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年廿九。
傍晚时分，卢莹晶带白伊瞳回家。由于之前打过招呼，家里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做饭的钟点工秦嫂已先行离去，穆诗亚正在书房处理文件。最近公司业务烦忙，卢莹晶几次看见书房的灯彻夜不熄，虽然爸爸从未说过什么，但至从妈妈死后，爸爸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三个月下来，整个人消瘦憔悴了不少。
“爸，我回来了！”
扯大嗓门，朝书房嚷。
一阵收拾书物的声音，紧接着穆诗亚打开书房门走出来。
“晶晶，回来了！”
“爸，这是白伊瞳，我的同班同学。”
“伯父好！”白伊瞳礼貌地问候。
穆诗亚点头，“坐！”
分主客落座后，卢莹晶双手合十，闭眼默默祈祷，然后睁开，拍拍手，“爸爸吃饭！白伊瞳吃饭！”
白伊瞳古怪看着她，“你在祈祷什么？”
“感谢这些蔬菜鱼肉提供我们生命的能量！”卢莹晶轻快回答。
“别听丫头的！”穆诗亚不明白，女儿究竟遗传了谁的基因，以他和妻子的性格，怎么会生出一个如此精灵古怪的女儿。
卢莹晶才不在意人家怎么说，她夹了一块鸡肉送到穆诗亚碗里，“爸吃鸡。”
“乖！你自己吃！”穆诗亚宠溺地看着女儿，为女儿夹了一片鱼肉。
看见父女间你来我往流动着的脉脉温情，忆起自己那个人丁稀少冷冷清清的家，白伊瞳忽然很羡慕卢莹晶，虽然卢莹晶的妈妈已经永远离开她，但是，她的爸爸父兼母职，给了女儿更多更深的爱。
比起他那个视金钱权力如同生命的爸爸以及怨天尤人的妈妈，有一个视女儿如同生命中最重要部分的爸爸，卢莹晶真的很幸福！
“回魂啦！”
卢莹晶放了一只鸡腿到白伊瞳碗里，“吃饭也能发呆！怪不得你是白痴猪！”
回过神来的白伊瞳低头吃饭，意外地没有反驳卢莹晶，这令卢莹晶郁闷良久。
饭后，留下一桌残骸给秦嫂收拾，卢莹晶把白伊瞳拉到后花园，绕过假山，站定在望月亭前，指着一片颜色鲜红怒放的秋牡丹，“你看！”
“秋牡丹！”白伊瞳立即认出，露出诧异的表情，“现在是冬天……这怎么可能！”
“哈哈！在云平市这个春暧花开四季如春的城市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卢莹晶笑。
“你……特意带我来看秋牡丹？”犹豫，问道。
卢莹晶不好意思搔搔头，“那个……你不是喜欢秋牡丹吗？正好家里有种……所以我就……那个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感谢你帮我庆祝生日……”她语无伦次地解释。
白伊瞳忽然抱住卢莹晶，紧得卢莹晶能听到白伊瞳清晰有力的心跳和温暧的体温，她身体微僵，不知应作何反应。
“谢谢你……”低沉哽咽的声音在胸腔中响起，轻轻拔动卢莹晶的心弦。
“那个……呵呵……”卢莹晶尴尬，“你好像很喜欢秋牡丹呢，每次路过学校花圃你总会注视着那一小丛秋牡丹良久不愿离开。”
“你注意到了？”白伊瞳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否意味着卢莹晶一直在关注他？
“呵呵，……那个因为我比较喜欢红玫瑰啦！不单单因为玫瑰象征火热疯狂的爱情，更因为玫瑰代表着一颗纯真求爱的心！呵呵”她胡乱解释。
“你知道风之花的故事吗？”低沉的声音传来。
卢莹晶坦率摇头。
“秋牡丹，又名风之花，是一种颜色如血的鲜花，犹如石榴花般殷红，生命期非常短促，风来将花吹开，即刻又将花瓣吹落。花开花落，由风作主，是一种听天由命非常可怜的花。”
“既然觉得秋牡丹可怜，为什么又喜欢？”卢莹晶不解。
“因为……秋牡丹让我想起妈妈……”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将自己一生都寄托在爸爸身上。……
“虽然短暂，却已绽放出生命中最绚丽的色彩。比起那些生命期虽长，却一生碌碌无为的小花，秋牡丹选择燃烧释放自己短暂的生命，带给人们美丽和快乐，将生命完结在最美的瞬间，这样的生命，很充实，很有意义，不是吗？”
她的话勾起他别样的思绪，忧伤的表情因为她的话而柔和下来，“你真是个怪胎！”他向她眨眨眼。
切！什么嘛！人家好心安慰你的话！
“卢莹晶，你知道秋牡丹的传说吗？”
摇头，静候下文。
“维纳斯爱上阿多尼斯，她追随他穿越山林，，招呼她的猎犬，追赶着兔子和野鹿，或别的容易猎捕的动物，远远避开那由于天噬着畜群而散发着血腥气味的狼和野猪。仅管她再三警告，但阿多尼斯却不听取她的劝告，在刺杀野猪时，反被野猪所伤，气息奄奄。维纳斯责怪命运女神，她将一些神酒洒在阿尼多斯的血泊上，血和酒马上交融起来，冒出了气泡，好像雨点落在一池水面上。不到一个时辰，地上长出了一种颜色如血的鲜花，就是秋牡丹。弥尔顿在他的《科玛斯》中引用了维纳斯和阿多尼斯的故事：这是风信子和玫瑰的花床，阿多尼斯常来此休养；他的重伤，通过安眠，渐渐就痊，而在一边，还坐着忧愁的亚述王后；……”
“原来秋牡丹还有一个如此悲伤的传说。”
“卢莹晶，你很幸福！真的很幸福！”秋牡丹像极了我内心深处的空虚寂寞和孤独，每当看到秋牡丹，心底总品味到一股说不出的凄凉。
轻敲他脑门，“白伊瞳，忧伤的情绪可不适合你哟！”
白伊瞳轻轻地笑了。
冶艳的花儿努力绽放，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落，在皎洁的月光下，美丽如同一个朦胧的梦。
“白伊瞳，对不起！”我知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因为……”犹豫，闷闷开口，“月夜落……那个女孩子……她对你来说相当特别吧？”
看见白伊瞳一脸惊诧，卢莹晶垂下眼帘，继续说，“那场音乐会……我知道极其稀有，却没有好好珍惜……搞砸了，给你添了麻烦，惹白总生气……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白总是应该炒我的，你瞧我总是在闯祸……尤其这次还影响到白家和辰家的关系，……对不起！白伊瞳，真的对不起！”
“是不是……爸爸找过你？”思考，这是唯一的理由，令卢莹晶如此反常。
“呵呵”卢莹晶干笑，“白总相当关心你！”
白伊瞳眉头拧成疙瘩。
“你瞧，这样很好，不是吗！你喜欢月夜落，月夜落是白总为你选定的女孩。……”
“谁说我喜欢月夜落！”白伊瞳几乎咆哮而出。
“那一天……第一眼看见月夜落时的惊艳，……一直铭记在心的《月光天使》……白伊瞳，你是真的很喜欢她，不是吗？”说不清的原因，胸口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堵得慌。
“白痴！”白伊瞳仅以两字作结。
“白痴猪，干嘛骂我！”噌地，小火苗再度燃烧。
“我喜欢《月光天使》仅仅是因为这首曲是如此祥和安宁，仿佛天堂传来的天使之音，瞬间扫清我当时郁闷的心情，带我走入梦一般的境地。我喜欢的是月夜落的音乐，以及音乐中蕴含的很纯很纯的感情。”
卢莹晶听糊涂了，“这么说，你不喜欢月夜落？”
“白痴！”声音中带着宠溺。
“干嘛又骂我白痴！”卢莹晶火大了。
“我与月夜落素未平生，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而她，和我说的话加起来也不够五句！我们怎么可能相互喜欢？”
“但是……为什么白总他……”
“那不过是爸爸一厢情愿罢了。而且，你也看到，月夜落已经有很要好的男朋友。”
说的也是！
奇怪！这些都是白伊瞳的私事！她干嘛这么关心！
卢莹晶正欲开口，忽听白伊瞳闷闷地说：“奇怪了！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干嘛跟你解释那么多。”
“罗嗦！”卢莹晶送给白伊瞳一记白眼，“走啦！还想在这里干耗呀！”
“去哪里？”白伊瞳一时反应不过来。
“白痴猪！今天是年廿九耶！当然是去逛花市啦！”
“跟我？”白伊瞳再次错愣。
“罗嗦！”卢莹晶拽着白伊瞳的胳膊，“走啦！”
……
花市人潮涌涌。卢莹晶穿着一件高领翠绿羊毛衫，一条加厚牛仔裤，外套是一件牛仔甲克，又恢复标准的假小子打扮，融进热闹的人群中，竟也有几分帅哥的味道。尤其是身边还走着白伊瞳这位高大俊帅的男生，吸引了花市中大量目光，一时之间，送花的人比卖花的还多。
瞪着一路行来手中几乎抱不稳的鲜花，卢莹晶总算明白帅哥的人气是何其恐怖。
“得！今年买花的钱可以省了！”捡出不喜欢的丢进垃圾筒，总算可以腾出一只手挑选盆花。
“吃醋了？”白伊瞳淡笑。
“切！臭美！”懒得搭理他。将手中鲜花全塞入他怀中，空出手弯腰挑选盆花。
“要不要买枝桃花？”桃花春意盎然，是年年家中皆少不了的摆设。
“我又不需要桃花运！买支吊钟还差不多！”家中若为男孩，买桃花以期待桃花连连来；家中若为女孩，则买吊钟以喻意吊个金龟婿。
这盆牡丹不错，只可惜牡丹太娇气，养不长久，还是买盆大花惠兰吧！
一枪花一百三十元？不是吧？今年花价也高得太离谱了吧！难怪一路上都是看花的人多，买花的人少。
啊！这盆舞女兰不错！只可惜花朵大小，稍显小气！还是君子兰吧！
左挑右捡，讨价还价，终于还是以八百六十元抱走一盆七枪花的大花惠兰。呼！好重！早知道就找辆拖车啦！呜呜，累死我了！
“我来拿！”
看卢莹晶呲牙裂嘴的痛苦样，白伊瞳让卢莹晶放下，将鲜花交给她，抬起花盆托在肩上就往前走。
卢莹晶抱着鲜花紧追上前，亦步亦趋跟在白伊瞳身后。
出了花市，扬手截停一辆的士，白伊瞳送卢莹晶回家并帮她把大花惠兰摆放在客厅茶几上，又取了花瓶换上水插上鲜花，细细修剪摆放妥当，一股清香幽幽漫开，一室香气弥漫。
书房的灯还亮着，晚上十一点，穆诗亚仍在书房埋头处理文件。卢莹晶送白伊瞳离开后，本想跟爸爸道句“晚安”，但又顾虑不便打扰爸爸工作，于是作罢，上楼洗澡睡觉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