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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又一次,毕业如期而至(三)

看到这里,我总感觉自己站错了时空,眼见事物都不是真的。我不敢相信,杨山真的杀了人;不敢相信一个17岁的孩子会坐牢8年;不敢相信在我看来如此美好和阳光的年纪里亦有残酷无情的岁月。我看着车窗外飞快滑过的景色,心情惆闷怅苦,宛如一双巨手在一点一点的用力握着自己的心脏。可是我知道,一个人错了还是对了,那都是自己选择的人生,谁也没能力去替代他做第二次选择。所以,无论身边的人变得怎样,自己的路永远还是要走下去,自己的生活还是要努力勇敢的去面对。我们既然拥有了生命,就该承受的起生活的苦难或意外的打击。有时候,我就想,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既善良又邪恶,既乐观又沮丧,既渺小又伟大,既贪婪又宽容。我们一样的有梦想,一样的渴望成功,一样的渴望好的生活,一样的渴望身边的人一路走好。然而,我们永远都不会一模一样,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一个人便开始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

高考之后,自然是提心吊胆的等成绩出来。我的成绩很差劲,勉强还可以填个志愿,不出意外的话,能上一个高职院校继续深造。王灿灿考的也不理想,分数只超了二本线两分,要上一个好一点的二本,很困难。一气之下,她发了狠,决心再复读一年。她说自己如果再次失败,就放弃学业开始写小说,像韩寒那样去当作家。我没怎么思考过她的问题,只觉得人有想法就好,那怕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因为,如果没有那些天高地厚的想法,人类也不可能进步到现在这样。唐剑呢?那家伙不知是怎么搞的,比我耍的利害,没我学习用功,但最后的成绩却超了三本线十多分,让所有了解他的人都吃了一惊。他家里的经济情况和人脉好,完全可以心无旁鹜的去读书,读完了就当公务员,安安稳稳过一生,正是他想要的那种生活。韩力中途退了学,没去参加高考,回到镇上开了一家卖光碟和电视机的店铺,当起了“大”老板。这种生活,牵强一点,和他当年想当导演的梦想还是有那么一点挂钩,算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吧!另外,老媒婆们还给他说了个善良的小媳妇,估计两年左右就会扯证结婚生小孩了。至于杨暮雪,她一直都是我们几人中的佼佼者,成绩优异的能吓“死人”,考的分数轻松就能上四川大学。然而,命运偏爱捉弄一些人,甚至跟一些人的生命开玩笑。她填了志愿后,思念自己的父亲,就跟老乡们乘车去了广东,打算跟他爸过一个夏天。不料,她们乘坐的汽车出了事故,撞上了一辆拉蔬菜的货车。事后,她的两只眼睛受了重创,完全失去了观看这世界的机会。在一线光明之间,她的未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且是让人无法去面对的变化。想想吧!一个女孩子,再也看不见山、水、云、鸟、鱼,再也看不见自己漂亮的样子,再也无法盯住爱人的眼睛,秋波婉转,情意绵绵。那将会是怎样的感受和折磨,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一定不会了解的。

面对我的成绩,老爸很是生气,所以后果很严重。一个暑假,我都是在孤单寂寞之中度过的,每天呆在家,帮忙搬货、卖东西、做饭,只有到了晚上,才有空到镇上去走动。

夏日的夜晚,小镇上余热阵阵,散步的人很多,都是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一起,特有亲情的味道。我因心里自卑,不愿去找韩力或唐剑出来耍,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穿行于这热闹的街市里。有时候,我感觉很难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越狱的逃犯,每一个路人都好像在充满敌意或不屑的看着自己。有时候,我会走霉运,遇上几个熟人。他(她)们见了我,第一句话准是问考了多少分,考上了什么学校。我难以启齿,只能装聋作哑,灰溜溜的逃。日子久一点,我出去后,便不到人流多的地方了。我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就到了318国道上去游荡。

2004年,晚上的318国道上,行驶的车辆还很少。但危险是绝对存在的,高考前不久,一个小娃就被汽车轮子挤压的鹅卵石打中了太阳穴,当场死亡。我心如稀粥,一团乱,便没有空去想那么多。我借着星光和月光,一个人独行在了公路上。眼见之物,除了水田、房屋、汽车、夜空,就只有我自己了。我一般是从东观镇邮局那里向观音庙这边走,距离大约在1.5千米,漫悠悠的走,需要用到40来分钟。这一段不长的路,让我的心走出了现实的囚禁,让我的记忆拥有了一段永不遗忘的时光。当时,318国道两旁都种了高高的大叶青杨,夏日的晚风一吹,便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一群野鬼躲在树上说着什么悄悄话。我的胆子本不小也不大,但至从高考失败后,一下子觉悟了,达到了可以去藐视鬼神的境界。我认为自己反正都坏成这样了,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吧。所以,我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去杀人一样,什么都已经不会在乎了。当然,这说得有些玄,主要是想反映一下自己倍增的勇气。要是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他还活着干什么,等死吗?

当我听见那些诡异的哗啦响声时,会把它当成一群人在和自己说话。我还会反问,问他们自己为什么高考失败。他们一般会说一些失败是成功之母,没有失败就没有成功的大道理来安慰。我问自己是不是帅哥时,它们的回答却异常的肯定。我如果不问什么了,它们也不甘寂寞,开会般的来帮自己规划一通美好的未来。比如,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善人,或叱咤风云的商业巨人,或能文能武的大才子。说的我的心坎里发暖、发痒,脸上全是笑,甚为愉快。

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如往日一样走在318国道上。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仰望星空不自觉的傻笑。突然,一声鸡叫划破夜色,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而且,那鸡还可能患上了感冒,声音十分沙哑。鸡叫后片刻,两声狗叫又接着传了出来。我觉得奇怪,心想,周扒皮学鸡叫最早也是在半夜,现在才头天晚上的9点,不可能是人为的声音。可是,那鸡叫跟狗叫配合的又太有默契,完全像是人为的。正思考着,两个扛着东西飞快的黑影从马路边一座没亮灯的房子里跑到了马路上。接着,第三个黑影也紧随其后出现了,以同样矫健的身法,推着一辆自行车从另一座没亮灯的房子里跑了出来。从身形来看,该是男士。三人一聚首,我便立马跳下马路边的排水沟,蹲下身子,露出半截脑袋,小心翼翼的观察了起来三个黑影的动作。只见先出来的两人把一袋黑乎乎的东西绑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另一个黑影伸出双手拉了拉绑好的东西,然后跨上车座,慢悠悠的把车骑走了。见到这一幕无法预测的情形,我的第一反应是那三人是贼,必须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我小心的摸出了手机,按亮屏幕,拨起了电话号码来。不料,在我快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刹那,站在马路上的两个黑影那边有人大喊了一声。

“快看!流星!”

我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离手心。不过,我抬头看了看夜空,的确看见一颗流星拖着尾巴划空而过。那美丽而短暂的光环就像一颗导弹,亦像思维夜空里的一点灵光。这一点灵光瞬间启发了我的疑惑,让我对那两个黑影的身份又有了新的估计。我觉得他们俩不该是贼,贼怎么会偷完东西还看流星,而且还非常稀奇的惊讶的喊出声来。如果是刚入门的新手,可能会犯错,但他们这根本不叫犯错,算是完全没贼的基本素质。我思考了一小会,决心不去冤枉好人,把手机放回了裤兜,爬上排水沟走向了那两个黑影。一个黑影反应迅速,看见我便向另一个黑影暗示,不断的咳嗽。我当作全然不知,哼上歌曲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子,一点一点的向他们靠近,像一个闲散的路人。在我走过他们两米远时,那骑自行车的黑影也回来了。这位同伙心情很好,跳下车便气喘吁吁的说:“送到了!李大爷很满意我们的货!(很像香港黑帮电影里卖******)”等候的一人也受到了感染,大笑一阵道:“太好了!趁我妈没发现,我们再回去拿点出来。怎么样?”另一个等候的人却叹了口气,难过道:“算了!李大爷一个月只收一回,还是等下个月吧!”听见了这一番对话,我为自己不久前的决定感到了安心,同时也为那两个“家贼”的妈感到了烦恼。

至此之后,我的散步之途都是安安静静,平平安安。我在路上还学会了一首BEYOND的歌,《光辉岁月》。虽然我的日子不能算是光辉岁月,但岁月的光辉总算又从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我开始相信,只要自己相信,往后的日子都会是光辉岁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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