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这温柔的举动,没叫在场的任何人宽心,反是吓得所有人心脏骤停了一拍。皇妃入殓的时候,别说没有气息了,连身子骨都僵硬了,断然不可能是活人。
传闻诈尸之人,身上附着戾气,醒来便要喝人血,吸食活人的阳气,甚至会在深更半夜外出抓孩童果腹。
陛下毫不避讳便抱起了这死而复生的皇妃,当然骇人。祁王爷紧皱着眉头,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他眼中的秦云谣,已然不是自己宠溺的小女儿而是妖魔。
祁王爷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夺过门口侍卫手中的长剑,架在了秦云谣的脖子上。“陛下快些放开这妖魔,让臣结果了它。”祁王冷峻的神色以及手头闪着寒光的剑,均是直接地表达了他此刻的立场。
秦云谣被脖子上冰冷的剑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身边人胸膛靠近了几分。司白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小动作,心头一颤。他抬起头,望向祁王的目光渐冷,怒意溢于言表:“祁王爷,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若是不想落下个惊驾之罪,还烦请收起手头的剑。”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祁王爷除了眉头拧得更紧之外,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开手头的剑。
秦云谣的脑海混沌不明,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黑暗中徘徊,记得有个淡蓝色的身影,挡在白光前不断劝说自己停下步伐,当她背离那道白光往回走的时候,便觉得自己身体背负着莫名的巨大痛苦,寒冷与孤独如同噬骨的虫子,从心底爬出,不断侵入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觉得身体有了些许的解脱,似乎冥冥中有双透明的羽翅托着她离开了那片黑暗。再次醒来,她只觉得自己被关进了狭隘的木匣子,背后的木板硌得她生疼,这才有了先前敲棺材板这一幕。
“我死了多久?”秦云谣瞥了一眼自己所认为的那个“木匣子”,没好气地问道。敢情自己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竟然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想来是如此作恶多端,阎王都不敢收了。
周围那些吓得脸色煞白的仆从,听闻秦云谣这话,又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无人敢接她的话茬。司白将她放下来,又伸手摘下她头上的白花,温柔地回道:“孤的小皇妃怎么能随便死了呢,分明只是嗜睡罢了。”
秦云谣一哆嗦,不敢置信地瞄了一眼身旁的司白,心头直嘀咕:这混蛋皇帝是着风了还是着魔了,怎么就突然变了个性子呢?
司白可不知道秦云谣在想什么,或者说,也不关心她在想什么。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子,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大悲,什么叫大喜。以前恶作剧般的一次次试探,皆是为了证实同一件事,而如今,他已经找到了答案。“秦云谣,孤认定你了。”他浅笑,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梢,在心里默默念着,“是人是鬼,孤都认了。”
好歹皇帝陛下也是新鲜小帅哥一枚,这么含情脉脉地笑着,是个女人都该心驰荡漾一番了。秦云谣虽说定力好,也是略略失神了一分,就在她失神的一瞬,人家再次把她拦腰抱起,走出了阴气森森的灵堂。
储秀宫外,不知何时阴霾已散,柔和的光亮洒落在秦云谣的脸上,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皇宫的景致自是不错的,红墙黄瓦,白台彩画,富丽堂皇,彰显的都是皇家院落的尊贵。偶尔路过的几个敛声屏气、迈着小碎步的侍女,皆是娇着声道“见过陛下”,对秦云谣只是好奇地打量几眼,不敢多言。
“这是打算去哪啊……”秦云谣小声嘟哝着,从储秀宫出来便到处七拐八拐,离储秀宫也是越来越远了。被皇帝陛下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游皇宫,偌大的皇宫里,还没哪个女子享受过如此殊荣,而秦云谣竟没觉得哪里不妥,脸不红心不跳,还顺势攀住了司白的脖子,靠在了对方的胸膛上。
不管去哪,不用自己走路就是好啊。秦云谣感叹道,若是可以让这莫名其妙的皇帝陛下送自己出宫,那就更好了啊!
“乾清宫。”司白贴在秦云谣的耳际回应道。储秀宫定是不能呆了,太后若是知道皇妃没死,怎肯善罢甘休,恐怕只有把人带到自己身边,一刻不离地守着才能放心吧。
秦云谣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陛下该不是觉得乾清宫很安全吧?”
司白闻言脚步一滞,皱起了眉。
“你那尊贵的母后,毒辣比起吕后来更胜一筹。吕后妒忌戚夫人,将其做成人彘,更欲杀害戚夫人之子赵如意。汉惠帝想搭救他的弟弟赵王,与其同食同寝,都能让吕后钻了空子杀人灭口。”秦云谣毫不避讳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敢问陛下,你护得了我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么?”
“依你之言,孤还不如那汉惠帝是么。”司白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恼。而秦云谣回应他的目光无畏无惧,答案已写在了脸上。
“喂喂,你好歹吱个声啊!”司白叹了口气,便继续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对秦云谣的一番话似乎无动于衷。后者渐渐沉不住气了,开始啰里啰嗦地叨叨起来。
“天下女人多的不是嘛,你大可以找个比我漂亮的女人做你的什么皇妃啊。”
“我留在着皇宫里,太后看我不顺眼肯定再杀一次啊,到时候你还不是要再找个女人当皇妃?”
“喂喂喂……”
……
司白听着怀里人的啰嗦,心情反而由阴转晴,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几分。
“孤可以答应你一切的要求。”司白漫不经心道。看来这丫头很在意“皇妃”这个称呼啊,要不要继续捉弄她呢?秦云谣闻言,眼前一亮,连忙接过话茬:“真的?那你大发慈悲,放我出宫去吧!”
司白憋着笑,正声回道:“只有这件事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