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花园，就听见脆生生的声音十分有力，“女子哪个不爱美，但爱美也要取之有道。且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哪里能生生折了自己的脚骨只为看着好看？”
“你……”但显然这个声音的主人段数太低，只吐出一个字就备打断。
“再者说我做出的这双鞋穿上也显得脚小巧玲珑有致，小巧。既然有了这个法子，何苦让天下女子再受缠脚之苦。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要喂猪、下地，再不济还要上街买东西，缠了小脚怎么干得了活，走的了路？”
赖宝宝说的有些累，稍稍喘息一下，眼见秦家娘子军又要抢过机会，匆忙说道，“我可是查了的，以前只有伎子们才缠脚。”
“赖宝宝！”秦家娘子军都不乐意了，她们具是缠足，被这么一说脸往哪里放？最为娇弱的小娘子眼泪又掉了下来。四娘子最为泼辣，张口就骂，“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辱骂朝廷官员家属有你好看。”
赖宝宝脸色微微一变，眼珠子转转道，“我只是劝你们放足而已，小肚鸡肠。”
小娘子脸色苍白，结结巴巴，“放……足……我不要，我不要。”
四娘子反而双手叉腰，抬着下巴，“你要能说个所以然我不但自己放足，也加入女子自救会。”
赖宝宝嘿嘿一笑，颇为蔑视的偷眼看了一眼小娘子，她是最讨厌这般娇弱的女子，反而秦家最不讨喜的四娘子甚得她意。
“你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四娘子诧异，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当时千古明君，只有当今才有这个魄力说出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样的话来！”
“圣上体恤百姓，为了人人能吃饱饭特意颁布了这条法令。可是人丁增加了，地却没有增加怎么办？这样饭还是不够吃。”
“当然是推广氮肥啊！”四娘子这回不假思索道，她不是小妹那种只知女戒女德的人，除此之外还会听丫鬟说说外头的情况的。
赖宝宝笑了，“氮肥是我母亲发明出来的，推广氮肥的却是女子自救会，若是个个都缠了小脚，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为圣上排忧解难？”
四娘子愕然，垂下头，想了想咬牙道，“我认赌服输，这就放脚，但是我要当兰香夫人的亲传弟子。”
“没问题。”赖宝宝代替母亲同意。
涂山水禛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有意思，再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女子和男子同样费了这么多米粮才长大成人，没道理生生孩子、败败家就完事了。好的女子应该和他的养母一样目光长远，体恤百姓。想到翊坤宫出来的宫女个个都有一手不凡的手艺，哪怕25岁出了宫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生存，心中隐隐一动。
慢步退出花园，永郡王的脸上挂出一丝笑意。
这时贾瑚的小厮一脸古怪的走了过来，低声禀告打听来的事，贾瑚脸色也僵了，尴尬地对永郡王说，“主子，这七颜公子的言是颜色的颜，是因他的衣服从未少于七种颜色。”
涂山水禛闻言脸都绿了，枉他还以为七颜公子是个大才，哪里知道只是轻浮的小子。
贾瑚隐约能猜出永郡王的心思，但话还没说完，“七颜公子姓赖名尚荣，正是兰香夫人的长子，方才赖家小娘子的嫡亲哥哥。”
涂山水禛脸色僵住了。
贾母眯着眼斜歪在美人榻上，下手立着一排小丫头，贾母眼睛一扫只见其中一个蜂腰削肩、鸭蛋脸，脸上几点小雀斑的女孩子神色淡然，点点头，不紧不慢的问，“叫什么名字？”
“回老太太的话，奴婢金洁。”
贾母沉思一番，问道，“可是金嬷嬷的孙女？”
金洁立刻应道，“老太太慧眼如炬，来时嬷嬷还念着若奴婢能有幸伺候一场老太太也算是她尽忠了。”
贾母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金洁，“日后你就叫鸳鸯。”
“谢老太太赐名。”鸳鸯叩谢了贾母就随着管事下去领了一套水红凌子袄，青缎子背心，白绉绸束腰及被褥。
惊诧道，“我何德何能，能穿绫罗？”
管事抿嘴一笑，“哎哟，我的好姑娘，先要恭喜姑娘了，老太太的意思是留你在身边当二等丫头呢。”说着艳羡的看向鸳鸯，从赐的名字就能看出老太太看重鸳鸯，不然为何别人都是玳瑁、蓝晶这等死物，偏她就是鸳鸯呢？说不准是留给珠大爷的呢。
鸳鸯抿抿嘴，不说话了，心中忐忑，心下突然想到幼年时玩伴，犹疑一下打探道，“不知赖家还好吗？”说着脸上闪过一片红晕。
管事娘子愣了楞，急忙道，“快噤声，日后记得在老太太面前不可提起赖家，这可是老太太的心病。”
鸳鸯怔住了。
贾母和赖嬷嬷不愧是主仆，赖嬷嬷同样带回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不过五六岁大小，已能看出其脱俗的相貌了。
“娘，你怎么带来这么小的一个丫头。”赖升颇为无奈，这么小的丫头能干什么呀！他家可不像贾府财大气粗，想想几乎要白养小丫头几年就觉得有些心疼。再一看小丫头的长相，震惊的问，“娘，不会是给荣哥儿……”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婆子我路过吴贵家看见这丫头守着她娘的棺材正和吴贵媳妇对骂哩，老婆子可怜她年纪小小就遭此不幸出钱帮她葬了母亲，哪只小丫头知恩图报，非要用卖身葬母。”
赖升摇摇头，吴贵这人他也知道，还真和名字一样，是只大乌龟，他家多姑娘都声名远播了。
“罢，罢，若我说等今年荣哥考中举人回来您老定将府里最漂亮的丫头给荣哥儿送去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丫头。
赖嬷嬷咧嘴一笑，“滚你娘的。”
赖升迅速的遁走。赖嬷嬷转向小丫头，笑眯眯的问，“日后你就叫鹭儿。”
小丫头抿紧嘴，扑通一声跪下，“回老太太，我叫段晴雯。”
赖嬷嬷愣了愣，见晴雯表情坚决，心下了然，但不免失了几分兴致，“行了，起来吧！日后你就叫晴雯好了，但段这个姓等你出府再恢复吧！”
晴雯咚咚叩了两个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