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秦文反应过来,便见亭子里头的人影嗖的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自己面前便多出一人来。
秦文眨了眨眼睛,半响没回过神来,直到对面男子的目光凌冽地扫了过来,秦文才忙收回视线,屈膝行礼罢,余光瞥见另一个人影近了,便往陆慎身后退了一步。
后头出来的也是位年轻公子哥儿,身上穿着件滚边绣花的湖蓝长衫,腰间的璎珞上缀着块镂空雕花的紫玉,手上握着把刻花的扇子,扇坠用红线穿了,碧透晶莹,随着来人的脚步一摇一晃地,映着夕阳的余晖差点闪瞎人眼。待那人顿住脚步,秦文才看清楚那扇坠的模样,俨然又是一朵花。
秦文脸色古怪地盯着来人手里的扇子看了片刻,又扫了眼那身衣裳跟玉佩,忍住爆笑的冲动,低着头藏在陆慎身后飞快地抬眼瞄了来人一眼,这一看差点又闪了神——这人长得也太妖娆了点,怪不得那么爱花儿!可惜了这么一张好脸生生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秦文可惜地叹了口气,目光发亮地在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良辰美景,不对,是夕阳西下,荒郊野外,四寂无人,一个俊朗冷厉,一个风情妖娆,咳咳咳……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正愣神间,对面的男子察觉到秦文的目光,视线轻飘飘地落到秦文身上,顿了顿,随后突然笑了起来,毫不掩饰地朝秦文挑了挑眉,满眼都是兴味儿。
秦文立马敛了脸色,余光在那人的扇坠上顿了顿,眨了眨眼睛,又往后退了半步。
陆慎轻轻捏了捏秦文的手,笑着上前一步,挡住了来人的视线,朝先前出来的年轻男子拱手拜道:“顺安府一别,我夫妻二人还未来得及跟爷道谢,没曾想今儿却在家门口遇见了爷。”说着长揖着行了一礼,又旁边的人拱了拱手。
“你住在这儿?”六皇子脸上多了丝笑意,仿佛刚才的那股凌冽只是旁人的错觉,上上下下打量了陆慎一眼,视线落在陆慎身后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的秦文身上,“知道爷的身份了?”
陆慎笑着一揖,不卑不亢地笑道:“六爷英武,顺安府剿匪一事,京城百姓盛赞不绝,在下侥幸也听过两回。在下与拙荆在这附近置了处宅子,如今便在这处落脚。两位爷若是不嫌弃,不如移驾到寒舍喝杯热茶?”
六皇子还没出声,旁边的人便笑着接了话,摇着扇子毫不见外地挑剔道:“这大热天的,喝什么热茶?凉茶就够了!”
这一笑,登时就如漫天晚霞散开,妖娆逼人,端的是倾国倾城。秦文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刹那的惊艳后又一阵可惜,目光复杂地扫了眼那美得不像话的男子,摇头叹了口气。
“我姓宁,在家里排行第二。不知这位兄台贵姓?”宁明飞的目光轻飘飘地划过秦文的脸,眼里兴味儿愈浓,自来熟地跟陆慎说叨开了,“是了,兄台必定是来京城应考的,瞧着你年纪跟我差不多,这就成亲了?你们还在这儿买了宅子?这儿的宅子可不好买。是哪一处?花了多少银子……”
秦文听得瞪大了眼睛,忙低了头,将心头那点古怪压了下去。这宁二爷不说话还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开口,简直不忍直视,却也没辜负他的排行!
余光瞥见宁明飞身上的玉佩,秦文忍不住又吸了口气,心思转了一圈,视线落在六皇子的锦袍上,脸色猛地一滞,宁家……是靖宁侯府?这位二爷就是那位侯府世子?
陆慎脸上却无半点不耐,笑着跟宁明飞见礼,一一答了宁明飞的话,又朝六皇子躬身一揖,轻轻拉了拉尚未回神的秦文,“这是拙荆秦氏。”
秦文被拉回了神,忙上前一步朝两人屈膝笑道:“蓬壁陋室,茶粗饭淡,还望两位爷莫要嫌弃才是。”
宁明飞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毫不掩饰地打量了秦文一圈,哗啦一下收起扇子,朝陆慎打趣道:“怪不得陆兄才刚不让我们看,原来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换了我也舍不得!”话虽是对陆慎说的,余光却落在秦文脸上,眉梢眼角都是赞叹,只眸底隐着抹兴味儿。
这话便有些轻佻了,陆慎脸上笑意未减,秦文却敏感地察觉到陆慎手上多用了一分力,心头微暖,暗中拉了拉陆慎的袖口,转而朝宁明飞点头笑道:“多谢世子爷夸赞,妾身蒲柳之姿,比不得世子爷风姿绰约。”不等宁明飞反应,秦文脸上笑意弥漫,眸光明媚,屈膝请道,“两位爷请——”
陆慎眼里隐着一丝笑意,伸手将秦文拉开,朝宁明飞长揖赔罪道:“拙荆年纪小,不知事,唐突了二爷,还请二爷莫怪。”
宁明飞被秦文一句话堵得张口愣了半天,手上的扇子被捏得咯咯直响,瞪着秦文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这副模样是长得有些招眼,可他身份摆在这儿,平常人哪敢议论半分?更何况还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奚落。这小丫头真是刁钻,自个儿肆无忌惮地看他倒不说什么,他不过玩笑一句,她倒毫不客气……她还知道他是世子!想到此,宁明飞脸色忽地一转,看向秦文的目光便带了几分狐疑:“你知道我是谁?”
“世子爷这话问得倒奇了,”秦文诧异地回头看了宁明飞一眼,目光温和中带着几分怜悯,“您跟六爷相熟,又姓宁,还排行第二,满京城都该知道您是靖宁侯府世子了。妾身虽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可也不是傻子!再说了,”秦文顿了顿,视线在宁明飞脸上轻轻转了半圈,抿嘴笑道,“世子爷样貌出挑,无人能及,便是我这个外来人也早听说了!”
又是这副目光,他才刚看得真真切切,这刁钻丫头看他就跟看个小辈似的,她那副眼神是什么意思,还叹气,可惜?可怜?还有这语气,他就没见过这般古怪刁钻的妇人……宁明飞气得差点跳脚,好在还知道要面子,没敢发作,心头对秦文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赏识,只得压下恼怒,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