必须长着挂满葡萄的藤架,这样的话,我就不必伸手去碗里拿葡萄了。”

“天哪!那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我是说,它根本就不存在!”七十九号特派员非常尽力地抑制住情绪,无论换成是谁,听到这个可怕的要求都会发疯的。

然而青年男子还未放弃他的想法,他一个劲地跺脚,冲着特派员大声说:“这里不是天堂吗?我可是付过钱才来到这里的,那么你就必须想办法为我拿到它。”

“我再重申一遍,这里不是天堂,而是崔凡特,况且你只付了八百元就来到了这里,乔先生,懂我的意思吗?我只能为你提供日常所需。”

“那好,我想要三百个汉堡,现在就想要!”

这名男子将特派员的最后一丝尊严夺去,要是处在凡人世界,这恐怕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只见七十九号特派员忽然站直了身体,不再犹豫,他就像是脱胎换骨那样,用一丝不苟的尊敬语气说:“你还是另找一名特派员吧,我对你的服务到此为止!”特派员说完话后,扭头就走,当他离开青年人一定距离后,才将剩下的话一同补上:“我忘了对你说,乔先生,你在崔凡特的信誉和态度都会被悄悄记录在案,从今往后,你再也无法请到一名像我这样体贴能干的特派员了。”

七十九号特派员胸有成竹地仰起头,从丹尼不解的眼神前走了过去,他们刚才说的那番话,丹尼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青年男子丢下了雪茄,每隔一会儿,他就会向丹尼这边瞄上一小会,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往丹尼这边走来。

丹尼仿佛是看到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在他附近点着了,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和善且脾气恶劣的家伙显然不是丹尼崇拜的类型,更糟糕的是,他居然成为了丹尼的邻居。

青年男子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掏出一整盒雪茄,点燃其中一支,接着他把另一支雪茄友好地递给丹尼,然而丹尼的一个抖擞却让这支昂贵的雪茄掉在了地上,友好的象征瞬间破灭了。

“哦,原来你不喜欢抽烟。”青年人朝丹尼脸上吐着烟圈,自我介绍说:“我叫乔,我刚才的表现恐怕已经让你记忆深刻了,噢,不要害怕,伙计,我们不是敌人,是朋友,你对我而言就像是……好吧,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丹尼,我是你的新邻居。”

“丹尼?啊哈!我没想到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邻居。”乔大大咧咧地推了丹尼一把,这一推原本是带着友好的诚意,但由于用力过猛,险些让丹尼载个大跟头。

“是,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邻居,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五个月,还不到半年的时间,伙计,可你看上去就像是刚来的。”乔捡起掉在地上的雪茄,又重新放回盒子里。

丹尼稍稍弯下腰,但又不是鞠躬的态度,他仍想对乔表现出友善的一面:“我来这才第五天,在崔凡特,你显然是我的老前辈。”

“噢,谈不上是前辈,因为我还未尝够这里的美食,还未穿够这里的衣裳,未听够这里的音乐。”

“但你仍然是我的前辈,瞧,即使在年龄上,你也是我的前辈。”

不得不说,丹尼确确实实给乔留下了好印象,归根结底,这都是由于丹尼在生前世界习惯了低声下气,才讨到乔的喜欢,因为每当这类人看到另一个人在他们面前低头哈腰的时候,绝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那只是单纯的阿谀奉承。

乔迅速抽完第二支雪茄,这次,他没有将第三根接上,而是仿佛要挤出一道热情的泪水,他俨然已将自己视为前辈,用对全世界充满无比美好的希望之音对丹尼说:“那么你一定没见过会流下热泪的珍珠吧?也一定没见过酷似翠柳的钟乳石山洞吧?更没见过只有在退潮时才会浮现在海对岸的城堡吧!”

“我才来这第五天,这些新鲜事物都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的!”丹尼听完这些后,几乎是心花怒放。

可是乔的回答却让丹尼有些失望:“很抱歉,我也没见过。”

“那好吧,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

就在丹尼像个认错的孩子那样表现出沮丧时,乔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虽然我没见过,但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那些东西都是存在的,它们在崔凡特的某个角落,就在海岸的另一边。”

“海岸?”

“是的,那里每天都聚集着很多看海的人,它们渴望得到海对岸的东西,那么你呢,你也想去那看看吗?”

“当然,我是说,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乔微笑着点了点头,但这微笑却犹如熄灭前的灯火,弱到只有细心观察的人才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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