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客气了,这原就是我们的本分!”刘家媳妇满脸谦恭,忙不迭地起身应了,又陪着笑意奉承起来。余光瞥见秦文脸上有了些倦色,刘家媳妇心头一顿,止住话头,客客气气地跟秦文行了告辞。
秦文见状,忙让红杏跟曹嬷嬷送陆家的几人出去,待红杏折回来回话,秦文才敛了笑意,揉着眉头吁了口气,半边儿身子椅在靠枕上,眯着眼睛默了片刻,懒散地朝紫月三个招手道:“你们先前在文忠侯府可见过各家的女眷?”
一听此话,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做着针线的银叶眼睛便亮了一分,同紫月对视一眼,方搁下手头的物什,笑回道:“我跟紫月姐姐先前在文府老夫人院子里当过几年差,逢年过节的时候倒也有幸见过几家夫人奶奶。前年老夫人做寿,陆家两位夫人奶奶都露过面……”银叶说到此,眨了眨眼睛,声音又低了一分,语气里却带着些兴奋,瞄着秦文的脸色咳道,“我还跟紫月姐姐念叨过呢,陆家两位夫人出身不凡,排场真是一个比一个大,看着也没外头传得那么和气,略坐了坐就走了。我们就瞧见陆家两位奶奶,大奶奶是位爽利人,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奶话却不多,倒并没怎么留意……”
秦文闻言睁开眼睛慢悠悠地扫了银叶一眼,接过绿墨递上来的茶润了润口,方点着银叶笑骂道:“我竟没瞧出来,你这丫头也是个嘴碎的,什么人都敢编排?”
银叶咳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瞄了秦文一眼,举着手笑道:“奴婢也是一时嘴快了,奶奶看在奴婢做了一天针线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正说着,外头曹嬷嬷进来了,听见这话,眉头便皱了起来。待银叶从里间退出来,曹嬷嬷方恨铁不成钢地地啐了银叶一口,点着银叶的脑袋无可奈何地骂道:“那些浑话以后可不许乱说!主子们再怎么不好,也没有我们编排的份儿!你们跟着奶奶,最要紧的是本分守几,若再有下次,可别怪嬷嬷心狠!”
银叶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忙抱着曹嬷嬷的胳膊一阵认错,好容易将曹嬷嬷哄好了,余光瞥见紫月看过来的眼神,顿时脸色又是一苦,拉着紫月求饶道:“姐姐别瞪我,我晓得今儿放肆了些,日后再不敢犯了!”
紫月无奈地扯开胳膊,敲着银叶的额头蹙眉叹道:“咱们好容易离了那虎狼窝,得了造化来伺候奶奶,奶奶宽厚,咱们可不能犯了规矩!”
银叶听得连连点头,又是一阵赌天发誓的认错,转过头来到秦文跟前却又是那副遮不住嘴的性子,直叫曹嬷嬷跟紫月两个一阵扶额叹气。秦文也只是笑,并未出声斥责,趁着用饭的功夫又问了些怀远侯府的事儿,直到脑袋晕晕沉沉的实在听不进去了,才让几个丫头散了,自去里间歇午觉。
眼看着午时过了,可日头却仍旧炽热得很,明晃晃的日光晒得人浑身发烫,铺天盖地的热浪笼罩了整个京城。
陆慎神色平静地靠在马车里,手指轻轻敲着案几,眼里漆黑一片,看不出半点起伏来。缩在角落里的长安颤颤巍巍地瞄了陆慎一眼,手里托着一盅茶水,犹豫了半响,眼看着马车进到京城自家爷都没甚动静,想起红杏的传话,只得吸了口气,将茶水递上去,笑着请道:“爷喝杯茶用点点心吧?”顿了顿,见陆慎只是瞥了瞥细瓷盅,却没反应,长安猛地转过弯儿来,忙又补充道,“这是临出门前奶奶让带的,爷没用午膳,好歹路上用些点心,奶奶也放心。”
陆慎的目光总得往长安身上移了移,随后落在长安手里托着的茶盅上,想起临出门前秦文轻柔软腻的埋怨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示意长安将茶盅跟呈上来,就着盅里的凉茶用了几块点心。
片刻的功夫,马车便到了陆府大门前,陆家二管事陆章远远地迎上来,朝陆慎躬身行礼:“二老爷正在书房等着二爷呢,二爷快请。”说着客客气气地请陆慎进府。
陆慎心头微讶,面上却一片风清云朗,客气地朝陆章拱了拱手,跟着陆章一道进到二老爷陆文礼的书房。不等陆慎开口,陆文礼便朝陆慎摆手道:“你先坐!”说着又挥手遣退了屋里的小厮。
回过头来见陆慎还笔直地站在原处,陆文礼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转到书桌后头坐了,抬手指着桌前的椅子示意陆慎近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陆慎片刻,突然敛色问道:“六皇子怎么认得你?”
陆慎微微吸了口气,不过刹那间心头便转过了无数猜测,面上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仍旧笑得谦逊,也不辩解,顺着陆文礼的话答道:“小子进京前在顺安府有幸见过六爷一面,六爷仁厚还替小子解过围。”
陆文礼脸色稍霁,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添了些疑惑,狐疑地看着陆慎,蹙眉问道:“这么说来,只是碰巧遇见了?”
陆慎点了点头,拱手长揖着行了一礼,郑重道:“不敢瞒叔父,却真是凑巧了。小子原不认得六爷,后头进京听见些市井传言才猜到八九分。”陆慎说着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补充道,“六爷在顺安府剿匪的时候小子也在场。”
这话是点到为止,陆文礼听得此话,心头恍然,一时也有些意外。这场剿匪被京城百姓传得神乎其神,六皇子在民间当着博了个好名声。可圣上却也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为这事儿训斥了六皇子,还下了决心要赶紧定六皇子妃。听这意思,当时还有些隐情……六皇子跟三姐儿的婚事,竟也有陆家人的缘由在。
陆文礼想着,不免就多了几分考量,这世上的事儿谁也说不清。六皇子显然高看陆慎一眼,如今赐婚的圣旨一下陆家又跟那位爷脱不开关系……兴许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