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
秒针不知疲倦的走着,空气中飘散着空落落的脚步声。
“滴嗒、滴嗒”
心跳监测仪的红星有节奏地闪烁,勾勒出整齐划一的波形,
“滴嗒、滴嗒”
窗外树影斑驳,夜雨淅沥,轻轻敲打着窗棂,
“滴嗒、滴嗒”
“嗡嗡”的大脑一片空白寂静,耳边只有自己“扑扑”颤乱的心跳,
“滴嗒、滴嗒”
手术室的红灯长久地亮着,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恍动的白影有如深夜鬼魅,预示着一种不安。
卢莹晶坐在手术室旁的长椅上,呆呆注视着手术室大门,幻想着大门后发生的事,死亡与新生全在这一门之隔。
穆诗亚双手神经质地交缠在一起,鬓角花白稀疏,面色灰暗憔悴,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纵使拥有金山银山,拥有再高的权力和地位,如果失去她,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卢莹晶目光移向神情呆滞的父亲,“爸,如果妈妈过不了这一关,……”
“不会的!不会的!”穆诗亚死死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会好起来的,燕子一定会好起来……”
爸爸,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卢莹晶失神,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妈妈的病情,爸爸,早在你带我来看妈妈的那一天,你已经预见今天……
“爸爸,你爱妈妈吗?”
“爱!”
“有多爱?”
“如同生命!”
垂下眼帘,在心内祈祷,盼望妈妈平安渡过此劫。
“晶晶,你怪妈妈吗?”
“我爱妈妈。”
穆诗亚摸摸女儿的头发,
“晶晶,答应爸爸,永远永远不要恨妈妈。”
他的声音低低,带着求恕的味道。
卢莹晶的声音哽咽了,
“我答应,永远永远都不恨妈妈。”
仿佛听到门外女儿的承诺,一颗疲惫残旧破碎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滴——”
刺耳的救护车铃声从窗外传来,夜幕中逐渐隐去的红光似乎正预示着一颗渐渐消逝的生命,……
当主诊医生疲惫地走出手术室,他脸上的苍白与无奈已经告诉他们答案,
“病人抢救无效。你们……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咚!”
恍若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头,荡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穆诗亚僵硬从长椅上站起,脚步踉跄,他的脸色惨白有如死尸,神情呆滞,目光空洞,就连呼吸竟也弱得仿佛没有。
“爸爸……”
卢莹晶起身想扶穆诗亚,穆诗亚却推开女儿的手,仿佛遗失灵魂的布偶,苍白迷茫,飘进手术室。
卢莹晶想跟上前,脚却仿佛灌了铅,生了根,沉重得她根本无法抬起。
泪水无声淌下面颊。
这一天,她真正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儿。
……
呆呆坐在玫瑰花圃,不顾路过同学指指点点和鄙夷的目光,手里拿着一朵冶艳的红玫瑰,阳光洒下树影斑驳,重重叠叠落在她身上,她安静得就仿佛一尊雕像。寒冷彻底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的身体已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泪水苦涩淌进心底,酸楚的滋味刺痛了她的心。
“卢莹晶!”
白伊瞳走到她身旁,看见她失魂落魄仿佛一只裹在蛹里的蚕,他的心剧痛,
“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哭又有什么用!”妈妈已经不可能回来……
“卢莹晶,你要相信,妈妈并没有离开,她永远都活在你的心里!”他指指胸口的位置。
卢莹晶左手抚上胸口,怔怔地喃喃自语,“她……一直……活在……我心中……”
“卢莹晶,我想,你的妈妈是个很善良的人吧。”白伊瞳抬头仰望天空,声音轻柔有如春风,“你的妈妈一定不希望看见女儿每天生活在泪水中,看见女儿这么痛苦,她一定不能安心离开,因为,她是如此爱她的女儿。所以,为了你的妈妈,振作起来好吗?为了妈妈对你的爱……”
卢莹晶抱膝,怔怔地坐在那里,长久地沉默。
一群大雁掠过蔚蓝的天空,飞向那彩云之南。一只离群的大雁徘徊于天际,茫然四望,不知应去向何方。
抬头看着那只孤单的灰黑色的大雁,卢莹晶的眼中流露出诧异和迷惘,
“妈妈……”
白伊瞳顺着卢莹晶的目光捕捉到大雁的身影,喃喃说:“只有一只大雁是到不了南方的。”
到不了南方……等待大雁的就只有死亡……
死亡……
泪水溢出眼眶,她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止不住泪水不断涌出,
“白伊瞳,借肩膀给我靠一下。”
微微迟疑,俯身在她身边坐下,她猛地扑入他的怀中,靠着他宽厚的肩膀,在他温暖的臂弯中,泣不成声。
白伊瞳轻轻拍打她的脊背,无声地安慰她。她滚烫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刺痛了他的心。
“雨后又是一个晴天!”
望向天空,孤单的大雁不知何时已失去踪影,只余如洗的白云和那轮明媚的朝阳。
晶晶,永远不要恨妈妈。
妈妈是爱你的!
永远都是爱你的!
晶晶,……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