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柳闭口不言,张郎中总算顺利吹嘘完自己的丰功伟绩。
祈柳觉得这张郎中看来十分不靠谱,但无奈别无选择,死马权当活马医,只能让老郎中披挂上阵,为秋瓷玉把脉看病。
秋瓷玉乖乖的躺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面都盖到了鼻梁之上,闭着眼假寐。
张郎中中规中矩的行了望闻问切四步,时不时捋着胡子沉思,最后对祈柳道:“这位小姐的伤并无大碍,且身上并无溃烂血腥的异味,深色正常红润,应是几位之前用过好药止血止疼了。不过现在天气炎热,绷带不宜缚紧,待老夫给你们几卷纱布布条,代替棉布,再开几味好药,调养为上。”
祈柳听张郎中虽喜欢吹牛,但心中还是有数的,于是道:“先生所言不差,我们从家里带来一瓶金疮药,正给小玉用着,但只有指肚大的一小瓶,如今用的差不多了。主要是想请先生开副药方,让小玉减轻疼痛之感。”
张郎中闻言摇头道:“受伤了哪有不疼的,我这能开的止疼之药不多,且都为虎狼药性,这位小姐这么柔弱,用了可是害大于利,于身体不妥啊。”
“一副也没有么?”
“没有。”张郎中笃定道:“就算那位小姐是大家闺秀,也得经受伤痛累悲四苦啊。何况剑伤不轻不重,也是金石所伤。那剑上没淬毒,这算小姐命大了。”
祈柳不置可否,最终无法,只让张郎中开了有利于愈合的一张方子,遣了归汶跟去拿药。
为了避开秋瓷玉,祈柳同张郎中站在门外谈话,甫一进门,就见秋瓷玉从被下钻出头来,大大的松了口气:“郎中走了?”
“走了。躲在被子做什么。”
秋瓷玉三下两下把青莲掐丝缎子脱下来:“为了男女之防啊,万一他真要查看伤口怎么办。”
“你怎么连夹袄都穿上了?”祈柳哭笑不得的把衣服捡起叠好:“不闷得慌么,身上有伤,就不要这么折腾了。”
秋瓷玉以手代扇,呼呼地扇起来:“当然闷热啊,但为了清白,受点苦不算什么啊。”
祈柳见秋瓷玉满不在乎的做着大动作,牵扯到了半个臂膀腰腹,刚要阻止,就听秋瓷玉‘哎呀’一声痛呼:“咝,好疼!”
祈柳放下衣服,赶紧扶住不住叫痛的秋瓷玉,先支开顾言去门外等待,再掀开对襟一看,果然,肩上的白色绷带表层中隐隐有血色透出。
扶着秋瓷玉慢慢躺下,祈柳去包袱里找了绷带和药瓶,责备道:“身上带伤怎么不多加注意,现在伤口又裂开了,疼到了吧。”
秋瓷玉小口小口的吸气,弱弱道:“本来又不疼,一时激动,就忘了嘛。”
“人家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疤都没结呢,就开始找乱了。”
祈柳把秋瓷玉身上的旧绷带拆下,用块干净的汗巾擦净肩上的血迹,手中拿起药瓶,稍一掂量,心中一沉。
药粉不多了,顶多再用两次,就一点不剩了。
秋瓷玉还在眼巴巴的看着祈柳:“姐姐,怎么了,伤口裂的很大么?”
祈柳回神,微微一笑:“没有。但你要下次再这样,可就说不准了。”
“不怪我嘛,伤口不流血,但也不结疤,就算老不活动,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说起来,这也是祈柳担心的事之一。
秋瓷玉的伤少说也止血一天多了,不但一点痒意都没有,结疤的血块更是不见踪影。伤口两边的皮肉就这样夹杂的血丝,多半呈青白色的翻开着,稍一剧烈运动,口中就渗出血来。
问了半桶水的张郎中,他也弄不明白,只说个人体质不一,受伤后几天不结疤愈合的人也有,有的还血流不止。
祈柳心道那是白血病,秋瓷玉可不是。
但古代医学不发达,对白血病的不了解情有可原,何况只是一介挂名郎中,所以她也只在心中吐槽几句,并未当面指出。
诸多的忧虑祈柳自然不会跟秋瓷玉讲,玩笑道:“你这么好动,伤口也跟着不安分,你要是乖巧了,说不定伤就好彻底了。”
“姐姐又把我当小孩子哄了。”秋瓷玉一等祈柳绑好绷带,立刻恢复了活力:“小柳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一事想问。”
祈柳已锻炼出了敏感力,一听秋瓷玉这口气,便知对方心中又打着小算盘,便故意冷淡道:“什么事?直说。”
秋瓷玉却罕见的扭捏起来:“我想问,我们,什么时候,上路啊?”
“还要几天。不过就算走,要走的也不是‘我们’。等你伤好被门里派来的人接走,我才能和顾言归汶他们继续出发。”
“姐姐给天漠山上传信了?!”秋瓷玉后知后觉。
“当然。不然我们在这里等什么,等黄道吉日么。”
“那龙大哥知道我在这里了?”
“那我可不知道了。”祈柳把沾血的布条汗巾收起来,准备叫顾言进来:“他去江南寻你了。这会儿,消息差不多应该送到了。顾言,进来吧!”
听到龙任洛前去江南寻她时,秋瓷玉眼睛一湿,面上浮现出感动的神色,待听到消息送到,又恢复了着急。
“可我还不想见到他,我想跟小柳姐姐在一块。我们现在就走吧!”
祈柳叫了几声顾言,外面没有回应,走到房门口,正要打开门一看究竟,闻言转头,对秋瓷玉笑道:“这话我爱听,但听着怎么这么暧昧呢,说说算了,可千万别跟龙大哥说啊。”
秋瓷玉见劝不动祈柳,一撅嘴,转过脸去,故作不理以示不满。
祈柳轻轻一笑并不在意,打开门,顾言正站在门口,仰首望着院中的白桦树发呆。
“顾言,进来吧。”祈柳又说了一遍。
但顾言仍旧不言语,反而目有深意的看向祈柳,笨拙的用眼神示意祈柳往树身上看去。
祈柳不明所以,犹豫的扫了遍树身,心想都是斑驳的脱落树皮也没什么好看的啊,忽然视界内闪过一点突兀,定睛一看,在一人高处,竟有个小小的青布条,在随风飘荡。
走近一看,是个黑镖,镖身几乎全部没入树中,同周围深色的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祈柳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暗卫特有的传信镖,除了出现紧急情况外从不使用,从出发至今,也就在合树小镇用过一次。
这次归汶与她都不在场,什么事让暗卫急得连顾言都用上了。
祈柳把青布头里藏着的纸条展开,纸条太小,暗卫依旧只写了渺渺几句。
但祈柳却看的脸色一白。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