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被楚苍墨知道怎么甘心,于是他鼓动其他大臣,联名诬陷太傅,说他公报私仇,并列出他的十大罪状,这样的人,没有资格位居高位,更没有资格做太子的老师。
当时皇上误信谗言,欲拿太傅治罪,幸亏年幼的太子出面才保住太傅一命,但是却没有保住他的官职。
告老还乡后就跟随儿子来到这安阳城,但是因为心中有郁结,已经积怨成疾,如今每天都要靠药物维持。
楚擎天听后久久不语,当时他还年幼,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治太傅的罪,但是他感觉太傅是好人,太傅教他的那些东西他也都深深的记着,到现在仍印象深刻。
所以他当时毫不犹豫的去为太傅求情,希望父皇能网开一面,为此他在御书房门前长跪了一天,父皇终于被他的真诚所打动。
他记得太傅曾经说过,要小心楚苍墨这个人,他的野心太大。只是他当时年龄小,还不能理解,现在想想,才知道太傅的良苦用心。
“当年幸亏太子求情,我父亲才保住一命,这份恩情,就算要祁枫用全家的生命去偿还,也毫无怨言。”说完前尘往事,赵祁枫又对楚擎天深深施了一礼。
颜小依一直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曲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赵祁枫倒是可以信任的人。
“还是太傅有先见之名,如果他能在多教擎天几年,擎天一定会受益良多,不知我现在能不能再去拜见一下恩师,感谢他当年的教导之恩?”
尊师重道,乃是传统美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楚擎天是个很念旧的人,而且这人是东华国难得的明白人,只可惜父皇当年太武断,如果他听信了太傅的话,早做防范,也不会造成今天结果。
怎么说都是他们亏欠了太傅,他应该亲自替父皇向他赔罪。
“太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个当然没问题,其实今日救你们也是父亲的意思,我给他看这块玉佩的时候,他老人家眼含热泪。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我们也都知道,多少也知道里面的曲折,父亲叫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太子。”
“只是在下看你们连日奔波,一定没有吃好睡好,我吩咐了厨房给你们准备吃的,房间也收拾好了,两位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已经到了这里,不急于一时,你们早晚能见到的。”
听完赵祁枫恳切有礼的话,两人也觉得有道理。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还是先吃顿好饭,休息一下再说吧。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楚擎天拖赵祁枫打听一下外公的事情,他一口答应,然后才起身告辞,把这个安静温暖的地方让给了他们。
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正是难能可贵。
颜小依觉得赵祁枫这个人,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没有继承父亲的遗志从官,而是选择从商,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他独特的眼光。官海沉浮,容易患得患失。但是从商就没那么多得失了,而且看他那个人洒脱不羁,也不会是个愿意做金钱奴隶的人。
引他们进来的老伯是这个院子里的管家,衣食起居都为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他们少了很多顾虑。
但是很快楚擎天的顾虑就来了,因为这个院子够大,房间也够多,所以他很荣幸的得到了一个单间,再也不用和那女人共挤一张小床了。
可问题是,他竟然不习惯了。没有她身上的温暖气息,闻不到淡淡的清香,甚至她霸道的桎梏,很没形象的睡姿,都是他此时最大的眷恋。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就是睡不着。干脆披上外衣,爬了起来。
轻手轻脚的走到隔壁的房间,那女人在床上睡的正香,楚擎天有点气恼,没有他给她当暖炉,她就睡的那么安心么?
忽然女孩儿翻了个身,感觉眼前有一个黑夜,睁开迷蒙眼睛。
楚擎天心底一跳,又种做贼被抓的错觉,转身正准备跑,谁知手腕一下被拉住了,来不及细想,猛的一带,他整个人跌到了床上,跌进女子的怀里。
只听女子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大半夜不睡觉,你要干嘛?不许再乱动了。”
紧紧了怀里的孩子,难怪刚才感觉有些冷,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很快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少年总算松了一口气,嘴角弯了弯,安心的躺在女人的怀里睡去。
窗外的月光偷偷的探出了头,又羞涩的躲了回去。今夜无梦,一夜安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怀里的少年,颜小依坐起来抓了抓头发,她记得他们昨晚是分开睡的,是怎么跑到一块儿的?难道是这小子昨晚偷偷跑过来的?以前是没办法,他们必须挤在同一张床上,如今条件允许了,他干嘛还跑来跟她挤?
一把拎起了少年的耳朵,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楚擎天!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少年睡眼惺忪,一脸迷茫,眨了眨无辜的凤眼,茫然四顾。
“我怎么会在这儿?是不是你偷偷把我抱过来的?”
颜小依很想给他一巴掌,她闲着没事去偷他?她又不会梦游。等等,她不会梦游,该不会是这小子会梦游吧?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催着少年赶紧起床,他们今天还要去拜见太傅呢。
楚擎天暗自舒了口气,看来以后一定要比她早起床,这样才够安全。
吃过早饭,两人都换回了各自的装束,外面又批了一件带风帽的斗篷,坐着管家给安排好的马车,才开始上路。
路上颜小依偷偷的挑帘看向外面,大街上依然到处都是搜寻的官兵,但是却没有人要搜查他们乘坐的马车,惊诧之余,也不得不正视这个赵祁枫在安阳城的影响力。
自古官商是一家,看来赵祁枫平时没少往官府送钱。
马车辘辘停在一个大宅门前,朱漆的大门,门前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
车夫也是他们的人,打了招呼后,很快赵祁枫亲自出来迎接。
两人下了马车,跟着赵祁枫一起进了大门。
这个院子跟他们住的大不相同,要大很多,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下人倒是没见几个。听赵祁枫说,为了安全起见,只剩下几个信的过的,剩下的都给他们放假让他们先回家了。
不得不说此人真是心思细腻,考虑周全。
寒冬时节正是梅花绽放的最美时刻,赵祁枫的院子里有一片梅林,远远的就闻到梅香的味道。红梅傲雪,别具风姿。
颜小依忍不住流连忘返,情不自禁的折下一支,拿在手中。
“颜姑娘也喜欢梅花?”
昨天聊天时,颜小依就把真实姓名告诉了他。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花的,但是我更喜欢梅花。它是冰雪中的战士。”颜小依悠悠笑道,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她还真想拽拽古代诗人写的那些咏梅诗。
梅花的花语是:凌霜斗雪,迎春开放,风骨俊傲,不趋荣利。
看到梅花,就让她想到身边的少年,坚韧,挺拔,身在严寒,迎霜傲雪,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同时,少年看到梅花也想到了身边的人,她高雅,清洁,一尘不染,不正是这眼前的梅花么?
走进正屋,听到老人的咳嗽声。赵祁枫急忙上前,扶住欲起身的老人,紧张的问道:“父亲,您怎么下床了?不是要您在床上休息么?”
老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激动,“祁枫,太子来了么?快带我去给他请安。”
“来了,来了,太子不会跟您计较的,父亲您身体不好,还是坐着吧。”
楚擎天闻言疾步向前,扶在了赵文轩的另一只手臂,安慰道:“太傅不必多礼,您是擎天的恩师,理应擎天给您行礼才是。”
说着后退一步就要下跪行拜师礼。
“不可,不可,祁枫,快把太子扶起来,老夫怎么担的起呢?”赵文轩诚惶诚恐道。
楚擎天被赵祁枫扶起来也没有拜下去,诚恳的说道:“既然恩师不让擎天拜,那恩师也无需拜擎天。如今擎天国破家亡,已经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了但是恩师永远都是擎天的恩师。”
赵文轩欣慰颔首,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少年,剑眉朗目,俊美不凡,如崛起的泰山,有一种岿然不动的气势沉稳。骨子里透着高贵,那是王者与生俱来的风骨,眉心中隐隐有霸气出现;凤眸深邃,隐含不屈于倔强。
浑然天成,睥睨天下。
他没有看错,这孩子曾是他想用一生去教导的,因为他知道这是东华国未来的希望,他会比他的父亲更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太子,你长大了,五年了,没想到你已经长的这么高,老夫都快不敢认了。”老人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面前的少年,又忽觉不妥,忙收回了手。
楚擎天却一把握住了老人的手,面带笑容,如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
“太傅,如今我们都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不是太子,您也不是太傅,您就叫我君宝,我叫您一声夫子吧。”
老人面色有些纠结,片刻后释然的点点头,看向孩子的眼神更多了一份欣赏。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在这样恶略的环境下,没有被打垮,反而能忍辱负重,桀骜不屈,真是难能可贵。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太子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呢?毕竟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