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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来到真正的岛(1)

感到彼得快要抵达,幻想国苏醒过来,重新变得充满生机。我们应该说它已被唤醒了,不过说苏醒了更好,彼得老是这么说的。

他不在的时候,岛上冷冷清清。仙子们早晨多睡一个小时,野兽们照看着它们的幼崽,印第安人大吃大喝整整六天六夜,那些丢失的孩子和海盗相遇时,只是咬着大拇指互相对视。可彼得一回来,他最讨厌死气沉沉,于是一切又全都活动起来了。要是你把耳朵贴紧地,你就会听见,整个岛都在沸腾。

这个晚上,岛上的主力正在进行着以下部署:丢失的孩子在找寻彼得,海盗守望着丢失的孩子,印第安人在找寻海盗,野兽在找寻印第安人。他们全都绕着岛团团转,可是,谁也碰不上谁,因为他们总保持着同样的行动速度。

除孩子们外,其他人全都怀着杀心,想来场血战。孩子们通常也喜欢,不过今晚他们是来欢迎队长的。由于有的被杀,或其他缘故,岛上孩子的数目时常变动;眼看他们就要长大时——这是不合乎规定的,彼得就把他们清除掉。眼下他们是六个人,那对孪生兄弟算两个人。让我们假装正潜伏在甘蔗林里,窥视着他们。他们排成纵队,一个个手持尖刀,偷偷地向前进。

彼得不许他们的样子有一丁点儿像他。他们穿的是亲手猎杀的熊的皮,圆滚滚、毛茸茸的,只要一跌倒,就会在地上打滚。所以,他们脚步稳重。

头一个走过的是图图。在这支英勇的队伍里,不能说他是最不英勇的,但他是最不走运的。他经历的冒险比所有人的次数都少,因为每当他一拐过去,大事件就会发生。他趁着平安无事,去拾点烧火的柴草,等他回来时,别人已经在清扫血迹了。运气不佳,使得他脸上老是带着愁容;不过,这没使他的性格变得尖刻,反而让他变得更厚道了,他是孩子中最谦逊的一个。可怜的、善良的图图,今晚危险正等着你。要小心哪,否则,一旦卷入,而你又无法承受时,就会大祸临头。图图呀,仙女小叮当今天晚上一心想捣乱,她正要找一个人做工具,她认为你最容易受骗上当。提防啊!

但愿他能听我们的话,不过我们并没有在岛上,他咬着手指头,走了过去。

第二个过来的是尼布斯,他乐观又斯文;后面跟着斯莱特力,他用树枝削成哨子,随着自己吹的曲调,陶醉起舞。斯莱特力是孩子中最自信的一个,他认为自己还记得丢失以前的事,记得那些礼节与习俗。这使得他的鼻子向上翘着,招人厌烦。第四个是卷毛,他是个小淘气包。每次彼得板着面孔问“谁干的站出来”时,站出来的常常都是他。所以每听到命令,他就自动站出来,也不管是不是他干的。走在最后的是那对孪生兄弟,我无法形容他们,因为,那准会把他们两个弄混。彼得不懂什么叫双胞胎,他不知道的事,也不许他的队员们知道。所以,这俩兄弟对他们自己也糊里糊涂,他们只好带着歉意寸步不离地守在一起,尽可能让大家满意。

孩子们在黑暗中消失了,过了一小会儿,短短的一段时间,海盗们尾随而至,因为岛上的事都发生得很快。在我们看见他们以前,他们的声音就先到了,他们唱的总是那首可怕的歌:

慢慢系,唷嗬,停稳船,

我们打劫去喽!

若是一颗炮弹,将我们打散,

地狱里我们再见面!

哪怕是在绞架上,也没见过比他们更凶残的匪徒。走在前头的是帅气的意大利人切科。他赤裸着两条粗壮的胳臂,几枚西班牙金币挂在耳朵上作饰物;在高尔加监狱时,他曾在典狱长的背上,血淋淋地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走在他后面的彪形黑大汉拥有许多可怕的名字,瓜达木河沿岸的母亲们常用他的名字在夜晚吓唬孩子。下一个是比尔·鸠克斯,浑身刺满了文身,他就是那个驾着海象号船被弗林特砍了72刀,还不肯丢下金币袋的比尔·鸠克斯。还有库克森,据说他是黑默菲的兄弟(不过,从来没有证实过)。还有绅士斯塔奇,他曾在一所中学当过助理教员,杀起人来居然也文质彬彬的。还有“天窗”(摩根的“天窗”)。还有爱尔兰水手长斯密,他是个特别“和蔼”的人,就算人家没冒犯他,也会捅人家一刀;在胡克的手下中,他是唯一不信国教的。还有努得勒,他老爱背着手。还有罗伯特·马林斯和阿尔弗·梅森,以及其他许多在西班牙土地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怕的恶棍。

在这帮邪恶的匪徒中,最邪恶、最强横的要属詹姆斯·胡克,他签名时称自己做詹·胡克,据说,他是“海上库克”唯一惧怕的人。胡克安然地躺在一架粗糙的大车里,由他手下的人推着。他没有右手,用一只铁钩代替。他不时挥动着那只铁钩,催手下的人加快脚步。这个凶狠的家伙,像狗一样使唤他的手下,他们也像狗一样服从他。他有一副铁青而阴沉的面孔,以及一头长长的卷发,这卷发老远看上去像一支支黑色的蜡烛,给他那英俊的五官添上一种非同寻常的凶狠。他的眼睛是蓝的,勿忘我的那种蓝,透着一种深深的忧郁,然而在他把铁钩向你捅来的时候,他眼睛里现出了两团红光,如火焰般,可怕极了。说到举止,他身上还残留着某种君主的气派,他甚至把人撕开时都带着这种气度。听说他很健谈。他最彬彬有礼的时候,也就是他最残暴的时候,这大概就是他颇有教养的最佳证据了。就在他咒骂的时候,文雅的词句也和他的仪态一样非凡,这表明他和他的水手们出身不同。这个人从不屈服,据说,唯一使他畏惧的,是见到他自己那浓稠、颜色特殊的血。在着装上,他多少有点模仿查理二世。因为,他在早年听人说,他长得特像那位倒霉的斯图亚特君王。他嘴里叼着一根自己制作的烟斗,那烟斗能使他同时吸两支雪茄。不过,毫无疑问他身上最阴森可怖的部分,当然就是他的那只铁钩。

为了让大家知道胡克是怎样杀人的,现在让我们来杀一名海盗,就选“天窗”做个样子吧。在海盗们行进的时候,“天窗”笨手笨脚地撞到了胡克,把他那镶花边的衣领碰皱了。只见铁钩猛伸出来,立刻传出撕裂声和惨叫声,“天窗”的尸体就给踢到了一边,海盗们照旧前进。胡克连雪茄也没有从嘴里拿下来。

彼得·潘要斗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哪一方会赢呢?

尾随在海盗后面,悄无声息地潜行而来的,是印第安人;他们走过的那条小径,没有经验的人是很难觉察的;他们一个个睁大双眼,手持战斧和利刃,赤裸的身体上涂着的油彩闪闪发光。他们身上挂着成串的头皮,有从孩子头上剥下的,也有从海盗头上剥下的。这些印第安人属皮卡尼尼族,和那些好心肠的德拉华族和休伦族完全不同。匍匐蛇行在最前面的是“伟大的小豹子”,这是一员骁将,他脖子上挂着那么多头皮,让他几乎不能迅速前进。处在最危险位置的,是殿后的虎莲——她骄傲地直立着,这位公主是黑暗的森林女神中最标致的一个,也是皮卡尼尼族令所有男人倾慕的大美人;她时而卖弄风骚,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热情如火,武士们没有一个不想娶这个任性的女人为妻的,可是她用她那把斧子阻挡了所有的求婚者。瞧,他们是怎样踏过落在地上的枝叶,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唯一能听到的,是他们那粗重的喘息声。最近,他们在饱食之后,都有点发胖了;但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消瘦下去。眼下,胖正是他们最大的危险。

印第安人像影子一样地过来,又像影子一样地消失;紧接着,一大群五花八门的野兽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狮子、老虎、熊,还有在它们前面奔窜逃命的数不清的小野兽。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岛上,各种野兽、特别是所有食人野兽杂处并存。它们的舌头拖得老长,今晚,饥饿难耐。

野兽过去后,最后一个登场的是一只巨型鳄鱼,它追逐的目标是谁,我们很快就会看到。

鳄鱼过去了,没过多久,孩子们又出现了。因为这个队列必须一刻不停地进行下去,直到其中某一部分停下来,或者改变速度。一旦如此,他们彼此之间立刻就会互相厮杀起来。

大家都机警地注视着前方,谁也没想到,危险会从背后袭来。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个岛是一个多么真实的世界。

头一个脱离这个旋转的圈子的是孩子们。他们在离自己地下的家很近的草地上猛躺下来。

“我真希望彼得快回来。”他们全都心神不宁地说,虽然就身材而言,他们都比队长高、比队长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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