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所有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不同的木雕,雕刻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是先皇楚君昊。
若非爱到深处,又怎能雕刻的如此精妙呢?似乎每一个表情,每一根头发那般生动,栩栩如生,就好像给这些木雕灌入生命一般。
宫女正要上前禀报,颜小依噤声阻止了她,她不想打扰太妃。她如此专注的雕刻那件作品,此时的心情一定是愉悦的,或许脑海里正在浮现出先皇与她的欢乐时光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是靠这样来安慰自己的吧?他在她心中从来不曾离去,即便他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了她的存在。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原来这并不是那些文人的无病呻吟。
在她不远的地方,颜小依轻轻的坐下,静静的看着太妃一笔一划精心的雕刻,她的眉心时而舒展,时而微蹙,眼中却是除了手里的东西,再没有任何事物。
看着这一幕,颜小依的脑海突然幻化出另一个人。在他画那副画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这般专注,一笔一画轻轻勾勒。败笔过后无限懊恼,一次次提笔,一点点凝思。当他深邃的凤眸,看到画作成功后,脸上又是什么表情呢?
十年了,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是凭什么把她记的这般清晰的,连一根睫毛的差异都没有,完美的就像用照相机拍下来一般,这要多深刻的记忆,才能画的一丝不差。
“颜姑娘来了。”太妃完成了手里的作品,才看到颜小依不知何时已经进了。
“是,太妃,没打扰到您吧?”正陷入思绪中的颜小依闻言,忙抬起头来,微笑着和太妃打招呼。
太妃笑了笑,对身边的宫女轻责道:“颜姑娘来了,怎么也不禀报,还不快去端茶。”
待宫女恭敬的出去后,颜小依走过去,才开口:“不管她的事,是我不让她叫您的,看您这么认真,怕打扰了您,有时候想要做一件艺术品,是要靠灵感的,如果灵感被破坏了,即便这件作品做出来,也失了灵感。”看着桌上刚刚的完工的作品,颜小依从心底里佩服,这是真正的艺术家啊。有一句话说对了,搞艺术的人,都是寂寞的。
太妃微怔,眸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倩丽女子,她美而不艳,青纯中透着灵气,怎么看都不像妖媚之人,如果说她真的不是凡人,她宁愿相信她是仙而非妖。
莞尔一笑,请颜小依在身边坐下,缓缓开口,“我这算不上是艺术品,只是自己闲来无事弄的解闷的。”
很快宫女进来把茶奉上,又转身悄悄退了下去。
颜小依拿起桌上那件作品,仔细的研究一番,这是一个穿着便装的翩翩公子,正是风华正茂,眉宇间透露着王者英气,那神态雕刻的入骨三分。
“想不到太上皇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俊美少年,跟楚擎天逊色不了多少。”不是她偏心,楚擎天的相貌的确跟他爹青出于蓝。
太妃惊讶的问道:“你见过先皇?”
颜小依也有些好奇,“难道太妃没听说过,当年皇后封了个欢宜郡主么?”
太妃静默了一下,才恍然道:“那时候哀家在自己的小独院里,对于外面的事,向来不闻不问。倒是偶尔听那些宫女议论过,说皇后册封了一位郡主,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就是你。”
颜小依笑笑,自嘲道:“只可惜我这个郡主当了没几天,差点小命不保。”
太妃听后,绝美的脸上,现出一抹苦笑,“毕竟人无完人,皇上也是人,顾得了家,就顾不了国。”
听太妃的话,只有惋惜,似乎没有怨恨。
“难道你不恨他么?毕竟他负了你啊。”颜小依见识了赵梦儿的因爱生恨,那是一种极端的方式。爱了就想完全拥有,有谁愿意自己的爱人喜欢别人呢?
太妃把视线落在一尊重木雕上,突然眼中的落寞渐渐变成了欣慰,“都说有爱才有恨,我也是女人,自然会抱怨,会难过。可是当我知道他真正爱上了那个女人后,一切都无法改变了。我挣不过,如果实在要一意孤行,只会让自己落到更可悲的地步。
我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一个人守着回忆过活,岂不是比活在别人的阴影下要好的多。”
颜小依突然很钦佩这个女人,在她最美的年纪,遇到了最爱的人,可是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回味。真的值得么?何必这么苦自己呢?
“太妃,为了一个不爱您的男人,你辜负了青春韶华,真的值得么?”
“你爱过么?如果你爱过,就会知道值不值得。”太妃看向面前的女孩儿,不答反问。
颜小依愕然,她爱过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没有吧?至少她还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不管我有没有爱过,都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而辜负了自己的青春。爱应该是相互的,平等的;若只有一方付出,那就不是爱,而是悲哀。如果付出了,努力了,仍等不到想要的,我会决然转身,因为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我付出。”
太妃脸色露出惊讶之色,这样的言辞她是第一次听到。在这个年代,女人一旦选择了一个男人,就只能一辈子跟着他,即便他负了她,女人也不可以改变。当然也有特殊的,丈夫死了,或者被丈夫休弃了,可以再嫁。否则就算再不幸也要忍耐,即便心中已不再爱,也不能离开。更别说像她讲的,决然离去,只能说她是一个奇女子。
“那么,你能允许你的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么?”
“不能!”颜小依回答的很坚定,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太妃蹙眉,正色看向颜小依,“可是他是皇帝,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其他女人呢?即便是当年先皇如此宠爱皇后,也不可能废除后宫啊?”
颜小依抿唇,黯然片刻才开口,“所以,我不能做他的皇后。”
太妃闻言一下子惊愕的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向眼前的女子,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她竟然说不要。
“你在说什么?不做他的皇后?是在跟哀家开玩笑么?”
看到太妃惊讶的表情,她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毕竟她的想法让人很难理解。
“您不是也不希望我做皇后么?”这才是她来这里的原因,怎么感觉她说不做皇后,太妃很遗憾的样子。
太妃脸色略有尴尬,不自然的笑笑,“当初是听了别人的议论,所以对颜姑娘可能有点偏见,却非哀家的本意。
我想皇上如此喜欢你,必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哀家也觉得你必定不会是那种妖媚惑主的女子,本宫又何必跟皇上找不痛快呢?”
没想到太妃已经对自己改变了看法,颜小依不知道是忧是喜。毕竟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谢谢太妃的厚爱,颜小依感激不尽。只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离开这里的,关于我的传言您想必也听过,我只能说,我的身份不允许我留在这里。”
太妃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她果然不是普通女子。好在这些年她也看过经过不少,很多都看开了,微微叹息一声,“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皇上,哀家身为过来人,看的出来皇上对你是真心的,你可知道这份真情有多难的。当年他的父皇对皇后的痴情,让我嫉妒,让我绝望。那是因为再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可是如今的皇上,绝对比他的父皇更加痴情,因为从他登基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更不曾对任何女人动过情。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一心一意的等你回来。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会放你走呢?”
想到这里,颜小依心里也觉得沉垫垫的,好像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越了她的当初的预想。她只是想来看看他,只要他平安无事,她就可以安心的走了。为什么现在想到要离开了,心中有那么多不舍呢?难道她也动情了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离开了,他该怎么办?你忍心他在痛苦中煎熬一辈子么?”太妃接着问了一句,她看的出来,这两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颜小依的感情没有皇上对她的那般深切,但也却对不是无动于衷。
“早晚都是痛,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同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又怎么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真心,若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但是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应该早点离开,免得彼此越陷越深,到最后都无法自拔。可是分别,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太妃没想到她要离开的决心这么强烈,这绝对违背了她的初衷,或许是自己经历过失去的伤痛,所以更想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太妃。希望您能帮助帮我,我需要离开皇宫。最好是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如果继续留在京城里,他一定会找到她。所以在没有回去之前,最好离他远一点。
太妃沉默了良久,当她触碰到女子坚定的眼神时,悠悠叹息一声,无奈点点头。
“既然你心意已决,哀家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知道,你离开后,东华国可能会失去一位英明的君主,而多了一个颓废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