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便喜欢他。他那样温柔,那样谦谦。即便他待我与其他人一般无二,我还是深深醉在他的温柔,不可自拔。
可我长大了。
我是左相之女,左相权势滔天。
他是当朝太子,举止如履薄冰。
我不得不与他有所距离,却又抵挡不了内心真情。
及笄那日,他赠我玉笛,我还以玉佩。我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骗他说我爱容乾。我只是想试探他的态度。
他果真是不在意。
我温良子自小万千宠爱什么没有,哪里栽过这样大的跟头。
我本该拂袖而去。
却忍不住越靠越近。
甚至还随他到前线。
可如果我知道我的相随会有那样严重的后果,我就绝不会任性争那朝夕的相伴。
我终是尝到了苦果。
当容乾将那玉佩亮在我的面前,我只感觉有利刃将心脏撕裂绞碎。
我当然不认为那道旨意是容渊下的。可玉佩在此,足以证明他尚与此事有关,甚至是他正处危险。
我可以再挣扎,但我没有。
国难当头,而他处境不明。我怕是……没得选择。
那满是耻辱的日夜,我苦苦坚持。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却直直支撑到了他来之前。
即便我清楚我的失贞与他关系不算太大,却也……不是不怨他的。
抱着他,我狠狠咬上去。
容渊,容渊。
我梦里温润如玉的少年。
我恨你。
醒来之后,我才知道,我连决定自己生死的自由都没有了。
他这算是补偿吗?他所知道的是,我喜欢容乾。所以他封我为他的妃,也算是对我的补偿对我的尊重吗?
——“你以为他这是在救我吗?你可知,我这一刻有多么想要解脱,多么想要死去,又有多么恨他?他不过是想掩盖他内心的愧疚!仅此而已!”
我恨极,口不择言。看到寝室外一闪而过的明黄衣袂,他大概将这伤人的话尽数听了去。
思及此,我竟十分快意。
我开始在后宫横行。
直到有人告诉我,左相府没了。
那些,可都是我的亲人啊……
我去质问,他只默认。
我知道,对于左相府,他一定有什么必灭不可的理由。
只是我没办法原谅他。
这是,作为左相独女温良子的我,没办法原谅作为灭门仇人的他。
我开始将自己关在浮华殿。日复一日消遣着这无聊的日子。
没办法死,我又活不快意。
这是最痛苦的事。
浮华殿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只是藏书颇多。有些书籍还年代久远,一副从来无人问津的模样。
我在书里,知道了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慕浮华的秘密,关于命人和引人。
我想,我的引人该是容渊。
可即便是知道这个秘密,我却还是无比淡然。
或许他心里亦是有我,但这对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毕竟我与他,已隔了太多的仇怨,绝不可能再到一起。
如果说淡泊的闭门生活让我不再像从前那般轻生,那么这个秘密,则让我再生死心。
我不想欠他任何东西。
又或是我没办法欺骗自己。
我仍是……舍不得。
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名正言顺死去的机会。
我等啊等,机会尚未等到,却等来了她。
庄颜,与我极像的一位姑娘。
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还是假的不知,这对我而言亦是不再重要。我是必死的人,如果我死后,有个与我极其相似的人,在容渊面前。
那他是否,不会再忘记我?
不知为何,我与庄颜说了许多,还封了她为妃。
或许她可以延续我曾经的梦想。
自然,只是曾经的梦罢了。
我终于等来了那个机会。
容乾逝世。
这绝对是我最好的机会,只要我说我是为了随容乾而去,便是在容渊心底留下了一根刺。即便没有庄颜,他也会记得我,一生一世。
我要他记得我。
我细细地给自己上妆。
我要装扮出最美的模样。
踏着月色,我去找他。
六年不曾再见的他。
他还是如从前一样,容颜不变分毫。
他的模样,仍是我所爱的模样。
——“容渊。我是……来求死的。”
我是来求死的。
当我不顾尖刃扑身将他拥住,即便一剑穿身的痛楚无法忽视,却仍然感觉……无比的温暖。
那是他怀抱里的温暖。
真的……好暖。
我还是说了:“对不住啊…欺了你如此久。其实……我爱的,一直是……一直……一直是……你。”
我本不该说的,不该在他面前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
只是,情不自禁。
对不起……爹爹,娘亲。
我缓缓闭上眼睛。
我在他怀里死去。
真的,好暖,好暖。
黑暗里,我看见我的爹爹,我的娘亲,所有我爱之人,站在前方,温柔浅笑。
他们说,良子,你要幸福啊。
我勾唇。
容渊,我梦里谦谦如玉的少年。
你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