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敷衍着阿重伯的唠叨,祈柳忽然发现,走了同样长的山路,自己明显比进山时要轻巧的多。
不但同阿伯一样快步如飞,气息均匀,而且还省力许多,走路步伐中的转移挪腾,都有章法可言。
再看顾言,也是同样的情况。
祈柳心情大好,10多日的苦没白吃,马上就立竿见影了。
三人终于在黄昏将至之前赶到山口,祈柳刚迈出森林最后一层灌木,就见归汶早就等在此处,站得笔直。
“属下参见殿主。”
归汶也是大变样,换下了粗布褐衣,穿上韦带白袍,加上一张白嫩的娃娃脸,活像是乡间少年秀才。
“好久不见了,归汶,行这虚礼做什么。”
祈柳多日没被人礼对,十分不适应这待遇。
说完她又把归汶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不由得忍俊不禁:“噗,归汶,谁把你打扮成这样的。”
归汶扯扯衣服下摆:“呃。。。是重伯。”
重伯便朗声道:“年青娃子就该这么打扮么,文文气气的,多好看!”
祈柳点头附和道:“阿伯说的对,是挺好看的。”又对归汶笑道:“归汶,我看这身衣服跟你搭得很,往后你也不要穿那奴仆衣服了,不如装作顾言的书童算了。”
归汶不自在的收了收肩:“主子,这恐怕不行,这衣服肩腰束的太紧,身体活动不开。”
归汶身上的月白长袍是读书人才穿的青襟样式,讲究量体裁衣,贴身合体,所以在归汶的肩胄和腰腹部,衣服面料被绷得紧紧地,确实不适合过大的动作。
祈柳稍一思索:“好办,晚上把衣服拿给我,我给你改改。”
在药王谷自力更生的时候,祈柳便发现自己女红技艺不错,最起码,缝补改衣是没有问题的。
祈柳看归汶一愣,知道他要拒绝,便抢先道:“这可是我的吩咐,不许回绝。”
归汶只能点头,复又开始汇报正事:“主子,属下有几件要事禀报。”
见归汶表情严肃,祈柳便也正色道:“什么事。”
“就在今早,属下和暗卫长接道门内飞鸽传书,奉门主的命令,护卫主子的暗卫撤回一半,并传令让主子多加小心,进江南后最好易容行事。”
这是怎么回事,既让人注意安全,却又把护卫撤走。
“是不是门内出事了?”祈柳如今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不是。”
归汶详细道:“不过确实是出了变故。最近天漠门驻扎在江浙一带的门人常常无故受到不明人士攻击,偶尔有人失踪,下落不敏,甚至派出去的杀手都遭遇过威胁。门中大部分人被派去寻找秋瓷玉,人手不足,调查不力,所以从主子护卫里抽调一部分人,查找线索和秋瓷玉的踪迹,一旦完成任务,立刻就会回来,继续保护主子。”
天漠门被人针对了?这倒新鲜。
“知道了。”祈柳平静道,脑中却急速运转起来,搜索可能与天漠门为敌的人和门派。
归汶把祈柳的波澜不惊误以为沉默不满,劝道:“现在门中杀手多半齐聚在京城,门主手下委实无人。现在秋姑娘孤身在外,危险重重。并非门主不重视主子。主子也不用担忧,暗卫余下九人仍旧可以组成承天八卦阵。”
承天八卦阵是江湖上十大阵法之一,以防御为主,人数不限,变化多端。能习得的人不多,天漠门的杀手们算是一份。
祈柳哭笑不得,归汶这是恐她吃秋瓷玉的飞醋么。
“没有关系,我不在意这种事。有你在,我放心得很。我问你,关于那不明人士来历,门里有猜测了么?”
归汶摇头:“门主没有提及,属下不敢妄断。且天漠门立威立德已久,仇家不多。江湖风平浪静多年,此事着实蹊跷。”
说道仇家,祈柳脑中一紧:“不会,因为我吧?”
“定然不是。袭击者从未向门中传递任何信息,从行为来看也与报复意图相去甚远。若是因为主子,门主会让主子早日回天漠山的。”归汶贴心道。
祈柳稍稍松口气,起因不在她最好。
虽说她不是真正的天漠门大殿主,但也不忍让无辜门人因她连累受伤。
四人边谈边已回到了寻宜镇,镇中依旧药香弥漫,医馆大多关门,立起了门板,也有少数人满为患,尚未打烊。
祈柳在谷中闻惯了齐平意的清逸药味,这普通的中药味道与之对比,就如同石楠花之于玉兰花,祈柳闻起来,便极为刺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祈柳默默感叹。
闲话少说。三人同阿重伯在镇口告别。镇中没有客栈,他们必须赶往下一个小镇住宿。
阿重伯盛情邀请三人在家中住下,但祈柳考虑到行程紧张,多有不便,便推辞了阿伯的好意。
祈柳本想留下几锭银子权表谢意,却差点惹得阿伯动怒,只能作罢。
重新坐上熟悉的马车,祈柳不愿闷在车内,把门帘掀起挂住,坐在归汶身后,看路边的风景打发时间。
她注意到归汶的表情有点失落。身为杀手,平日里沉默时,归汶自然是喜怒不形于色,除了面对有时跳脱的祈柳,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少年老成的姿态。
此刻低落的情绪竟浮于面上,想必是十分沮丧。
“喜欢这里?”祈柳见状,轻言问道。
归汶不做声,少顷才微微点头。
“既然喜欢这里,将来尘埃落定,你就来这里定居,如何。”
归汶敛下眼,坚定道:“属下不能这样做,属下一生都要与天漠门同进同退,绝不擅离背叛。”
在江湖上,一名杀手,他的家世背景一般都是凄惨无比,许多都父母双亡,亲人凋零,在饥寒交迫中,迫于无奈或者懵懵懂懂叫人收养训练,最后不经几年,便会成为一个不知正邪喜乐的杀戮机器。
就算身为天漠门的杀手,也不会多么自由。
但他们幸运的是,龙任洛向来御人有方,赏罚分明,且对手下人待遇优厚。所以杀手们不用被洗脑强迫,也会心甘情愿的为天漠门卖命。
祈柳作为大殿主,决定一名属下命运的权利还是有的,相处多日,她对归汶这个不及弱冠的青年颇有同甘共苦友情的情谊。
“喜欢就是喜欢。天漠门从不强留门人,将来你若厌倦了纷争,跟我讲一声,我必然会让放你走的。”