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渡
母亲虽老了，但她一直像璀璨的星河，高悬我的心空，如果母亲离去，她仍会像皎洁的月光在我心里永驻。那将是一轮最美好的圆月我爱我的母亲，像母亲给我拳拳的爱心一样。
于是，玛格丽特·拉热尔的《母爱》高挂房间，和我朝夕相伴着。尽管我的年轮缓缓前去，华发早生，但它多情地让我定格在一个起点上，让我永远年轻。每当我倾满感情凝视它时，画面上母亲对孩子深情的吻，一个沉重古老的铜鼓，就立刻在我的心里猛敲着，雄浑地回响，热烈地震撼。窗外落满阳光的院里，就有孩子稚气的《妈妈的吻》飞来。
这是一个最古老的故事，又是一个最年轻的故事。更是最迷人最有魅力的故事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那个唐朝的孟郊，将一个母亲的心态，一个慈母对儿子爱的感情泉流袒露得至真至诚至美。但浩浩人世间，仅有我的母爱，仅有你的母爱吗？充满阴阴晴晴的世界一样充满着母亲的爱心的。或喜或悲，是乐是哀，无不浸沁着母亲的赤诚。母爱如千秋日月永恒。
我喜欢浪迹天涯放形四方，常常不在母亲的身边。但我总觉得母亲慈祥的眼光一直和我形影相随，一旦这种感觉消失，却又会从别的女性身上折射出她那浓酽的爱的胸襟来。
这是一个哈萨克母亲爽朗的笑声。前年我去新疆，在巴里坤大草原哈萨克夏季牧场的木屋里，她的笑声曾温暖和熨帖过我的心，至今我仍珍藏着它，伴随我去力争过好明天那纷杂的日子。那时她爽笑着殷勤地劝我多喝奶茶，多饮马奶酒，多吃手扒羊肉。她的笑，是一丛草原的鲜花，芬芳而美丽，一时抖尽了我这游子长途劳顿的困倦，也没有了做客的拘谨。
还有什么比葡萄和坎儿水最能表达维吾尔族母亲的深情厚谊呢葡萄，坎儿水，像母亲奶汁一样清甜。
那天，我们去参观哈密拉甫乔克古城，路过四堡和五堡。这是一片美丽的绿洲。四周赤褐色的戈壁把它反衬得格外翠绿鲜亮。苍绿的桑、杏、桃、枣和白杨与柳，拥簇着维吾尔族的土墙院子，尤其那一架架青葱的葡萄像一只只绿手伸展开来，几乎把家家户户都拢进自己的怀里。正是葡萄熟了的时候。连路上小毛驴胶轮车装着的都是哈密瓜和葡萄了。阳光灿烂，天气燥热，我们正焦渴清凉时，忽然，穿着花花绿绿“阔依乃克”连衣裙和头戴“朵帕”小花帽的维吾尔族老大娘和姑娘来了，她们捧着盛满葡萄的托盆，抱着装满坎儿水的大葫芦，笑脸盈盈地送到我们的面前。好不热情，好不动人呢。甜啊，那马奶葡萄，无核白葡萄，红葡萄；甜啊，那天山化雪潜藏戈壁下渗滤得清莹莹的泉水；甜啊，那维吾尔族母亲们的感情然而一到晚上，这种充满爱心善良而纯真的情愫，都渗透在具有地方民族特色的食品馓子、馕和“普罗”（手抓饭）里了。我们尽情享受着掺和胡萝卜丝、杏干、葡萄干和埋有大块油炸羊肉的香喷喷的“普罗”，但女主妇似乎还不大满意，一再催促我们“亚斯勒”（吃吧）。
维吾尔族女子不论在城市或在农村，都能歌善舞。吃罢饭，院里的葡萄架下沙孜奇（乐师）的手鼓和热瓦甫琴响了，接着库夏克奇（民歌手）高亢悠扬的歌声也随风飘荡起来。这时，来串门盘腿坐在粗羊毛垫毯上的女人们情不自禁地喊着“喂郎”（跳舞），旋进了舞圈里。男人们也纵情地跟着跳着。
这是麦西来甫舞。在新疆，它被誉为维吾尔族的交谊舞，很受人们的欢迎。霎时，欢乐在院里被充分宣泄，不断地从葡萄架上的藤蔓间溢开去。头上，是一串串饱和着甜汁的葡萄，葡萄架下，是一双双张扬着欢快节奏的脚，和一张张甜甜的笑脸。
也许因为对母亲们的崇敬，跳了几轮麦西来甫，著名维吾尔族诗人铁依甫江·艾力耶夫用维语朗诵起诗来。铁依甫江访问过广西，我们曾陪同他沿着红水河去赶壮族歌墟，观看壮族男女青年们碰彩蛋。他的诗意是：母亲辛辛苦苦将儿子养大了，不孝的儿子竟然将老人无情赶走，这样的儿子是不忠贞的。他的诗引起了妇女们的一阵骚动，特别是年迈的母亲，喜悦立刻从她们的目光中消失了，我明白是她们心里在一同谴责那颗猥琐丑恶卑鄙的灵魂。年轻女诗人吾热亚提·热合曼接着也恭恭敬敬面向老大姐老大娘高声朗诵她的诗。诗意是：天气很热，母亲还在炉边忙着烤馕，因为她记着不能让儿子挨饿，倘若有朝一日儿子长大了，翅膀丰满了，不知养育之恩，虐待自己的母亲，我们就应该把他从儿子的队列里开除出去。她的声音刚落，女人们突然都笑了，顿时活跃起来，热烈地鼓掌。这是母亲们的心声。
“喂郎”，随着兴致，鼓乐复起，舞蹈又开始。
是旋律热烈节奏急促的那亦热可姆舞。人们的情绪也骤然越发激越起来。母亲们跳得最好算是买丽热也木汗老大娘了。她舞步娴熟，身段轻盈，回旋柔美。她和铁依甫江热烈地对跳着。他们优美的舞姿旋响了一阵又一阵欢乐的掌声。一时间我已痴迷在白居易“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织转篷舞”诗的意境中了。
我想起母亲。母亲，多圣洁多崇高，凝聚着多少情和爱啊。
母亲，最懂得恨，也最懂得爱了。
记得那场短促的南方边境战争，伤员从前线不断运回来，边境人民自动组织起了“妈妈支前队”，协助军队救护伤员。那些重伤员臊得不愿让她们伺候大小便，她们就柔柔地说：“孩子，我是你的母亲呀，你母亲就在你的身边。”虽话语轻轻，但她们这种超越自我无私的爱，却像强劲的台风，急促着在战士的心胸旋起了万丈波涛。我们那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受伤了也不叫喊也不落泪铁骨铮铮的五尺男儿，此时不能自已了，孩子般嘤嘤啜泣起来。
啊，母亲，不论在边疆，在内地，不论在海岛，在兄弟少数民族地区；在生我养我的家乡，抑或在坎坷岁月，在梦里，我都呼唤着你神圣的名字，我都怀揣着你滚烫的名字。因为你，母亲，砥砺着我们的心，荡起一切锈污，横除一切鄙陋，使之光洁，使之灼热，使之闪烁火花。还因为有你，母亲，我们才充满希望，充满追求与探索的勇气，充满慷慨悲歌的生存激情；我们才更智慧，更高尚，更美丽。
一位哲人说，母亲是我们的家，我们来自那里；母亲是大自然的，是土壤，是海洋。
母亲就是母亲，母亲是至美至爱的化身，是养育的圣殿。
如果我们崇敬和高唱母爱，我们不会只是索取，我们更需要热烈地义无反顾的反馈，因为我们降世以来就积蓄了良知，有作为赤子光明磊落之情。我们是不会倾斜的，这是责无旁贷的使命。
爱你的母亲吧，你会拥有更多的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