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敌不过师姐的一顿好骂，就连一向脾气好的师兄也说我如放出去的箭收不回来。即使讨了顿骂，我也是开心的，因为大石头离我这么近，他就在我身边。
“被骂的时候，你看着我笑做什么？”大石头围观了所有经过，走出屋子踏上铺满月光的石子路。
“因为……”我回身歪了歪脑袋看着他，“值得！”随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他的视线，“好梦，大石头。”
我还在迷迷糊糊的梦里，都不记得是怎么被府里的丫鬟穿戴整齐，然后带到哭哭闹闹的少将军面前。
“思君，思君……你去那里了思君？”已经被他拥在怀里了。
苍天啊，我还没睡醒呢，这少将军真不让人省心，直到彻底清醒，是因为看见了脸戴面具的言景站在门前。
起得可真早！我这黄花大闺女以后还指望嫁给他，被少将军这样抱着，还有机会否？
“我答应过你，我会给你梳妆穿戴的，那，你现在乖乖的坐好。”我拉过他将他按坐在妆台前，开始帮他整理妆容，虽然给师傅梳理过几次头，毕竟，那只是师傅，即是手法笨拙师傅也不吭一声，如今帮他梳头，也许是骨子里那优秀的教养他也没吭一声，从梳头到穿衣，还好，算是没有大错的完成。
“思君，我们去玩纸鸢吧？”他突然提议到。
“纸鸢？”只在书里看过，不曾玩过，“好哇，好哇。”
“你同我来。”我向门外走去。
“怎么样？”我路过大石头身边问他，“有贤妻的样子吗？”
“万事量力而为。”像是一句奉劝的话，我大好心情瞬间坏了一半。
绕了不知道多少回廊，易玄领着我走了很久很久，原本有些担心的我，回身看看后面跟着的下人和大石头，心也安了下来。
一处独栋屋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偌大个将军府居然有此地方，屋内摆放了许多木质小玩意儿，有已雕刻完的，还有雕刻了一半的，未染半点灰尘，看样子定期会有人来这里打扫。
我见他忙碌翻找的身影，“你在找什么？”
“马上就好。”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喏，我当初答应要为你做一只纸鸢。”一只泛黄的纸鸢纸鹤的模样，展翅欲飞。只是，染满了发黑的血渍，线也断了。
当初是用怎样的心情将这只纸鹤模样的纸鸢做好的？
“易玄，我不想玩纸鸢了。你回答我，这是不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我最宝贵的东西，已经在我面前了。”
“你是说，你最宝贵的东西……是我？”思君姑娘？不如不回答我。这个回答让我心情复杂，整理好心情，“除了我之外呢？”
“你跟我来！”
我开始畏惧，畏惧自己该不该继续拨开他心底最痛的伤，再挖出最痛的那段记忆，或者让他再疯一次，或者，让他彻底放下。
离开那个屋子，我路过大石头身边，将手中染血的纸鸢递给他，给了他一个沉重的眼神，他似乎懂了我的目的接过纸鸢，愣怔怔的盯着看了又看，面具虽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我猜测应该和我一样百般滋味。
一笺信纸折成的纸鹤，是候易玄给我的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上面的墨早已透染，还有发黑的指纹。
“纸、鹤、寄、相、思，君、当、知、归、否。”他一字一字的读，好像用尽了半生心力。
我小心翼翼展开纸鹤，上面墨染的隽秀字体，仅仅这十字：纸鹤寄相思，君当知归否？
“为何，不等我？你为何不等我？”他突然变了那温顺的性情，怒目圆睁，“你为何背叛我们的誓言，你为何？”
“痛，易玄，你放开我，放开我。”信纸在我与他的拉扯间掉落，还来不及反应，他顺手拿起案台前的砚台向我敲来。
一滴，两滴……鲜红的血像梅花绽放在那只有十字的信纸上。
我一阵晕眩，脚下似踏了云一样软绵，却倒在了有温度的怀中。言景护我在怀里，用背部替我受了第二下袭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他单手夺下易玄的砚台，一个单手侧劈将易玄打晕在地。是怎样的力气才能抵抗莽夫般的蛮力？
“你没事吧？”他扶住我，关切着。
“你呢？”我不顾自己额头的伤口，只担心他背部是否和我一样受伤。
那一刻，我终于懂得言景当时提醒我的：万事量力而为。
“我没事。”我是没事，可是却不知为何哭了出来，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不自量力。
随后进来的下人，赶紧扶起他们的少将军。
“我扶你去处理伤口。”
“信纸，信纸……”我看了看地上的信纸，在慌乱的景象里将它拾起。
额头上的伤可以愈合，易玄心里的呢？到底在他心里深埋的是缘还是孽？我独坐山亭内，石桌上摆着候夫人命人熬的补品，还有精致小点，一旁是已经被我折回原样的纸鹤，盯着它沾染了我的血，久久无法平静。
“要听琴吗？”大石头抱着七弦琴踏着月光而来，“向候夫人借来的。”
“你会弹吗？”看不出，他还会弹曲儿，“随便吧，只要不太悲伤。”
他将琴搁在石桌上，坐定，开始弹奏。
琴声且长，似流水汇入江海，似微风归入山林，一点心思一点愁绪。我居然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说好不要悲伤的，你是在讨打吧，大石头。”我吸了吸酸楚的鼻子，抹去眼泪赶紧阻止。
长指按住琴弦，琴声顿止，“这首曲子名为相思引。”
“相思引？”我低声重复了遍，“相思引，引相思，奈何相思已成隐？”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我的嘀咕。
“大石头，你觉得相思是甜是苦？”我倚坐亭边，看着假山里流出的清泉。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他若不在身边，相思即苦，他若在身边，相思即甜。”我回头看着他碧波轻烟的眸，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大石头，你讨厌我吗？”
“若是讨厌，就不会在这里弹曲给你听了。”
“那你可喜欢我？”既不讨厌定会喜欢，只不过时间问题。
凝固的时间，我两相对无言，最后他不急不徐道，“楹姑娘个性爽朗，令人讨厌不起来。”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我却知道了他的真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点啄头，沉闷无比，很快抹去心中的乌云，我笑着对大石头说，“明天我准备入少将军的梦，大石头，我希望你也来。”我起身先行离开。
我还是迂回作战比较恰当，我还有机会让你喜欢上我，即使不是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