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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痛失双亲

关羽是七天后来看关萤的。她小小的脸红红皱皱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倔强的闭着,单薄的嘴唇微微张开,一双小拳头紧紧的攥着抱在胸前!你是抱怨爹爹没早来看你吗?关羽眯着眼睛微微露出慈爱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环放在女儿软软的襁褓上。这是一个色泽不算纯净但温润莹亮的玉环,(三国魏曹丕《与钟繇书》:“邺骑既到,宝玦初至,捧匣跪发,五内震骇,绳穿匣开,灿然满目。”),当年生关兴时,关羽也给了他一只玉环,“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诗经?小雅?斯干》)”,关羽将女儿与关兴同等看待,胡氏感激的望着关羽,她很少敢这样直视着他,她不曾想关羽这样爱惜这个女儿,多年来关羽东征西战膝下子嗣希薄。年介五十的他一定希望再添一虎子,七天他没有来,她以为他一定是失望烦恼之极,但是她不知道他在为刘备担心。这时的刘备正带着张飞等人深入蜀地准备与张松里应外合,但张松写与刘备的的书信被其兄长张肃发现,被告发,全家被杀,现在只剩下法正与孟达也不知怎么。川蜀大地四面高山陆路崎岖难行,水陆险滩重重,刘备携重兵茫然深入,内无接应,外无援军,不知何时奏凯。目下曹操与孙权也在相互对质,而自己驻守的荆州更是兵穷将寡风雨飘摇,关羽已经连续六日不曾安枕,他一面遣人递书刘备告知其荆州事宜,一方面又差人积极打探孙曹两家的战势。他吩咐李司不管是什么时间只要有新的战报或消息不管什么时间都要递到他的手上。还好今早得报东吴今日遣使致书,操启视之。书略曰:“孤与丞相,彼此皆汉朝臣宰。丞相不思报国安民,乃妄动干戈,残虐生灵,岂仁人之所为哉?即日春水方生,公当速去。如其不然,复有赤壁之祸矣。公宜自思。曹操看毕,大笑曰:“孙仲谋不欺我也。”重赏来使,遂下令班师,命庐江太守朱光镇守皖城,自引大军回许昌。关羽长舒一口气,幸亏孙权有谋劝退曹军,不然战火骤燃,说不定会殃及荆州,西川未得荆州再失,刘备将何以立足!关羽在心里也轻轻的感叹曹操一句“生子当如孙仲谋”果然不差,此人年轻而老练足智而多谋,不可小觑,日久天长必成大患!但此时关羽想暂且放下军务,因为他的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心下欢喜她该是一个怎样粉妆玉砌的娇儿。也许现在夫人该生气了吧,但关羽不会去解释,因为国事说与她只会平添家人的烦恼和担忧,一切有我!

胡氏夫人看着关羽,她知道他不会解释,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给她讲过为什么,她自惭她不懂这些外面的世界,她只想多替他抚育儿女,有时她也揣摩着他想吃山西老家的刀削面、拉面、刀拨面、擀面、剔尖、猫耳朵、河捞,她就亲自下厨给他热热的做上一碗,让李司端去给他当夜宵。她都不曾看他吃完,但她看见这满满的贴花纹碗被端走心里就已经甜蜜了。

关羽待这个女儿果然是极好的,因为她的到来,他的脸上经常洋溢出一种恬淡的微笑,他岿然的抱着她,仿佛托着一块软玉,怕掉下去又怕被自己的体温化掉。胡氏夫人知足的望着丈夫,到荆州后她难得见他如此舒展眉头,只是她不知道刘璋已经出城纳降,川蜀大地已尽归刘备所有了。这时候关萤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她望着爸爸,有时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动一动的,像是要说什么,每当这时,关羽都微笑的点点头。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生逢乱世这种宁静的生活怎会长久?曹操得知刘备得了川蜀,挑唆孙权来讨荆州。孙权便派了诸葛瑾来向关羽提亲。关羽大怒“虎女如何能嫁犬子。”其实关羽何尝不知道孙权的这位大儿子现年已6岁,自幼聪颖是孙权的掌上明珠,被东吴寄予厚望,迟早会登上太子之位,若论家世身份与自己的女儿倒很相配,只是自己膝下只有一女,将来蜀国和东吴必将兵戎相见到那时自己的女儿又将何去何从,所以他狠狠心绝了东吴念想,也保全了女儿的名节。东吴使者灰溜溜的走了,关羽叮嘱李司“此事不得传入內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刘备在川蜀不时有信致,叮嘱的都是联吴抗曹的事情,只是关羽此时心内清楚,蜀吴之交只是因利而合,荆州之地不还,联吴抗曹只是一句虚文,为荆州蜀吴之争再所难免。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疲惫,灯影下他双眉紧蹙,手中执剑立在她面前,虽然她曾是一介村妇,但是这些年与他的相守相伴她知道他不是战神,他也会受伤他也会厌倦,他对安宁也有留恋,只是他现在是五虎上将,他的命运已经交与了国家,官身不自由,不但是身体更是心灵,他需要凛然,他需要大义,他需要勇猛,即使现在他老了,他依然要挺拔着身体冲锋陷阵,他哪怕一点点的软弱,都代表他人生万劫不复的失败。是谁将他推到了这样的境地,是他自己那倔强的性格,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也许现在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的本心,他必须把自己钉死在忠义的牌匾上,他的这一生才算圆满!她就是再不舍也必须支持他,这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我带关平突围,周仓守城,敌人一旦引开他会安排你们从北门出城到蜀中”。她的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她知道她不该哭,她从来不曾也不敢在他面前哭,她怕他恼,怕他忌讳,但现在她眼泪已是止不住了,所幸关羽不曾看见,因为他早已转身离去。她看着他魁伟坚定的背影,撕心裂肺的痛,她这时还无端的升上一丝恨恨刘备用“五虎上将”买去了关羽一条命,可是这何尝不是关羽自己的选择,他怎么会安心做一个躬耕卖豆的农夫,也许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想到这里她擦干眼泪,到厢房把何嫂叫来,原来大战在即他们夫妇也不曾睡着,她莹莹拜倒,何氏夫妇赶忙把她搀起来,他们知道她想什么,“放心吧,孩子交由我们”。这么多年的风雨同舟,他们已经像一家人一样默契。是晚何氏夫妇携关兴。关萤坐一驾马车从北门出城,绝尘而去。她知道她犯了一个大错误,关羽知道一定会说她霍乱军心,可她不能拿自己亲生孩子的生命全关羽忠义之名,为了大汉江山自己的丈夫已经赔在里面,难道还要拿自己的骨肉祭旗吗?这次她不怕他了,想到这里她笑一笑,何氏夫妇是稳妥的人,和两个孩子也和他们很熟识。特别是关萤,何婶特别了解她倔强的性格,父女一脉连安静思索的样子都与他神似,也许如他所说这是一介虎女,想到此她不免浑身一凌若果不是这样要强倔强的性格他也不会走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而女儿她今后的路又在何方。可惜现在她已看不见也想不出来了……一腔热血喷出,剑抖落在地,尘归尘土归土。“报告将军,夫人拖何氏夫妇将二公子和三小姐送出城外,自尽了……”李司匍匐在地泪流满面。关羽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坚强的选择了死却保住了关家一脉,她是在告诉他已没有了牵绊,只要奋力冲杀只要活着,自己的儿女将在蜀国等他。他走上前扶起李司,又走到关平面前,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大喝一声“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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